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慕九發燒

老槐樹在風中零落地飄飛，彷彿知道棠城的碰撞就要開始了一樣，急促不已。

慕九低頭，趙郁抬頭，兩人的視線匯聚在一起，入眼都是彼此熟悉的身影。

趙郁亦掩去眸子深處的陰翳，繼續踱步朝前走去，沒有言語。

誰也不知道這一天成了一個時間節點，從這時開始，棠城的漩渦開始旋轉跳躍，徹底亂了陣腳，只留下一些瑣碎的言語來祭奠了這一群人的悲歡。

趙郁的出現，徹底讓慕九陷入回憶的旋渦。

他回來了，可阿南卻回不來……

思緒迴轉，慕九歪了歪頭，睡了過去。

「同學？」將睡欲睡時被人叨擾真是一件讓人悶火的事，慕九睜開眼，眼底大寫的煩躁，卻在視線抵達對方臉上的瞬間怔愣了一瞬，很快換上笑容。

「嗯，是我。」慕九緩緩地呼出慵懶的字詞。

「我叫劉子航。」劉子航自我介紹了一下。

「嗯嗯，我知道你。」慕九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停頓了幾秒又說了一句，「我叫慕九。」

「慕九，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劉子航換了稱呼，皺着眉發問。

「我看起來有不舒服？」慕九表示有點懵。

「啊……我是看你上課就開始趴在桌上睡覺，還以為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劉子航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也不怪他呀，哪有剛開學就像慕九這樣悶頭睡大覺的人，進入新學校誰不是充滿好奇，興沖沖地交新朋友。

「我沒事，劉子航，謝謝你的關心。」慕九說話軟綿綿的，落在劉子航心上，有點痒痒的。

洛小小在一旁歪著腦袋看了半天，從劉子航出現在慕九身旁的時候，她的小眼睛就沒離開過劉子航和慕九，在聽到自家好閨蜜九九可能身體不舒服，洛小小完全行動派地伸手一探，把小手湊到慕九的腦門上，結果燙得嚇人。

「九九，你發燒了！」洛小小咋咋呼呼的聲音炸響在慕九的耳邊。

「啊，我發燒了呀？」慕九迷糊地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腦門，呆萌呆萌的，誰知突地一頭栽了下去。

「我送她去醫務室，你和老師說一聲。」劉子航條件反射地接住了昏倒的慕九，調整一下姿勢改成公主抱，急而穩地奔向棠城一中的醫務室。

洛小小跟着跑了幾步又退回來，只能在原地干著急，她得等著老師替兩人請假說明情況，不然會被處分的。

「醫生……她發燒了……」遠處傳來喘著粗氣的聲音，打破了夜晚醫務室的寧靜。

醫生不急不忙地處理著，量體溫，配藥水，扎針……

「放心吧，她的體溫降下來了。」醫務室的醫生先安撫了一下在一旁緊張兮兮的劉子航，緊接着說，「不過下次不能大意了，這都燒糊塗了才送來。」

「謝謝醫生，我知道了。」劉子航聽到醫生說慕九沒事便鬆了口氣，連忙道謝。

劉子航坐在醫務室的休息椅上，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慕九，他的神色有些奇怪。

藥水一滴一滴的蔓延至女孩的身體，流淌到她的血脈之中，一點一點復甦她生命的活力，劉子航的眼神里含着旁人看不明白的複雜。

錶盤走了一圈，慕九醒了過來，她撐著身體坐起來，下意識地打量四周，「劉子航？你怎麼在這裏？」

「你醒了。」劉子航沒有回答慕九，他知道慕九現在還有點懵。

「嗯嗯，謝謝。」慕九很快反應過來，她輕聲道了謝，然後默不作聲，奈何肚子不爭氣，咕咕咕的叫個不停。

「我去給你買吃的。」劉子航輕笑了一聲，沒給慕九反應的時間就走了出去。

「唔……那個，你喜歡吃什麼？」不多一會兒劉子航又沖了回來，摸了摸頭，他紅著耳朵問慕九。

「甜的就可以，謝謝。」慕九沒有客氣，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現在的身體仍然很虛弱。

「好。」劉子航應了聲，很快又跑了出去，只留給慕九一個跳躍的背影，多麼可愛的男孩子啊，慕九這麼想，已然忘卻了剛才的尷尬。

「這個給你，你先喝點水。」

「謝謝醫生。」

「那是你朋友吧？」

「嗯？」

「就剛剛那個男孩子，看着他很着急的樣子，你醒之前他一直都沒離開過呢。」

「哦哦，他是我的同學。」

「那也是個不錯的同學，好好相處。」

「嗯嗯，麻煩醫生了。」

「不麻煩，你喝完水再休息休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叫我。」

「謝謝。」

醫務室再次陷入安靜，醫生換了新的藥水又坐回隔間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慕九耷拉着眼皮子很快睡了過去。

慕九醒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病床的柜子旁擱放着許多吃的，不出意外應該是那個男孩子買的，慕九低低地笑了一聲，然後開始滿足自己的胃。

緣著生病，學校給了慕九一周的假期。

浮生館照常營業，慕媽媽和慕爸爸一大早就開始了忙碌，酒肆的香悠悠地飄出了無憂巷，誘得老槐樹都顫了顫樹梢。

一覺睡到自然醒，慕九腦袋微微有些昏沉，不過她沒有太過在意，只是覺得這身體是時候需要鍛煉一下了。

轉下樓閣，幫着阿爸阿媽上酒，招呼著客人：「高舅舅，您的酒。」

「李伯伯，您就少喝點燒酒啦，換個糯米釀酒試試。」

「楊嬸，玉米酒是要帶走嗎？」

「6號桌，麻煩再等一等。」

……

浮生館的客人從來不多，但也不會少，彷彿商量好的一樣，每日來浮生館的客人恰巧能把當日從酒肆中取出的酒給買光。

常來浮生館買酒的大多是無憂巷的居民，也有少許的外來遊客，他們大多數人前來只是為了觀瞻老槐樹的抱木之姿，運氣好的話能得主人家款待的一些新鮮槐花，炒著來吃，味道好極了。

棠城槐樹灘是來南嶼旅遊人的一個必去之地，那裏坐卧著幾百棵上了年紀的老槐樹，它們斑駁的痕迹並不足夠吸引人，吸引人的是掛願樹。

掛願樹也就是最年長的那棵老槐樹，它至今已有三百的年歲，在棠城的至高地位是毫無疑問的。它受着數代棠城人的朝拜，成了神佛的轉世。

慕九喜歡槐樹，但是並不信仰它，只是覺着它是炎炎夏日裏乘涼的好去處。在這以老槐樹為信仰了幾輩人的棠城，很少甚至幾乎不會有人像慕九一樣只把槐樹當作乘涼的工具，她顯然是個特例。

只是她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實意圖，也沒有人會一一盤問，畢竟不會有人懷疑棠城人對老槐樹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