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世子妃柔庄的名聲

第二百零八章,世子妃柔庄的名聲

夜晚來臨,安平王府里一串串的燈籠,好似無數明珠。今天是安平王回西北的第一次夜宴,全城金吾不禁,百姓們也可以夜遊。

不過能進到這王府里的,就只有官員們和當地有名的士紳。

和平時不一樣,今天來的不僅是大人們,更有許多不大的孩子。這些孩子們中,凡是男孩子,都是打扮得快要比女孩子們好。

今天晚上,是安平王膝下的一對郡主露面的日子。

邢老三帶著他的庶子,邢夫人在他身邊雖然笑得親切,話卻不是那一回事情。邢夫人手邊,攜著她的兩個女兒,對邢三爺道:「你真的想打主意,應該讓大的來。」

「少羅嗦,郡主們又不大,大的那個就要許親事,你生他的,倒不知道年紀?」邢三爺回過邢夫人話,再交待小兒子:「小郡主們肯定喜歡斯文的人,你一會兒見到她們,要裝得斯文。」

邢夫人撇嘴:「裝斯文,這話真好。」她把手邊女兒們帶到無人處,低聲交待道:「全為你們打聽過了,世子妃是京里寶京王的獨女,出身是好的,教養也肯定是好的。這一點兒,你們不能和她比,不過世子身邊,總是要有別人的。」

這附近種的,是一片西府海棠。此時有風沙沙,吹得花樹上花枝子兒亂晃。沙沙風聲中,有腳步聲過來。

邢家母女三人停下,傾聽著這過來的腳步聲。有女人嗓音響起:「世子妃是名門出身,你們不能相比,不過世子身邊,肯定是要有別人的。」

邢夫人對女兒們使個眼色,悄悄看去。見月色籠罩下,出現在這裡的,是秦家的二夫人。邢夫人別有意味的一笑,鎮北侯一向是和王爺有些不對。

從王爺到西北,鎮北侯秦侯爺表面上從不出面,但是人人知道他心裡不舒服。秦家的二夫人也有意世子?邢夫人對女兒們悄悄打一個手勢退出來,帶著她們來尋邢三爺。

沒有走幾步,又見到韋長公子過來,他身邊,是他的兒女們。韋長公子的大兒子已經成親。餘下兩個,一個十二歲,一個八歲,還有三個女兒,也是年紀不等。

邢夫人笑得很和氣:「您是個好父親,孩子們全跟著您。」錯過以後,邢夫人嘴裡要罵:「看看你們的父親,就不帶著你們。」

小女兒為父親辯解一句:「父親說,王爺把姨娘全打發出來,未必會讓世子納妾。」邢夫人冷笑:「看你父親多知道王爺的心,王爺把姨娘打發出來,那是他用過了,王爺風流多年,好像人說的,他累了,他女人見過無數,他不想再完。可是世子,還是小人兒家,這就不一樣。再說兩位姨娘沒有生孩子,你們跟上世子,一定要生孩子,生下孩子來,難道還攆你們不成?」

再走幾步,邢夫人更為惱火,這滿城裡能來的人,不是帶著兒子,就是帶著女兒。夫妻之間,丈夫大幾歲是正常事。這來的小公子們,年紀在十六歲的也有。

當然也有十八歲的公子們來,就是十六歲沒有定親事的小公子們來,也未必就是打郡主們的主意。

不過大家相互看上去,眼睛里全有緊張。從這緊張中,就可以互相判斷出這些人是來做什麼的。

越走,邢夫人越惱火,這些人全是夫妻帶著孩子來,他們一定是先到王爺面前去買個好兒。只有自己這裡,是自己帶著兩個女兒。

急匆匆,心頭又火起,在芍藥欄下尋到邢三爺,見他還在和小兒子說不完的話,邢夫人走過去,劈面就罵:「你這個該死的,也不照看女兒們。」

兩個女兒來勸:「母親不必生氣。」邢三爺嘿嘿一笑,他完全明白夫人惱火的是什麼。月光照在邢三爺面上,他笑得意味不明:「夫人,你我打一個賭如何?」

「打什麼賭?」邢夫人對著他這樣的笑,心裡有些莫測不明。邢三爺眼光在這裡瞍了一圈,天色才黑,王爺和王妃這主人還沒有出來,就是世子爺和世子妃,也沒有出來。

因為沒有出來,邢三爺就看不到王爺和世子面上的表情,因為沒有出來,邢三爺可以自己盡情地去猜。

他讓孩子們去一旁,對邢夫人道:「你想什麼,我全知道。不過我卻覺得,就算是世子相中了,王妃也不會答應。」

邢夫人暴躁起來:「哪一個母親的,不想著多抱孫子,不依著兒子來。」邢三爺還是笑得嘿嘿:「你是個女人,倒不明白女人心思。兩位姨娘為何出府,肯定不是王爺容不下她們,只和王妃有關才對。」

