二·原委

「你們是什麼人，方才為何要攻擊我。」羽冷冷盯着面前的幾人，他將手中的箭矢扔到了地上，手中槍炮指著對方，面上露出不善的表情，似乎是在等著對方的解釋。

他順勢打量了幾人一番，這幾人基本都是年輕人，只有一個老人拄拐躲在眾人後面。再看打扮：都是素色短袍短褲打扮，頭上髮髻包着名為「巾」或「幘」的頭衣，足下踏着草鞋，看起來都是不大富裕的人家。

當然，以上那些名詞他自然是不知道，都是終端里的搭檔告訴他的，他也來不及和對方詢問詳細，只繼續盯着他們。

對面幾人似乎是被那雙充滿寒意的眼睛刺的害怕，加上本來就是他們有錯在先，便趕緊低頭行禮，磕磕巴巴解釋道：「誤……會，我等並非有意謀害貴人，只是……」

「嗯？」見對方似乎有所隱瞞的樣子，挑了挑眉，直接用激光炮扛在肩上，「我沒時間和你們廢話，說！」

「郎君，且聽我等解釋一番，再做定奪不遲。」他們身後的老人拄著拐杖出來，那人看着已經是花甲之年，頭須都是斑白，走起路仍然是健步如飛。

他在那幾人拍了拍一個堪堪十六的健壯少年，那人遲疑一下，最終還是從人群中出來。他抬頭鄭重道：「此事說來話長，貴人不妨坐下詳聽片刻。」

羽打量了他一眼，確定他沒有耍什麼花招之後便將武器放到了身後，盤坐在草地上。

當然，謹慎的他還是留了一手，畢竟面前的幾人都是陌生人，他不能因為他們現在是「友善」而放鬆。

「伊琳娜，替我預警一下，如果他們有小動作立刻通知我。」

說完又覺得不放心，便和對方補充道：「順便用來測謊儀，看看他們是否有說謊的跡象。」

他做完這一切也就一個恍惚間的事，佈置好一切的羽看向為首的老人和少年，那身着青衣的拄杖老人被幾個年輕人攙扶著坐到了地上，便淡定對羽拱手相禮。

只見少年看了眼身邊的老人，似乎是在詢問是不是要和盤托出。老人躊躇了一瞬，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他捋了捋自己的花白鬍須，鄭重其事說道：「貴客莫怪小兒輩莽撞，方才之事確實是誤會。」

「哦？」

「此事卻是說來話長，要從十年前說起。」

羽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講下去，為了打消他們的敵意，也將面上的神色變得柔和些，不再那麼猙獰。

聽着老人的娓娓道來，還有一旁少年時不時的補充，他總算是大概明白了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

原來這些人是從山林外的村莊而來，他們一直生活在廣闊平原上，狩獵、採集、祭祀眾神，日子雖不說比得上城中國人，卻也沒什麼不滿的。

直到那一天……那場駭人的巨變發生，哪怕是過去了那麼久，老人還是止不住的嘆息，流淚。

「所以當年出了什麼事。」羽剛想學着對方摸摸鬍子，卻發現自己的鬍渣已經無了，只好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思考。據終端里那位分析，這些人所說的有些類似周代和漢代制度的結合

「十年前的那天，正好是我等祭祀的日子。」老人再次沉入回憶，將當時的事情對面前這位陌生人細細道來。

「那天村裏和往常一樣，用養殖的三牲，還有辛苦得來的玉帛祭祀諸神，我和兄長頭戴方相氏的儺面在祭壇上對舞……」老人的話將羽帶到了那個村中盛會上。

「後來呢。

」羽默默將武器摺疊收進了長袖裏，他從容不迫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褶，示意對方接着講。

「不知從哪混進來個怪人，還跑到祭壇嚷嚷一堆對眾神不敬的話來，大夥自然是氣憤他給村裏招惹禍患，便將他扔到高台上打算將他砍了。」

「然後呢，你們用他祭祀了？」羽嘴裏微微抽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血腥的場景，不過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也沒因為這個而覺得對方暴力。

「那倒沒有。」還沒等老人說話，少年便起身說道，當年的事他聽祖父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如今已經是了如指掌。

