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為你的眼淚，乾杯

會館內。

穿著黑白相間的禮服，侍者微微鞠躬伸手歡迎，將每一位走入會館的年輕的男士女生領入到位置上。

作為一年級的舞會會館，這所「伊式館」佔地接近五百平米，透白的瓷磚地板像是鏡子，倒映出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燈，通向二樓的弧形樓梯如同中世紀的宮殿結構，上面是其他正在走下來的侍者。

只不過，當門口的這位侍者在迎接到俊秀的東馬鄉少年時，臉色一頓變得獃滯。

「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嗎？您的臉色看上去很蒼白。」侍者關心地問道。

早川望露出微弱的笑容：「不用……謝謝。」

「好…好的。」

侍者聽罷，只能點頭，將二人引到靠窗的一樓座位，因為他怕多走幾步少年就倒在地上。

這時，和早川望「牽手」的雨宮天從嘴裡輕輕呼出氣。

「這次他們沒有笑我…謝謝你，早川君。」雨宮天說，她很開心這次的結果。

二人依舊牽手走著，直到來到桌前。

「不客氣……部長。」早川望艱難吐字，「不過在這之前，你可以，先……鬆手嗎？」

聽到早川望的話，雨宮天的目光落到二人的手上。

不知何時，二人握手的姿勢從溫柔的宮廷禮變更成了街頭打架，雨宮天發現自己正捏著早川望的手，捏的緊緊的、緊緊的……

「不好意思……」雨宮天連忙鬆開，有點手足無措，「很痛嗎？」

早川望如釋重負，微弱的動彈手指。

手指在哭泣。

「不……痛」早川望違心地說道，「沒什麼大礙。」

「那就好，我有點太緊張了，所以下意識的就握住了，對不起。」

「真的沒關係……」早川望擠出些許的笑，「話說剛剛那群穿著黑衣像是要來干架的人，部長你認識嗎？」

「他們都是爸爸的朋友。」雨宮天想了想繼續輕聲說，「每年他們都會在舞會上用各種辦法大喊我的名字，以此來笑話我……但是今年沒有。謝謝你，早川君。」

「嗯……」

早川望有點困惑的點點頭，不過大喊雨宮天的名字是嘲笑嗎？……早川望感覺更多是鼓舞士氣類，比如「nicegirl雨宮天！」這般。

二人面對面的坐下，放在桌子上的花瓶是玻璃製品，裡面插著不會枯萎的假花，那是藍色的薔薇。

雨宮天伸手攏動耳邊的髮絲，她低著的眼眸慢慢抬起，看向早川望。

早川望在輕吹自己受傷的右手，儘管沒用還是在心靈安慰……雨宮天欲言又止。

不過二人坐下還沒十幾秒，連第一句寒暄都沒有時，有人來到了早川望的身旁。

「今川同學，可以請你起來嗎？這裡應該是我的位置。」

四條詩音站在早川望的右側，她的眼神帶著禮貌的殺意，是對視了兩三秒才會發覺的殺意，這種行為叫做笑裡藏刀。

她似乎有點幽怨。

想來是自己的位置被早川望佔去，那種痛苦的感情讓她也開始質疑友情，畢竟業界一直有青梅竹馬打不過天降的傳言，而早川望就是那個天降。

另一頭，早川望見狀，抬頭看了一眼四條詩音，又看了一眼雨宮天。

他可以讓開，倒不如說早川望也不想坐在這裡，因為旁人數十道的視線像是在八卦，上下打量，早川望不想讓部長的名聲變差。

不過就這樣聽話的走開……早川望會有種莫名的敗北感，像是輸給了四條詩音。

於是最後，想了幾秒的早川望開口問道：

「部長，那我走了？」

早川望說，這是迂迴發言。

四條詩音微不可察的握緊了拳頭，作為天才的她嗅出了這句話的隱藏含義。

看似的陳述，其實是讓雨宮天做出選擇，天真的雨宮天肯定會挽留。

於是，四條詩音也開口說道，撩動長發：

「雨宮同學，我可以坐在這嗎？」

兩個人都是在對雨宮天說話，但只有替身使者能夠看見——二人的刀光劍影已經在摩擦起火。

白金之星對戰世界。

剛剛想要開口說話的雨宮天默默縮小，沉默不言。

因為氣氛有點不對。

似乎這二人像是冤家一般，只要湊到一起就會莫名較勁，即使雨宮天一句話都沒說，他們也能自顧自的戰鬥到下個階段。

但雨宮天不喜歡朋友吵架。

「你們兩個都可以坐在這裡……」雨宮天小聲說，「我可以走開……」

話音落下，二人的替身暫停鬥爭。

白金之星和世界都的最強的替身使者，但再強的替身使者也戰勝不了雨宮天。

因為她是作者。

紛爭的源頭。

……

半個小時后。

坐在二樓的早川望和高橋涼介面面相窺，這個位置可以看見第二操場，有小學部的孩子在那開篝火派對。

現在已經六點，天空變成了青色，黯淡的青色。

那是臨近夜晚前最後的顏色。

燭光閃動，面對面坐的兩位少年神色各自。

「為我們的眼淚，乾杯。」

高橋涼介舉起裝著可樂的高腳杯，壓低喉結磁性地道，像是在和美少女約會。

視線拉回不久前。

……

早川望和四條詩音的勝負最後以平局結束，因為那樣發展下去，早川望得和四條詩音坐一桌，而四條詩音也很顯然想到了那個結局，蹙起眉頭。

所以二人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於是早川望果斷離開，四條詩音也沒有用（四條冷漠腔）發出她的口頭禪「我贏了。」