「王爺是個吹枕頭風的人?」邢夫人在心裡,是莫明地對趙赦有好感。自從安平王來到西北,是有不少夫人們對他有好感。這好感,是多種多樣的。

比如邢夫人,是時常拿自己丈夫和身邊人和王爺相比。在邢夫人心裡,是一百個願意相信姨娘們出府是王爺的作做作為。

想一想就覺得心醉,王爺到了年紀,從此一心一意。這比戲台上演的,還要讓人心醉。

邢三爺是個男人,他是男人的看法。他對邢夫人道:「女人要是討人喜歡,當然男人沒有別人。」

不少男人心裡,都覺得身邊人不如意。有如邢夫人聽到這樣的話,她要在心中大罵,放屁,給你無數天仙,你也還是想多一個。

夫妻兩個人的不同想法,在對待世子爺和小郡主們,就有不同的表現出來。

前面有騷動,邢三爺第一句話,是喊自己兒子:「快隨為父來。」邢夫人趕快去喊女兒:「快隨我來。」

人流中,分出一條路來。兩排嫣紅的燈籠下,走來安平王一家人。趙赦是著一件淡青色衣衫,腰間是簡單的白玉帶,系一個碧玉透雕佩。渾身上下簡簡單單,看上去清爽舒適。

王爺,英俊不減當年。

再看王妃,是一件出水芙蓉荷花色的衣衫,和王爺站在一起,極是相襯。安平王妃,眉目宛約,還是當年的眉清目秀人。

行上兩步,王爺對王妃一笑,叮囑道:「腳下有水。」青石板上,是白天洒掃時的一點兒水漬猶在,王爺這樣叮嚀,王妃嫣然一笑:「我知道。」

在他們膝下的一對小孩子,才是今天晚上關注的重點。安平王和真姐兒的親事,不讓西北的官員們滿意。

王妃真姐兒雖然出自西北,卻不是官宦之家。世子的親事,本來是人人關注。在趙赦頭疼之際,他才想到讓皇上指婚。

這樣一來,京里的王公貴戚,和西北的官員們,全說不出什麼來。安靜走在公婆身後的柔庄,本性是淘氣過於別人,不過此時走得,是端莊之極。

只有王爺王妃膝下的這一雙郡主,現在是官員們的聚焦點。

明華小手在父親手中,寶華小手在母親手中。她們全是烏黑濃密的長發,發上帶著一模一樣的金制花環。花環上雕著無數花卉,抿在發上,上面插著一朵粉紅色的鮮花。

這裡人多,明華不覺得怕人,耳朵里聽到一聲夏蟲啁啾,就趕快去看嫂嫂。黑亮如明珠的眸子對柔庄瞅一眼,好似在問,聽到有蟈蟈了嗎?

