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變臉

此刻,拿着調換過來的藥水分析成分，光憑藉肉眼來看的話，她也不太能看出來這是個啥,只能求助於在場的學生。很明顯，學生里的學院派，也只有從小父母都不在身邊的紀凌。

阮唐輕輕推了推沉睡中的獅子,試圖把他喚醒——「紀凌，紀凌？」

紀凌紋絲不動,抬了抬眼皮，然後又垂落下去。

阮唐無奈,大聲又喊了一遍：「紀凌？」

依然沒有用，甚至更困了。

正當阮唐束手無策時，旁邊的秦虎晃蕩著尾巴跑了過來，大喇喇地說道：「嗨，阮老師，你這樣是不行的，你看我的！」

他說着,不知從哪兒捲來一本練習冊，大聲道：「紀凌哥,你最愛的數學習題冊又出新題型啦？」

「哪裏？」果然，那雙微微閉起的黃金瞳像是探射燈一樣，瞬間睜開了。

居然……居然這麼好用的么？阮唐目瞪口呆。

於是,就靠着這本練習冊吊著,紀凌一邊做題，一邊回答了她要解決的藥水問題。

「可以。」

「要私隱的話,我可以去找師兄借實驗室的鑰匙。」

紀凌的回答清晰而穩重,不過他這幅樣子阮唐到底是不太放心,又派秦虎跟她一起去，他們效率挺高，挨近傍晚的時候，就把分析結果發給了阮唐。

「主要成分蟲族軀體的部分提取物，可以模仿它的氣味。不過前調里有添加一點凝神安撫的東西。」紀凌說，「拿着它的時候，我不小心聞了一點，趕緊蓋上了，前調是安神的，後面感覺很狂躁。」

紀凌的基因病主要有【嗜睡】和【狂躁】兩種形態，其中【嗜睡】是比較無害的，只有大紛亂蟲族相關的事情，才會激發他【狂躁】的這一面。

阮唐凝神思考，居然把導致狂躁的蟲族軀體提取物宣傳成治癒基因病的藥物售賣，這背後的商家究竟在想什麼？

一時半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所以阮唐自覺地把關鍵句記了下來。

但問題是，她書寫所用的，是中文，而且，還是狂草。

小兔子悄聲問哥哥：「阮老師在做什麼呀？」

李天諭其實也不是很明白，但是他根據以往的經驗，非常老練地說：「阮老師應該是在使用她的【能力】，你就別打擾她了。」

「哦，好的，不會噠，我很乖的。」小兔子軟軟地答應一聲，乖乖坐着，眨巴眨巴眼，滿臉崇拜地看着阮唐寫東西。

後來的帝國大學傳說里，關於阮唐本人的神奇能力傳說，有很多版本——有人說她可以讓盛怒中的凶獸瞬間平靜下來，也有人說她可以移花接木，隨意置換任何東西。

最著名的傳說還是，她是中文老師，所以有【言靈】能力，凡是被她記上的東西，都會成真。

對此，阮唐表示，她真的就是在寫字啊——真的就是在寫中文字而已！要是說有什麼特殊能力，那也就是在當班主任期間，真的處理過各種各樣槽心的事兒，獲得了堅韌強大的心理素質而已！

此時，她用草書，在便簽本上寫了幾個關鍵詞——

分銷藥水、神秘人士的鼓勵、提成

寫到「分銷」兩個字，阮唐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這一點——這不就是之前那種傳銷的套路么？

雖然這個騙子說只銷售給王小明一人，是因為「器重」他，但是根據她看傳銷的案例，這幕後人士肯定不會直分銷給他一個的——

只要是和家庭有矛盾、或者缺錢的青少年，都有可能成為分銷的對象——這些青少年根本就沒有判斷力，甚至可能會因為自己賺到錢而努力分銷——這種病毒式傳播，發散速度快，而且很可能找不到幕後兇手究竟是誰！

不行了，得抓緊趕快從王小明那裏獲得線索！

至於他和他老爹的矛盾……阮唐運筆如飛，速記本上的關鍵詞有的被塗黑，有的又被劃掉——旁邊的小兔子直接星星眼，阮老師實在是太厲害了！

「好了！走吧，出發！」寫完最後一筆，阮唐乾淨利落地合上筆蓋。

王小明家中，正在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你追我趕，不亦樂乎。

「打死你個龜孫兒！」回到家中，再也不用顧忌家醜不可外揚的王小明老爹可謂是火力全開，拿着鞋底子就是一頓招呼。

王小明雖然是個小胖子，但顯然挨打經驗豐富，像是魚類在水中一樣靈活地繞行着，便繞行嘴裏還邊叫着——「怎麼啦？我怎麼啦」

聽了他這幾句滾刀肉一般的話語，王小明老爹就更氣了，抄起鞋底子就朝他砸過去——眼見着王小明躲避不過，就要被鞋砸到，說時遲那時快，一隻靈活的黑色觸手，如同藤蔓一般，輕巧地將鞋子接了過來。

