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宮宴前期

第9章 宮宴前期

南山院老太太房裏

老夫人看見門口主僕二人的身影,連忙招呼著:「韞兒,到祖母這來。」

「祖母安。」柔韞福身行禮,看到一旁的郭氏略一頷首:「嫂嫂也在呢。」

「祖母傳喚,早知弟妹也來,就該拉著作伴。」郭氏捂嘴笑道:「祖母喚我們二人前來,可是要開小灶?」

「你這孩子,平時給你開的小灶還少嗎?」老夫人也跟着笑笑,接着想起什麼似的,嘴角一耷拉。

柔韞關懷道:「祖母,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郭氏見狀也斂了笑,抿著唇有些擔憂。

老夫人眉頭緊鎖示意兩人過來,拿出宮中發出的帖子:「皇上於下月月末設宴,迎匈奴使團進京,召群臣及女眷入宮同樂。」

柔韞接過帖子,仔細閱讀起來,然後一針見血道:「匈奴使團進京,不都是大臣接待嗎,這會怎麼要宴請女眷呢。」

老夫人滿意地看着這個孫媳,於是總能揪住重點,遣退屋內丫鬟,拿出邊塞新到的信件遞給她,示意她打開。

柔韞拿着信件,得到老夫人允諾后,展開細看,越到後面,眉頭也跟着擰了起來:「匈奴提出條件,要與黎國締結姻親,希望啟帝嫁女於他們的大單於。」

「那皇上同意了嗎。」郭氏也覺得荒唐,這是哪門子議和。

「應該是同意了的,不然怎麼會設宴款待使臣。」柔韞疑惑道:「只是我仍不解,為何要女眷入宮,匈奴總不能派女使者過來才是。」

老夫人抿了口熱茶,潤潤嗓后緩緩道來:「那大單於已是花甲之年,最大的孩子都長皇上幾歲,皇上子嗣不多,僅有一女,還是皇后所出,公主正是二八年華,她肯嫁給一個老頭子?就算皇上捨得,皇后說什麼都是不可能同意的。」

「那這麼說,公主嫁不得,那聯姻之事可如何是好?」郭氏問道。

柔韞思慮片刻,脫口而出:「所以才要女眷進宮。」

老夫人解釋道:「先帝子嗣不多,存活的王爺寥寥無幾,要麼早早夭折,要麼死於爭儲。若是從宗室女中挑選,適齡者只有郡主,但郡主是瑞王嫡女,視若珍寶,瑞王手握兵權,實力雄厚,郡主是動不得的。」

柔韞思慮片刻,脫口而出:「所以才要女眷進宮,帝女選不得,宗室女選不得,只能從大臣女眷中適齡者挑選,帖子上並未提及此事,是為了瞞着眾人,許多官宦人家貪圖富貴,此次入宮皇子公子們皆在,女兒家們必定會好好打扮一番,恰好給使團挑選的機會。」

「確是如此。」老夫人靠着坐說道。

郭氏不解:「既如此,直接挑選家中有未婚配女子的世家大族入宮不就得了嗎?」

老夫人不做回答,柔韞溫聲解釋道:「雖然世家大族不知內部消息,但如此做太過明顯,一不注意就會惹人猜忌。」

「原是這樣。」郭氏單純,這才恍然大悟。

老夫人揉着酸疼的膝蓋,道:「我這把年紀身子骨不利索,因行之出了這事,他母親也不願去,因這次就由你們二人入宮參宴,綾兒,你先前陪我去過多次宴席,韞兒初入府,對宮中規矩不熟,此番你要多照料她。」

郭氏點頭:「曉得的,祖母,我會多照顧弟妹,還請您放心。」

「越家與匈奴有世仇,朝中不少人等著看我們笑話,可不要神情外露,讓人看輕了去。」老夫人對着柔韞說道:「這點韞兒你要看緊你嫂子,她這人最不懂掩藏情緒了。」

柔韞看見嫂嫂不服氣的樣子,眉目含笑:「嫂嫂聰慧,該是她多照顧我。」

老夫人滿意地看着妯里兩人,擺擺手道:「好了,今兒醒得早,我要歇息一會,你們就先退下吧,等晚些,我讓繡房的人去給你們量下尺寸,做身好衣裳,既要入宮可要打扮的可人些,讓旁人艷羨我們越家的福氣。」