柔庄正在裝端莊,走在她身邊的世子趙佑給她開形的壓迫感。因為有世子在,柔庄是眼觀鼻,鼻觀心,正觀得快要爆發。

寶華也用眼睛瞅母親,見母親沒有看到,又悄聲喊:「父親。」趙赦聽到了,他的耳朵一向好使。見女兒喊自己,對女兒伏下身子,微笑問道:「什麼事?」

左邊耳朵上,湊過來明華;右邊耳朵上,湊過來寶華。兩個小小毛一起輕聲道:「有蟈蟈。」那神態,神秘得不行。

趙赦一笑,低聲道:「你們乖乖的,父親就帶你們去捉。」小小毛們歡聲:「好。」

真姐兒含笑看著,見趙赦重新站起來,也湊過來打聽:「你們在說什麼私房話?」趙赦賣關子:「你好好求表哥,表哥才告訴你。」

小小毛們,此時又跑到世子身邊,對他小聲道:「有蟈蟈。」趙佑也笑:「哥哥一會兒帶你們去。」

這樣約定好,才重新行走著。官員們看在眼裡,更加明白小郡主,當然是王爺心愛的。

前面是石榴花大開的地方,這一處只比王爺書房外石榴花林小些,花開得群群片片,大朵大朵的有如紅玉一般。

廳上擺著椅子,王爺和王妃坐下來,自然有一堆人來奉承。小小毛們眼饞地看著外面,她們在家裡是父親母親陪著,丫頭媽媽們陪著,也去宮裡,雖然年紀小,也知道是拘束的。

在這西北的封地上,小小毛們是自由的。沒有人對她們說,也潛意識裡明白這裡可以放心的玩耍。見外面有人不少孩子們,雖然父親交待不能和別的男孩子們玩,可是外面還有不少小姑娘,準備讓小郡主的陪伴。

兩個小郡主希冀地看著父親母親,等著他們說一聲:「去玩吧。」

趙赦只對世子道:「你和柔庄下去走走。」柔庄巴不得這一聲,見世子穩穩重重地答應下來,柔庄已經走出去兩步。

兩步后,柔庄想起來妹妹們,回身對她們看著。

真姐兒對她道:「去吧,這裡你應該還沒有來過。」這一處,是從回家后就命人圍住收拾,準備夜遊的地方。

柔庄這幾天里跑了家裡不少地方,不過這一處,她沒有到過。

見婆婆也這樣說,柔庄對小小毛們遺憾地看看,見世子已經走出去,趕快跟上去。

明華問父親:「為什麼不讓我和寶華也去?」趙赦拍拍女兒的小腦袋:「你要陪父親。」寶華也跟著明白了,點頭道:「我要陪母親。」

王爺對著外面一圈子孩子看看,這一群人里,他一個相中的也沒有。身邊和他說話的,是一個幕僚正在提議:「今夜不可無詩,」

手指輕輕敲打著椅子扶手的趙赦,腦子裡在走神地想著,女兒們大了,親事以後落在誰家。給兒子們定親事,王爺可以一拖再拖。他不僅是要多看幾家,而且還要周全好。世子從京中定親事,佐哥兒理當定在西北。

西北這一群人中,總要有一幫子要安撫。他這樣想著,就更要想到女兒們親事。今天來的這些人,西北最有身份最有家世的人全在這裡。選哪一家好呢?

明華和寶華雖然還不大,不過王爺想一想,這女婿要選,這要幾年;要看,又要幾年。等到可以成親時,當然就年紀到了。

真姐兒也用眼光看著來面前請安的這些人,明華和寶華鬧著要父母親時雖然很會大聲哇哇,平時卻是兩個乖巧的孩子。

不讓她們下去玩,雖然心裡很想去,也能坐到在父母親腳下坐得乖乖的。這是天生成的乖巧,她們骨子裡流著父親的血統。好比別人讚美的,出身名門就是不同。

小郡主們不出來,外面的人有些著急。秦伯先在人流中尋找母親,走到桂花樹后,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鎮北侯剛見過趙赦,看到長子身影,他不由自主跟下來。

父子在星光下會面,樹前人聲不少,這樹后稍見安靜。秦伯先僵直著身子,他跟在世子身邊幾年。在軍中的時候,見過世子上戰場時,王爺是一天一封書信來指點。世子每每接到這些書信時,那面上的神色是貪婪的去閱讀。

想到這裡,秦伯先面色更僵,對著父親冷冷的看著,好似陌生人。

鎮北侯不無尷尬,他清咳一聲,還想拿出當父親的威嚴:「你回來了,怎麼不回家去看看?」秦伯先半側過面龐,停上一停,才行禮:「我跟世子爺習慣,不跟著他,我不習慣。」

月色本來是溫潤的,不知為何,在這裡只讓人覺得清冷。鎮北侯一下子沒了話,他忽然惱怒,想到自己是老子,面前這個人是兒子。他重重咳了一聲,轉身走開。

「先兒,」鎮北侯夫人從一旁走出來,對著兒子顫抖著嗓音喊了一聲。秦伯先眼眶子酸澀上來,抱住鎮北侯夫人,細細看她精神還好,放下心來:「母親,你身子還好?」

鎮北侯夫人是歡喜的:「我好,我聽到你跟著世子好,我很是放心。」樹後有石凳,秦伯先拉著母親坐下來,母子兩個人坐在那裡低語。

「自你走以後,現在是別人在爭。」鎮北侯夫人比以前看得要清楚,她對著夜色中某一處花草凝視著,低低地道:「你的親事,可是相中了小郡主們?我才看到她們,是兩個好孩子。」

