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嫉妒
屋外傳來「嘎吱嘎吱」的響聲，是火火咀嚼食物的聲響，它為了不惹人煩，儘力吃得慢且大口，從她這邊望到窗外，正好對上兩片火紅的咽喉煽動和食物在口中打碎變濕……
它大可不必如此，吃多少顧十娘心中有數。
「我再去上一趟集市。」
顧十娘想走，卻被小土豆抱住了大腿。
「怎麼了？」
小土豆頭搖得像撥浪鼓，從桌子底下推出一個背簍，那背簍比他人還高出一些，所以推得有些費勁。
顧十娘認出那背簍是自己的。
是她上山採藥的竹簍。
他人小力氣大，一把就將竹簍掀倒，一隻肚子圓滾滾的豚豬瞬間就滾了出來，顯然已經飽餐一頓，嘴裏微微打着鼾，是酒足飯飽睡得正香。
而今天早上顧十娘採摘的所有藥草被吃得一乾二淨。
家中沒有一粒米，顧十娘捂著胸口，有些憋悶。
她從小到大沒有任何一刻讓自己處於這麼窘迫的處境。
這次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底掉。
她的那種身上沒有半個銅板傍身的危機感又升了起來，這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這是她作為一個從小習慣於盤算的人，自發的一種感情。
「你們坐，我進去歇一歇。」
顧十娘愣愣地往屋裏走，走了幾步察覺到不對勁兒，又拐了個彎往西廂房的方向走去，她腳步微微一頓。
「不對啊。」她皺起眉頭。
「我今天早上是在這邊醒來的。」她指了指主屋的方向，一臉疑惑地看向滿屋子的男人，道：「那我昨晚是在哪裏過夜的？」
「咳咳咳。」
程思同耳朵瞬間通紅，低着頭逃避著顧十娘的眼神。
顧十娘記得自己昨夜疲倦至極泡了個澡，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只是若是泡澡，渾身的衣裳都得脫光。
「你！」
顧十娘看着那個滿身滿臉通紅臉快埋進碗裏的人，突然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程思同沒失憶之前言行舉止雖有撩撥之意但是其實未曾越界，沒想到這個人失憶之後，看着老實，其實還比以前做得更多。
算了，罷了。
她搖了搖頭往主屋走去，這間屋子比西廂房要通風舒服，主屋果然還是主屋。
「娘子！」
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程思同心裏也有些悶悶的，他放下碗筷站了起來，突然叫住了顧十娘。
顧十娘回頭望他，這會兒真的懶得去糾正他的稱呼。
程思同被她無意識地看了那一眼，覺得胸腔的那片膜被撞得快要破了，他有些承受不住地別過臉去。
「你別擔心米糧的事，我可以種田……蘇兄說我身上的靈力醇厚，只要自己想起如何利用，便能控制藥草的長勢，得到大批收益。你……別擔心，雖說我現下可能還不能完全承擔起家中責任，但請你別總是一個人扛着，有什麼事我們一起好好商量行么？」
他的眼神真摯，迫切地希望顧十娘能信他，他知道顧十娘好強，她習慣於不依賴任何人，但是他心疼她，心疼她的辛苦，所以希望能打破顧十娘心中那層厚厚的壁壘，希望她嘗試着相信自己。
若是這次不行，那便下一次，若是顧十娘始終不願意接納自己，那他便永遠陪在她的身邊，默默護住她不受傷害就可以了。
顧十娘看着他那一副言之鑿鑿的樣子，是的，言之鑿鑿。
根本就不信且無法想像高高在上的鎮北侯，出生便是天潢貴胄的戰神會去種田，用那本該在戰場上殺敵的靈力去灌溉農田。
只為了他們一家幾口的米糧？
「誰要吃飯誰就的得幹活，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
某個奶呼呼的聲音說着自以為老成的話，某頭一口氣吃掉了一家幾頓口糧的小豬嚶嚀了一聲，咂巴咂巴嘴，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翻了個身繼續睡。
蘇先雲攤了攤手，道：「小孩吃喝拉撒要看管，家裏的狗和雞得喂，擦桌打水掃院子哪樣不需要時間。你們主外我主內，難道你們要否定我付出的時間和精力？」
所有人不約而同把目光收了回來。
豚豬嘲諷地吭哧了一聲，又翻了個身想繼續在小土豆身上找個地方睡，被蘇先雲捏了小尾巴丟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蘇先雲用手指掃著熟睡小孩投在眼下的長睫毛，看着眼前氣氛詭異的兩個人，一個含情脈脈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對方看，一個不知情況雲里霧裏。
他覺得就像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一場大戲一樣，不知道那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南下回到京都之後會怎樣看待今時今日的自己。
聽說那飄渺如仙的聖女沈清檸可是鎮北侯心中一塊不可玷污的聖地，也不知道此時的真情是真還是聖女的美好堅不可摧。
可他蘇先雲平日裏最喜歡的便是攪弄風雨，世人都會覺得顧十娘不過是戰神將軍流落民間的一段露水情緣，可是他非要這露水情緣上得到枱面上去，看一看京城中的那群老頑固是怎樣的表現，再能看到這位天之驕子為難，那也算是他此行最大的樂趣。
老妖婆死了兒子要找孫子，他與那群半隻腳踏進棺材裏的老不朽待夠了，出來一趟沒想到能有這樣的收穫。
「靈力……」
顧十娘回過神來，「你能記得起怎麼使用靈力么？把我身上的禁制打開。」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程思同，見程思同有些發愣，自己腦海中突然亮光一閃。
蘇先雲，蘇先雲不就是修士么？！封固靈力這樣的小事，隨便找一個修士便打開。
「沒問題。」
蘇先雲不以為意，這樣的小事，顧十娘不提他便不會主動去說，顧十娘既然提出來了，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顧十娘緊繃的那根弦突然就鬆了下來，不自覺地朝蘇先雲露出了一個解脫了的表情。
看着朝別的男子露出笑臉的顧十娘，程思同的拳頭微微收緊。
他知道蘇先雲不是什麼顧十娘的什麼哥哥、弟弟，甚至都不是拐了百八十個彎的親戚，而是一個與顧十娘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單身成年男子，而且這個人能熟練運用靈力，如果他想，他甚至能給予顧十娘一生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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