結局算得上是happyend。

不過對早川望來說什麼都不是。

離開雨宮天後，早川望來到二樓，這裡比一樓的餐桌少了很多，畢竟中間是觀賞的範圍，沒有鋪地板，站在這裡離那巨大的水晶吊燈只有幾米距離。

早川望隨便挑選了個座位，坐在二樓一個人打發時間，等著某人來找他。

然後，等來了臉色沉重的高橋涼介。

他見面的第一句帶著刺，沉重的聲音像是在吐苦水。

「和女生牽手的感覺怎麼樣？」

高橋涼介說，坐到早川望的對面。

他的手中拿著高腳杯，裡面裝著冒泡的可樂，晃動杯子的模樣像是在品嘗高雅的酒水，但事實上一飲而盡只會打嗝而不會醉。

這個二次元戰士也變得有點上流。

早川望看著窗外的小學部孩子，想了想，頭也沒回地開口道：「痛。」

「痛？」高橋涼介愣住，「什麼痛？」

「知覺，消失了。」

早川望把放在桌下的右手抬到桌面上，那裡還有雨宮天握著時留下的淺淺抓痕，不，雖然很不禮貌，但那應該是螃蟹的抓痕。

高橋涼介的臉色有點微妙。

「你和人扳手腕了？……不過也不像啊，虎口紅紅的。」

「和社團的部長牽手走來。」早川望平靜說，「心動已經消失，路上一直在祈禱細胞不要壞死。」

「噗，雨宮天力氣這麼大嗎？」

高橋涼介憋不住笑，不過又很快笑容消失。

因為早川望反問了他。

「你和誰一起過來的？」早川望有點好奇。

高橋涼介眉頭跳動，認真說道：「巴林娜·愛莎。」

「我們學校還有外國人嗎？」早川望問。

「不，她不是外國人，她是米修國的公主，因為背負著振興西斯卡蒂家族的命運而遠離家鄉，外表出色文武雙全，是2013年人氣投票榜top3。」

「哦，我懂了。」早川望低眼，「二次元？」

「二次元。」高橋涼介點頭，「如果你沒有見色忘友的話，她不會踏破次元而來。」

早川望想了想無奈道：「你沒有其他朋友嗎？」

「有。」高橋涼介的眼神微妙的看向其他地方，「只不過他們都不願意。」

「二次元？」

「二……二個鬼哦！」高橋涼介下意識想要說出來，不過他改口了，「不要看不起我魂淡，我可是YouTube上粉絲數過萬的男人！」

早川望沒有在意，看向他的高腳杯。

「這個去哪裡拿？我有點渴了。」

高橋涼介見狀，只好無奈回答他的問題：「你沒去過米其林這類的餐廳？」

「抱歉，我去過最豪華的地方是鎮子上的飯店，那天是生日。」早川望平靜地說，「吃了天羅婦拉麵。」

「打住，別說了。」

高橋涼介輕咳一聲，看向站在不遠處的侍者，打了個響指。

片刻后，裝著冒泡可樂的高腳杯送到早川望的面前，侍者推著裝著餐盤的小車，安靜的離開。

「你不用客氣的。」高橋涼介說，「把這裡當做吉兆嵐山的京都店就好，這也是學校希望我們們的作為，鍛煉社交能力順帶讓父母拉拉家常。」

「我只是想要礦泉水……」早川望看著黑色的碳酸飲料，「可以換嗎？」

「可以。」

高橋涼介拿過早川望的高腳杯，把可樂倒入自己的杯子。

接著又是一個響指。這是響指鈔能力。

幾分鐘后，二人坐在靠窗的白色餐桌旁，早川望拿到了他想要的白水，高橋涼介得到了一份配著孜然燒烤粉的烤鴨。

「這裡酒水全部免費，你想吃什麼說就好，他們會儘力滿足你，等到七點就是飯後運動了。」

「全部免費？」早川望愣了一下，察覺重點。

「全部免費。」高橋涼介點頭。

「……那給我上一碗天羅婦拉麵。」早川望說。

高橋涼介沉默了下嘀咕：「你可以更加大膽一點。」

「那就什麼都加的天羅婦拉麵。」早川望輕聲的大膽道，想起了妹妹。

「好吧。」

高橋涼介拿著燒鴨腿，想要打響指但鴨腿無處安放，只好起身走到侍者的面前嘀嘀咕咕。

片刻后，早川望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旁邊的幾桌都是俊男靚女，他們的酒杯裝著剔透的紅酒或白葡萄酒，互相對視發出輕盈的笑聲，優雅的氛圍中互相提升好感度，桌子上是配起司的鯡魚卷，煎鵝肝或松露麵包。

而早川望和高橋涼介這邊，兩個大男人默默無言的對視，一個手拿烤鴨腿眼神嚴肅，一個吃著天羅婦拉麵眼神都是回憶。

如果說氛圍感能夠具體化……夜空和窗戶，晚宴和對視，插在花瓶里的薔薇不會枯萎，這一刻值得記下。

但不是指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