秦伯先吃了一驚后,就變得平靜,他慢慢道:「那是福氣,如果我有那樣的福氣,」只說到這裡,就沒有再說下去,轉一個話題,秦伯先濃眉微挑:「母親,我還是世子。」

「真的?」秦夫人的笑容,好似夜空中的曇花,那一現讓人炫目。秦伯先目不轉睛看著她,輕輕道:「世子說,父親自我走以後,壓根兒就沒有遞摺子。」

秦夫人若有所思地回想著,對兒子道:「這不對呀,自你走以後,我徹底心死,在房裡只拜佛,求菩薩保佑你。你二娘和三娘鬧得很兇,說侯爺遞摺子到京里,京里也允准了。」

「女眷們,還是只在家裡的好,外面的事情,她們並不懂。」秦伯先有一句中肯的話:「父親沒有當上西北王,也是應該的。」

秦夫人伸手掩住口,對著面前陰冷著面龐的兒子看著。秦伯先對母親一笑,那眼睛里有許多她不明白的東西。

京中官場上的詭譎,遠比西北要厲害。秦伯先想想世子和佐哥兒那麼好,還要有流言出來。他就是看到這一點,才覺得自己遭遇的痛苦可以減輕。

他和幾個兄弟們,全不是一母所生。

本來他沒有想過要娶小郡主,經秦夫人這樣一猜,秦伯先也猶豫起來。娶到小郡主會有不少好處,世子以後會照顧,就是自己身上的這個鎮北侯世子,也是穩當的。

和母親分手以後,秦伯先在小徑上獨自流連一會兒。小郡主們是王爺最心愛的,要什麼的人家,王爺才肯許呢?

要權勢?秦伯先想想自己,是侯爺世子。只要王爺不把眼睛放在皇子們身上,自己也可以一爭。

論能幹,自己出來這幾年,秦伯先對自己還算是滿意的。

王爺要的,又是什麼呢?

月下有香氣襲來,循香行去,有白色大如碗口的鮮花浮動於月下。走近這花,同時聽到細微聲音。

秦伯先放慢腳步,見花叢后一個人長身玉立,是世子趙佑。他面上正帶著笑容,看著身前一個艷妝女子。

這個女子是?秦伯先一下子想起來,這不是錢家的姑娘?錢家也是西北的世家,僅次於呂家和韋家。

花架子另一邊,也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見錢姑娘手裡舉著一朵子花,嬌滴滴對世子道:「請世子爺為我戴上。」

這花,是塞到世子手中。趙佑把玩著,腦子裡轉得飛快。為她戴上並沒有什麼,父親對自己說過的話還在耳邊:「柔庄想來不中你的意,你喜歡的人,隨便你娶。」

有父親撐腰,趙佑倒不在乎多相與幾個,不過他從小看慣父母親恩愛,念書的時候又愛過海誓海盟的詩詞,雖然對柔庄不滿意,不過心裡這個恩愛的結,還在。

錢姑娘嬌笑著候著,世子含笑揉弄著花對她看著。那花,在手指間漸成碎末。世子「呀」地一聲,很是抱歉:「我竟然弄碎了。」

月色流動,照在世子笑容上,他半點兒抱歉也沒有,也不是全無心思。他是審視的眼光看著面前這個姑娘,來討好自己的人太多,這一個只是為討好?

他們相視而笑,站在月下,中間隔開一步遠。正在看著,身邊花架子撲簌簌動幾下,有幾聲嬌笑傳來:「原來是世子爺在這裡,我不知道,打擾您和錢家姐姐了。」

幾步外,又是一個麗人出現,面容玉色泛彩,也是一個絕色。

柔庄和秦伯先幾乎是同一時間離開,柔庄郡主鼻子翹翹,笑容是得意的,讓自己抓到。來西北以前,母親說要小心世子有別人。柔庄對於這個「別人」沒有概念,她只是在心裡打主意,這算是世子的錯處吧?