「高禖神突然顯靈，她阻止我們把那人滅了，可嘆那人不思悔改，竟然還……還……我呸！」老人不知道想到什麼氣的臉通紅，口中一直大罵「無恥之徒」，明顯是怒氣衝天，情緒激動之下，甚至咳嗽個不停。

「大父！」少年趕緊從身後一人手中接過裝滿水的陶壺，拔出塞子給老人遞了過去，還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試圖讓對方緩解一下。

「老人家可是有外邪入體？」羽的敵意已經打消了不少，如今看到對方難受的樣子，便從終端里拿出一個藥丸。

「正是，小老兒恐怕命不久矣。」老人看着對方送過來的藥丸一愣，最後還是接了過來，放到了嘴裏，和水吞了下去。

「老人家倒是膽量足。」羽笑着看向對方，那老人也仰天而笑道：「吾已年老至極，不過是沒有後顧之憂罷了。」

老人喝了口水，覺得自己的狀況緩解了大半，眾人皆是大為驚奇，那個少年更是直接向著他長跪行禮，被羽起身攔住了。

「我受不得如此大禮。」他如此說道，反倒是加深了眾人對他的好感印象，老人嘆息道：「貴人有君子之風啊。」

羽微笑着拿起水杯，將其中的米酒一飲而盡，便隨意說道：「何來君子之風，在下不過一游於天地之人而已。」

老人微微施禮，將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后，便接着講述之前的事情。

「那人被村民打死之際，神女突然降臨，眾人見到神女顯靈立刻行禮，哪裏還顧得上那個狂徒，他直接衝到了祭壇下求着神女現身……」

「然後……那位高禖神答應了現身？」

老人搖頭解釋道：「神女並未回應，我們直接將那個狂徒趕出了村子，勒令他不許再回來。」

「就這樣？」羽沒聽出什麼奇怪的地方。「不過……高禖是？」他沒有問村民，怕引起他們的懷疑，而是直接去問自己的搭檔。

「高禖是古典時代的一類神靈，祂們主宰婚姻……這裏的高禖應該是女媧，出現在《天問》《淮南子》等書中的女神……」她長話短說，將那個神靈的事迹簡單告訴了對方。

「原來如此，看來這個世界的變化應該和女媧有關？」

「現在可得不出結論。」伊琳娜嘆息，「線索太少了，我們只知道女媧和那個有嫌疑的人接觸過。」

老人仍舊在講：「那人竟然在到處遊走，說什麼女媧為首的一眾獸神是妖，打算一同危害人族之類的壞話，眾人聽了自然是驚駭無比。」

「可不知為何，有人相信了這些傳言。」老人愁眉不展，看着面前的年輕人接着說道。「他們沒見過那位神女，只覺得不像人的神都是什麼'妖怪'，而妖怪的目的就是害人，那些人……闖入神廟裏將許多神主毀了，最後……終於出了意外。」

「意外……」

老人已經是淚流滿面。他點點頭，用麻布的袖子輕輕擦了擦眼淚，他被孫子攙扶著，繼續悲傷地講述往事。

「女媧現身指責那人，自己明明救了他卻反過來恩將仇報。」那人卻對女媧嘲諷，說祂不過是一個人首蛇身的妖族罷了，創造人族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說完就趁神女不備下了詛咒。

「結果……女媧性情大變，竟然變了形體在附近大開殺戒，祂……真的成了妖怪了……」老人掩面而泣，自責不已。他們沒能守護好女媧的神主牌位，被那群人闖了進去，兄長也被氣死……

「那個人呢？他去哪了！」羽錘了下身邊的石頭，將其擊碎成了一堆瓦礫，足以可見其心中怒火。

一旁的人都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老人看着他的樣子恭敬說道：「郎君果非凡人。」

羽也懶得解釋了，只是點了點頭默認，他只換了個平和點兒的語氣詢問道：「那個畜牲……他詛咒女媧之後去哪了。」

「那個人說不定就跟利維坦人的武器有關係！」伊琳娜在終端中補充道，「這個效果聽起來有點耳熟……我好像從哪裏見過。」

「耳熟……」羽聽了終端中的聲音后思索了一下，竟然也有一樣的感覺

「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