倖免於難，抱頭鼠竄的王小明，滿臉感激地看着從門口走來的李天諭：「是你啊天諭哥！我就知道你回來解救我，太講義氣了——快帶我走吧，去哪兒都行！」

「他恐怕不能帶你走哦。」隨後，阮唐笑眯眯地從背後走了出來，雙手環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王小明同學，你昨天是說要過來旁聽的，怎麼說話不算數了呢？」

「是又怎樣。」見到是她，王小明的臉色明顯臭了許多，意識到他天諭哥不是過來幫他的，而很有可能是過來勸學的，他一開始那股殷勤勁兒也沒了，又癱在沙發上，一股死豬不開水燙的模樣——

「反正我就是不想學了，我就想打遊戲，我自己賺錢打遊戲，又礙着你們什麼事兒了？」

阮唐這邊還沒說什麼，旁邊的王小明老爹早就被他這番言論給氣得血壓升高，呼吸都不通暢了——

「你！你！」

隨着老人家越來越急促的呼吸，阮唐腦海中，再次出現任務觸發的提醒——

【任務名稱】王小明的煩惱（2）

【任務描述】王小明覺得，他掙錢，他消費，這個邏輯一點問題也沒有。但他的家長不這麼覺得，作為他的老師，你怎樣覺得呢？

【任務難度】四星

【任務獎勵】150名師點。」

「老人家，稍安勿躁。」阮唐做了個安撫性的手勢，示意老人吃了隨身攜帶的降血壓的葯，慢慢緩過來之後，才拿眼睛睥睨王小明一眼，問他：「你知道你賺的的是什麼錢嗎？」

「什麼錢，那也和你沒關係吧？」王小明無所謂地說。

「巧了，這還恰恰和我們有關係。」阮唐嚴肅地說，「準確來說，這是和所有人有關係！」

「王小明。」她聲色俱厲地說，「如果你沒有在歷史課上睡覺的話，那就應該知道，大紛亂里的蟲族，會給人類帶來怎樣的災難！」

「而現在。」她頓了頓，直視着對方的眼睛：「你所推薦給他們那瓶藥劑里，含有相當程度的蟲族軀幹液體。」

「你怎麼知道，我又……」王小明還欲再狡辯，忽而，阮唐打破了一瓶藥水——正是魏深藍給她寄過來的精神凈化劑。

本來還渾渾噩噩的王小明，忽而怔住了。

那些雲遮霧繞的憤怒與叛逆突然撥雲散霧，剩下的只有阮老師振聾發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只是2%濃度的藥劑效果，所以，百分之百濃度的這個東西運輸出去，會有多少人因此發狂，又有多少城市秩序會被毀壞，我想你應該知道。」

她頓了頓——「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那位幕後和你聯絡的人了嗎？」阮唐走近他，從這個角度，非常明顯地可以看見她堅定而清明的目光。

王小明臉上顯現出糾結的神色——事到如今，再糊塗的人也知道這件事多半是不合法的了，可是……

縱使是現在神志已經清醒，想想那個人堅定地拍着他的肩膀說要帶他打遊戲，豪爽地在他坑了、在路人隊友罵他的時候淡淡說「沒事，我來C」的場景，王小明猶豫了。

最後，他把這瓶溶液教給他，鄭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說「兄弟就是要講義氣」的時候，王小明已經徹底淪陷了。

他太需要一種成就感了。在過去十幾年裏，從來沒有人如此鄭重其事、好像是古代皇帝託孤一樣，把一件事情託付給他。

他咬咬嘴唇，終於還是什麼沒說。

阮唐慢慢環着他走了一圈，似乎意識到王小明不會這樣輕易地開口。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來，打開了通訊器，噼噼啪啪敲上一通，一串數據，顯示在王小明面前：「可能事實並不是你想像中那樣，他是在分銷他的商品而已，光在帝國大學一處，他分銷的就有起碼五個以上學生——要看看名單么？」

之後，小兔子李夏有天真地問阮唐：「阮老師，你怎麼那麼厲害，短短几小時連其他人的名單都知道呀？」

阮唐微微一笑，回答說：「小傻瓜，那當然是我編的啦，反正他會相信的。」

潛意識裏，不自信的王小明，也不會覺得，自己是唯一一個會被鄭重託付的人。

「叮！任務【王小明的煩惱（2）完成，名師點+150！】」

系統提示音傳來的時候，王小明像是被抽取主心骨一般，癱倒在沙發上。

怎麼……怎麼會是這樣！

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這麼一個普通人，怎麼會值得唯一的託付？

「好吧，我說。」他說。

「我說的話，你們可能覺得是瞎編的，但是隨便吧……反正，那個人交易的時候，伸過來的是一隻黑色的觸手。」

黑色的觸手？

周圍幾個人皆是臉色一變，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眾人望向角落裏的李天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