「世子妃,您去了哪裡,讓我好找。」兩、三個姑娘過來,全是和柔庄差不多的年紀。世子妃在今天,也有自己玩的人。

葛家的媳婦黎氏紅薇,余家的媳婦駱青萸,還有一個是葉家的鳳芳,這是柔庄今天晚上找到的玩伴。

柔庄有時候沒心眼兒,有時候本能的會藏些話。特別是寶京王妃交待她的事情,柔庄因為離家遠的原因,很能記住。

她打一個哈哈:「我在找你們,我又聽到蟈蟈叫,走,咱們去捉去。」她剛才是跟著蟈蟈叫聲,才找到世子趙佑和別人。

這樣愛玩的世子妃,別人和她的不一樣。三個小媳婦子嘴上全說好,跟在後面過去,黎紅功薇先道:「我正在擔心,是不是王妃讓您過去?」

「不是,」柔庄回答得大大咧咧:「母親讓我自己找伴兒玩。」真姐兒是這樣說過,而且也真的鬆開手不管柔庄,是任由柔庄自己尋人玩。

今天來的人中,想接近世子,接近世子妃,接過……。的人就多了去。柔庄找到的,就是投她所好,聽得懂她說話的人。

青萸裝出來擔心的樣子:「那就好,我們陪著您玩草蟲兒,真怕明天王妃會說,不讓我們再來找您。」

「不會,你放心吧,明天我讓人去接你們來,我到這裡還不認識人,才認識你們,怎麼會丟開。」柔庄還是笑得沒有心思。

耳朵豎起來,柔庄驟然停住,又彎下腰來躡手躡腳往前走去。三個人肚子里暗笑,又有鄙夷,這就是世子妃?皇上指婚的名門?

任何稍有腦子的人和柔庄在一起不要一刻鐘,就可以發現她的單純,這在別人眼中,叫做傻乎乎。

「別說話,我聽到在哪裡了!」柔庄小聲地把手背到身後擺著,支著耳朵再找著夏蟲鳴叫。低下頭,慢慢走慢慢走,來到一處小土坡子上,青草叢生中,柔庄一個猛子撲過去,覺得手裡有東西亂蹦,大呼小叫著:「快取東西來,在我手裡。」

背上一緊,有一股大力把她提起。柔庄大驚,雙手用力抓住地上青草掙扎,嘴裡還在道:「是誰?快放開我,再不放,我要罵了!」

一聲冷哼傳來,趙佑用力把柔庄再提起來。可憐的柔庄,看著地上一隻大個兒的草蟲敏捷的跑走,她轉過臉來大怒,舞起雙手大聲指責:「走開,別搗亂!」

這隻草蟲,是準備給明華和寶華的。

有幾聲低笑傳來,趙佑漲紅臉。他身後跟著好幾個姑娘,這是剛才跟上來的。他把錢姑娘打發走,由錢姑娘而想到柔庄。

過來一看,就看到她在地上趴著,小屁股毫不文雅的撅得很高。

「走開,會你的姑娘們去!」柔庄一急,實話就出來。趙佑不用回頭,也明白身後人全在笑。就是眼角看一下,也看到不少笑容。

柔庄還在眼前大怒發脾氣,她想到剛才放走的那個大個兒蟈蟈,是她幾年沒有見到的大蟈蟈。要是能抓到去給明華和寶華看,可以博得她們的讚美聲。

「我不跟著你,你也別跟著我!」柔庄還有很威風的沖著趙佑喊,喊過神氣地搖一搖頭:「我們走!」

還沒有走上兩步,肩頭被人一把拎起來。「啊啊啊,你放手!」柔庄毫不客氣,抬腳就給趙佑一下。大家驚呼聲,世子身上淺色衣衫上,多了一個泥印子。

這泥印子還有一塊草在上面,趙佑這才注意到柔庄在土坡上趴著的時候,把她的鞋子也弄上一片泥。

這泥上有草,此時就印在趙佑衣服上。

趙估不再客氣,把柔庄拎高。他個子已經長成,遠比柔庄為高。手臂又長,把柔庄遠離身前,柔庄只是大叫:「啊啊,放開我,我要殺了你!」

後面眾人面面相覷中,世子和世子妃就這樣去了。月色下,身材魁梧的世子手上,是嬌小玲瓏的世子妃在喊:「放開我,我要告你的狀,打你的臉……」

這一對人一直行到內宅里,見人不在眼前,柔庄覺得人單勢孤。她開始裝委屈:「嗚嗚,我要找婆婆。」

「今兒晚上我侍候你!」趙佑冷笑,丟人,她最擅長的,就是丟人!就這麼一個晚上,千交待萬交待過,只一個晚上老實也做不到!