「祖母那我們就先退下了。」柔韞跟着郭氏攜婢女行禮告退。

妯里兩人絮絮叨叨閑聊了一路,郭氏到了自個院落就先離去,寒冬已過,春風攜著冰雪融化的清冽氣息迎面吹來。長纓院沉悶,柔韞索性帶着冬至去府內花園閑逛。

陽光明媚,春風溫柔,園中的花已經慢慢吐蕊,上頭覆蓋着未融化淺淺層霜,看起來像是翡翠里的一抹飄花甚是好看。

柔韞眉梢微微上揚,越發襯那一雙水光瀲灧的杏眼,唇色嫣紅,膚如初雪明眸皓齒,頭帶步搖隨風搖曳,發出清脆響聲,梅紅色褙子,長裙柔順垂落,倚著欄桿,指節修長,一手持團扇,一手撫花苞,低頭細嗅,恰似花神隱入凡塵,魅色萬千。

冬至在一旁看這艷色,眼睛裏浮現出不加掩飾的驚艷甚至是痴迷,世人皆言曲家女是黎國第一美人,她雖沒見過,確是不信,世家大族最愛捧虛名,自家姑娘雖出身不高,但從小禮儀姿態都是名師指導,落落大方,毫無閨中女子的扭捏羞澀,只是鮮少露面,未曾留名罷了。

柔韞沒注意到,此時她的一舉一動皆落在旁人眼裏,霍衍此番偷偷溜出宮,為了掩人耳目,就派人稟告越潯,待其同意后,從後門進了府,後門到長纓院間隔着一座花園,只此一條路,方才霍衍察覺園內有人,只能繞一旁的假山,隨意間抬眼瞥見,就被這嬌女戲花的美景迷了去,越府什麼時候有如此姿色的美眷,是越家的表親嗎。

「那位姑娘是何人?」霍衍心神激蕩,問著身旁越府的小廝。

小廝是新入府的,府中主子都未見齊,倒也不識得,不知霍衍是何身份,只知是將軍的貴客,不敢怠慢:「許是府中的表小姐吧。」

「表小姐?」霍衍喃喃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惜可惜。」

「公子說的什麼?」小廝沒聽清,還以為有何吩咐。

「無事,帶路吧。」霍衍斂眸察覺不慎,差點誤了今日的目的,忙止住念頭。

花園離長纓院不遠,霍衍進入書房,越潯遣退下人,門窗緊閉,只留滄瀾侯在屋外。

「行之,許久不見,傷勢可大好?」霍衍坐在梨花木椅上,拿起小廝方才上的雨前龍井輕抿詢問。

越潯執筆繼續手上的書法,連眸都不抬:「甚好,六殿下此番前來有何事?」

霍衍與越潯交情深厚,早已習慣他這等態度,也不惱,溫潤道:「前些日子,我派人予你書信一封,想來是收到了的,只是遲遲不見回信,我心急就親自過來探望一番。」

「信我看了,沒有回信,你可以走了。」越潯語氣仍是淡淡的,沒有絲毫恭敬,若是旁人,如此對待皇室成員,怕是早被問罪,可越潯不同,越府雖不如從前,但手上兵權還是有的。

霍衍當沒聽到,自說自的:「葯宗前輩我已跟他談好條件,他願意入京為你診治,至於是何時就看你這邊了。」

越潯眉梢微鎖:「我何曾同意診治了?」

霍衍溫潤儒雅,早知他會如此,索性敞開了說:「我知你因黎國與匈奴議和之事耿耿於懷,越家祖輩多少慘死蠻夷之手,如今想讓你與之握手言和,怕是不能;我極力勸阻過父皇,但其已是聽不進話,有什麼能比他享樂來得重要。」