這個不老實,又丟死人的孩子,再也不能放出去!把她放哪裡呢?趙佑看看,空屋子是不少,不過關她一會兒還要再回來教訓她,就放在自己書房隔壁吧。

隔壁是間空屋子,要是陰天,世子就在這裡練拳腳。把門打開,把手中的柔庄往裡一扔,再丟下一句:「好好獃著,一會兒來發落你!」

門再大力關上,柔庄郡主得自由,不過這自由只在這屋子裡。這不是個世事明白的孩子,卻是個不吃虧的孩子。

柔庄一生氣,腦子就轉得特別的快。她左看右看,準備找東西一會兒給世子一下子。打架,她知道不行,那暗器呢,總是可以的吧。

有墨汁最好,放在門頭上可以暗算人。這裡是書房院子,可這是間空屋子,筆墨紙硯樣樣沒有。地上有地氈,牆上有木人樁。柔庄大大的嘆氣:「唉,」難道這一會兒可以學會功夫,把世子趙佑按在地上打一頓。

總得有點兒什麼,暗算一下才好。這樣想來想去想不到,一屁股坐在地上時,雙手按住地氈上,有些浮土。

有了!柔庄這就很聰明地想到,她開始忙活起來。

走出來的趙佑,氣得頭髮暈。把柔庄提在手上時還不覺得,現在手上沒有了她,只有自己,世子氣得不行。

早就說不能娶她,要娶名門不是多得是!這裡,就有不少。一想起來,眼前立即出來好幾個。錢姑娘又出來,是面有擔憂:「世子,您可千萬不要責備世子妃,要知道那是皇上指婚,您要是責備她,她會回京里說您的。」

趙佑怎麼聽,怎麼會火上加油。他壓著心中煩躁,淡淡道:「我知道了。」等他走開,錢姑娘才問別人:「世子妃怎麼了?」

她聽到的消息,就是世子對世子妃很生氣。

一路行來的趙佑,遇到不少「關心」和「關切」世子妃的人,他越聽越煩,又想到在京里皇上對他說的話:「親事上要是委屈了你,你可以對朕說。」

夜風涼爽,世子卻更是火大,他來找父親,只想再狠狠告上柔庄一狀。在廳上沒有見到,問了問人,說去看魚。

廳后不遠處的池水前面,世子趙佑找到父親和母親。兩個小小毛們全不在,這裡只有父親和母親在。

趙赦一隻手攬著真姐兒,手指著池水讓她看:「看那裡,你要不要?」這水也是活水,時常流動,有小魚也有家養的大魚。

真姐兒正在撲哧地笑著:「表哥,咱們又打擾魚睡覺。」這是當年接真姐兒來到時,她有過的話。夫妻此時重溫,都有笑容。

這笑容看在趙佑眼中,他突然的沒有火氣,餘下的,只是沮喪。父親和母親這樣的恩愛,不管是誰看到都可以明白。

因為父母恩愛,所以他們是最疼自己,因為他們疼自己,世子趙佑想起來,這親事,父親說過不是最壞的。還有比這更壞的,那幾家更讓人擔心。

趙赦和真姐兒攜手看了一會兒魚,這才注意到兒子到了身後。他眼底有著淡淡的煩惱,唇邊有笑,不過笑得別有心思。

「去看看你媳婦,她是個孩子,不要讓她玩得太晚。」趙赦隨口吩咐過來,趙佑更沒有脾氣,只有悲哀。柔庄是個孩子,自己娶的不過是個孩子。

趙佑答應一聲:「是。」又問道:「小妹妹們睡了?」趙赦微微一笑:「人多,怕驚到她們,讓她們先回去睡了。」

小小毛們從來不怕人多,趙佑心裡這樣動一下,就明白父親不願意妹妹們過多出現在人前。為什麼這樣做,世子沒有多想。他親事定的晚,就沒有把這事和妹妹們的親事連在一處想。

得了父親的話,就來找柔庄。路上遇到跟柔庄的人,丫頭們全是驚慌的:「回世子,找不到世子妃的人。」

「你們回房去,她一會兒就回去。」趙佑這樣交待過,自己來尋柔庄。對她說些什麼才好,說些什麼她才會改?才會知道錯。

想著到了門前,伸手打開門鎖推開門,「哈哈」幾聲大笑聲出來,門頭上掉下一包東西。趙佑伸手去打,冷笑道:「雕蟲小……。啊嚏!」

這包子塵土,不折不扣地落在世子頭上,把他打了一個正著。

「哈哈哈,泥人,哈哈哈,你好臟!」柔庄笑得倒在地上,捂著肚子正在前仰後合。趙佑大怒,他一抬袖子,拂去面上的塵土,大步進來。

柔庄聽到腳步聲,機靈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從世子肩頭下就要衝出去。趙佑反手一把抓住,舉起手來對準那小臉兒,柔庄大叫:「你敢!」

兩個人對峙著,趙佑是怒極,柔庄是努力瞪大眼睛扮嚇人!

好吧,這是皇上指婚!趙佑腦子裡想到這一句話,這一句話里包含著多少嫌棄感,世子沒有覺出來。

不過這句話一出來,趙佑覺得對自己有個交待。他冷笑一聲,把柔庄一推:「滾回去!」柔庄踉蹌幾步摔出去,一下子摔倒在門外。

先不去考慮疼,柔庄跳起來就跑出去。一氣跑回房裡,丫頭們大驚小怪:「哪裡弄髒衣服,又是一身汗!」

今天這件漂亮的新衣服,就此泡湯。外帶的,是世子妃一身的酸痛。柔庄泡在水盆里時,心裡發誓,以後再遇到世子趙佑,要離他越遠越好。

這事情,要不要對母親去告狀呢?

世子趙佑此時,也泡在水盆里,他洗乾淨換上衣服出來,左俊傑又迎上來:「世子爺,城裡又有一家,有個清倌人。」

左俊傑,又把世子帶出去。

街上,因為金吾不禁而熱鬧非凡。世子氣消了不少,換上笑容。他們在花街上行過,龜奴認清楚是他,小跑著回去找老鴇:「趙公子去了別的院子。」

老鴇一聽,有如雷擊:「不會吧,這金巧兒,我不讓她接的客人……」

打過二更,趙赦帶著真姐兒回到房裡。小小毛們在床上熟睡,王爺拉著真姐兒在廊下坐著:「看一會兒月亮再走。」

月兒高掛天空中,王爺對著院子平白招一招手:「人來。」沒過多久,幾個管家出現在院門外,一個一個地進來回話。

這些話,全是和世子妃柔庄有關。「邢夫人說世子妃,是個孩子,半點兒事不懂。」

「小陳夫人說世子妃過於年青,世子應該是委屈的。」

真姐兒認真聽著這些話,看一看趙赦,面容不是不當一回事情。管家們退下去,夫妻在廊下手拉起手。

「那時候剛接我來,有人說我傻嗎?」真姐兒忽然問出來。趙赦健壯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真姐兒細嫩的手指尖:「沒有,表哥的真姐兒從來很聰明,還會騙表哥這麼多年。」

真姐兒沒有說話,微偏了頭倚在趙赦肩頭上,那神色幽幽然,讓趙赦又後悔起來:「你又想上了,你的家人全在這裡。房裡還睡著孩子們,不要再亂想。」

月兒彎彎,王爺帶著真姐兒進來睡覺。小小毛們睡夢中,感覺到身邊有熟悉的溫度。一邊一個翻著身子,來到父母親身邊來。

真姐兒抱著女兒的小身子時,這滿足這中,還是有不足。她悄悄看看抱著明華的趙赦,亂想不是為不喜歡,而是想讓自己的家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燭光滴下最後一滴燭淚,天色微明。趙赦起來,把最後兩根還燃著的蠟燭吹熄,就聽到身後有動靜。