越潯沒反應,霍衍繼續說道:「你以為只你一人恨匈奴嗎,只怕街上百姓早已罵聲一片,黎國從古至今有五十來萬死於他們之手,換來的卻只是議和,說是議和,想必你也應收到前線消息,除了綾羅綢緞古董珠寶,匈奴提出聯姻;我的父皇說昏庸,倒也是昏庸,國讎家恨行為必定會載入史冊遺臭萬年前;但說其聰明,戰亂民不聊生,國庫已無力再支撐大型戰役,尤其是你撤下前線,你父兄在外征戰諸多乏力,再繼續下去只會不利黎國,所以此時你畢竟重新返回戰場,才是大計。」

越潯的心中泛起了波瀾,霍衍句句戳中重點,他所在意的確實是啟帝的態度,最初他倒下后,越家的恩寵一夜間灰飛煙滅,與匈奴議和消息傳來,又好似打了越家一巴掌似的,越家嘴上不說,心裏卻是緊巴巴的疼,但也無奈,君臣畢竟是君臣,啟帝才是黎國的主人。

「容我考慮考慮吧。」越潯還是妥協。

就在霍衍鬆了口氣時,越潯接着說出:「殿下如此幫我,不只是因為交情吧,殿下想坐上那個萬人矚目的位置嗎?」

霍衍大驚,連忙起身觀望門窗四周,生怕被人聽到,治上個謀逆大罪。

「下人已都遣退,滄瀾守着殿下不用擔心。」越潯毫不在意注視着他,似乎想得到一個答案。

霍衍佯裝生氣斥責着他:「行之說的是什麼話,皇位是父皇的,我上頭還有諸多兄長,無論立嫡立長都輪不上我,這等話以後休要胡說。」

「如今只有我們二人,殿下若當我是兄弟,把想法說與我聽又如何,越家受歷代皇帝恩寵,權力地位一概不缺,宮裏那位巴不得我當個廢人,你如此公然抗衡,被發現的後果怕是承擔不起。」

霍衍苦笑:「我有時懷疑你真會讀心術,每次都能摸透我的想法,我確實有私心,你也知道,朝中女干佞廣挑秀女送入宮中,那位縱情聲色,身子損耗已大不如前,三哥有外戚勢力支持;五哥嫡出,繼位也是名正言順;我早先因母妃而受父皇寵愛,可如今母妃薨逝多年,父皇身邊妃嬪無數,也漸漸忽視了我,我欲上位,為今之計只有找一棵蒼天大樹護佑。」

「你憑什麼認為越家會幫你?」越潯目光清淡如水。

「憑我們都想要黎國的太平盛世。」霍衍言簡意賅:「黎國曆經四代君王,昔日先祖順帝開國,恩威並施黎國崛起;聖帝馬上君王,擴大黎國版圖;庄帝仁厚,百姓安居樂業;龔帝重視外交,執政無戰事,如今到了父皇貪圖享樂,已然忘記黎國世代先君一統天下的大願!」

越潯心中頗為觸動,大國之間強則強,弱則亡;黎國內有宰相派一黨女干佞當道,搜刮百姓民不聊生;外有匈奴,南越,羌族,其餘異族虎視眈眈;如今向匈奴議和,接下來就會向千千萬萬個匈奴議和。

「此事須與祖母好好商議,還望殿下給我時間。」越潯微揚臉龐,看向霍衍的眼裏已然有些不明情緒流動。

霍衍鬆口氣:「此事是該好好考慮,畢竟稍不留意就會承受帝王之怒,匈奴使團下月入京,屆時我會發放請帖給你,入不入宮全憑你的選擇,也請你在使團離京后給予我答覆。」霍看看外頭:「天色不早,我就先走了,有事信件聯繫。」

「殿下慢走。」越潯繼續執筆蘸墨,落於紙上。

霍衍也不指望他送自己出門,但出於教養還是客氣的回道:「不用送了。」

滄瀾見到霍衍推門而出,屈膝行禮:「六殿下,我送您出府。」

霍衍擺擺手:「不必,你好好伺候將軍,我識路。」

霍衍有私心,他想去花園再好好欣賞那番美色。

「那六殿下慢走。」滄瀾不強求,畢竟他是越潯親衛,主子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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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纓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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