明華一骨碌坐起來,揉著眼睛對父親笑:「要去射箭玩兒。」真姐兒也醒來:「表哥你昨天這樣哄孩子們回來早睡,她們全記得。」

寶華也醒來,對父親張著手:「抱我去。」王爺笑容滿面:「要當士兵,就要自己去。起來穿衣服,和父親一起去。」

兩個小小毛乖乖的起來,穿好衣服,還來對母親說:「一會兒就回來,母親一個人先呆著。」真姐兒裝著還要傷心:「把母親丟下來,這可怎麼辦?」

明華著了急:「一會兒來陪你,」寶華出主意:「把咱們的東西給母親玩。」

「不要給了,母親一個人能睡。」真姐兒趕快拒絕,小小毛們不理她,明華去拖出來一盒子她的大積木到床前:「母親玩吧。」寶華把她的小馬車推進來兩輛:「正好讓人給我擦一擦。」

把這些東西放下,兩個小小毛招手示意:「母親再見,吃飯的時候就回來。」

行出院門,夏天的天色大亮。柔庄過來:「咦,妹妹們去哪裡?」明華和寶華笑嘻嘻:「嫂嫂快來,我們跟著父親當兵去。」

「玩當兵?」柔庄一下子心動,又有些害怕公公。見趙赦在前面走,明華和寶華邊走邊對自己招手:「來,一起來。」

世子妃,也跟在後面跟過去。

趙赦裝沒看到,他心裡還是想著兩個女兒。昨天讓小小毛們早回去,就是那一堆「油頭粉面」的小孩子們,讓王爺很是擔心。

說「油頭粉面」,其實不過是打扮得整齊一些。在王爺看上去,就成要拐小小毛們的油頭粉面。

晨花初開,朝顏綻露,柔庄漸跟上腳步,一手扯起明華,一手扶著寶華肩頭,提醒她們看路:「有青苔的地方不要走,昨天我摔了一跤。」

青衣在後面小聲提醒:「您不去給王妃請安了。」柔庄小聲道:「你沒有聽妹妹們說,母親還沒有起來。」

柔庄世子妃,心安理得地跟著小妹妹們去玩耍。青衣翻個小白眼兒,世子妃沒心沒肺長不大,貌似天天沒變過。

還沒有到書房,就聽到裡面有摔打的聲音傳來。又有弓弦聲,一聲接著一聲極快。柔庄的頭伸著,比小小毛們伸得更長。她更先的把腦袋伸到書房院子里,只見金光一閃,柔庄「哎喲」了一聲,見晨光中,牆角有個箭跺子上,直直地扎著一隻羽箭。那箭尾,還有不住地抖動,是剛才射上去的。

尋射箭人,卻站在牆的另一邊。趙佑見到父親進來,停下手中弓箭,對他躬身請安:「父親昨天睡得好不好?」

「好,再射給我看看。」趙赦見到兒子,就會給他出些難題。王爺手翻動一下,一枚小銀錠拋上空上。

這銀光一閃,「嗖」地一下子,就被長箭釘在牆壁上。柔庄張大嘴,這麼快!她看著世子趙佑的眼光里,多了祟拜。

「也罷了,」趙赦淡淡說過,趙佑躬身道:「是。」見父親走到廊下坐著,兩個小小毛跟上去。柔庄躡手躡腳走過來,對著世子有些討好:「你這麼厲害,要是肯教我,我就把昨天的仇忘了。」

她站在身前,小臉兒上不無諂媚。趙佑低聲斥責:「讓人噁心,這是什麼笑!」不管怎麼樣,趙佑看不慣柔庄。他從小就是舒展大方的人,受的也是正統教育。對於柔庄這樣的性子,一想到是自己妻子,就好似吞了蒼蠅。

就是昨天晚上的清倌人,看上去也比柔庄要端莊。趙佑忍無可忍,拿自己妻子和昨天晚上那人比了一比。

柔庄碰個釘子,不覺得難過。小小毛們在公公身邊,嘻嘻哈哈一人拿到一把小木劍在玩著。柔庄找個地方坐下來,對院中帶著小廝們亮劍起舞的世子趙佑,充滿好奇心。

這是第一次,柔庄正兒八經地打量世子趙佑。在小姑娘柔庄的心裡,覺得趙佑很吸引她。

青衣只容她坐一會兒,就哄著她去給真姐兒請安。

到了真姐兒那裡,柔庄又想起來:「母親,您昨天說讓我自己挑幾個喜歡的人,我找到了。」真姐兒笑一笑:「好,那讓她們進來陪你。」

------題外話------

話說柔庄這孩子,就是一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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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王妃馴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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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世子妃柔庄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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