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賀斐川出現在虞美人的消息很快傳回賀家，賀老爺子為了讓人回家，乾脆把下周的家宴提前。

賀斐川我行我素慣了，老爺子好說歹說才肯答應回來。

誰知老爺子似乎要給他補回升學宴，喊來一群老友，逢人就誇他這個考上A大的孫子，寬敞的院子到處都是人，身為主角的賀斐川自然被當成猴一樣圍觀。

賀三叔是在老宅後院看到的人，賀斐川一副黑著臉不爽的模樣，除了家裏養的那條狗沒人敢接近他。

賀三叔看着他長大，可一點都不怵他的臭脾氣，還喜歡逗他，「聽說你住校了？」

賀斐川：「換個環境。」

賀三叔笑得意味深長，這個侄子有多挑剔他是知道的，潔癖不僅對環境還對人，竟然會主動跑去住集體宿舍，至於想換新環境，他沒記錯的話，賀斐川名下就有套房在A大附近。

他猜測：「交了新的朋友？」

賀斐川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你怎麼這麼八卦」。

賀三叔興緻不減，「老爺子今天還念叨着你小子成天不著家，外面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的，要我說啊，外面當然比家裏好，不然你們年輕人也不會經常去虞美人，而且還帶上了同學一起去。」

「不是同學。」賀斐川說完，就知道三叔又給他挖坑了。

果然，賀三叔笑眯眯重複，「原來不是同學啊，好朋友怎麼不帶回來一起吃飯，我記得以前家裏聚餐你還帶上魏家那小子。」

賀斐川不以為然，魏逐那傢伙能和他家西西比嗎。

想到這裏，賀斐川又看了一遍和晏洛西的聊天記錄，都是一些沒營養的對話，但賀斐川看完后心情好了很多。晏洛西發的最近一條是「我去吃飯了。」

很尋常的一句話，賀斐川卻從中發現了端倪，若是以往，西西說完還會給他拍一張正在吃的什麼，現在卻只有簡潔的幾個字，難道是因為不支持他談戀愛而不開心了？

賀三叔看得分明，賀斐川的情緒一會兒明朗一會兒低沉，很顯然是有情況。

「在想你那個新朋友？」

賀斐川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來，見三叔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長，便知道他誤會了什麼，不過賀斐川不是會主動解釋的性格，所以賀三叔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賀三叔以為抓住了他的把柄，「下午你陪我出去，我就幫你保密，不告訴老爺子。」

賀斐川會同意，是覺得這樣能早點離開老宅，回去見西西。

這不是第一次讓賀斐川陪着出席酒宴，三叔總開玩笑說他能充當門面。

賀斐川身形修長逼近一米九，穿上正裝后更加顯得沉穩持重，談吐不凡進退有度，任誰看了不說一句年少有為。

賀三叔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上了大學之後，性子比以前——」

話還沒說完，只見他那成熟穩重的大侄子，點開手機看了一眼后倏地臉色大變，拋下一句「先走了」就急沖沖跑出去，身上不見絲毫的沉穩。

「……」你好歹等我誇完再打臉。

手機上是魏逐發來的信息，還有一張俯拍的照片。

「別說兄弟不照顧你老父親的心情，我特地挑了個絕佳位置，你看了一定會感謝我的。」

照片拍的便是晏洛西和鄒鹿在咖啡廳交談的畫面。

賀斐川帶着一身冷氣踹開房門，一眼就看到魏逐正坐在落地窗前打遊戲，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手機都掉了。

「你你你這麼快？！」

信息才發出去不到五分鐘，魏逐知道今天賀斐川回老宅了，算好了即使他看到信息就立刻趕過來，等到了晏洛西他們也結束了，這樣既可以成全晏洛西談戀愛，又不算瞞着川哥。

魏逐還能因此讓晏洛西幫他在學校盯緊川哥，一定要拿到川哥談戀愛的一手消息，這樣一舉三得。只是萬萬沒想到，賀斐川來得這麼快。

「西西在哪？」賀斐川上前，站在落地窗前往外掃視，最後視線定住。

魏逐回過神后，覺得自己不應該太慫，「咳咳，川哥啊，我這也是為了洛西好，他想談戀愛，我就給他介紹了，朋友嘛做這些都是應該的，而且我辦事你放一百個心，絕對不用擔心洛西被騙！」

就他那個直腸子的表妹，哪來騙人的智商，而且他這不是還在實時守着，就是為了給川哥一個交代。

說清楚安排之後，魏逐洋洋得意，「怎麼樣川哥，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一切都很合理，賀斐川不得不承認魏逐這事挑不出毛病，除了他內心莫名其妙的煩躁。

「西西他……答應了嗎？」

魏逐覺得這話問得奇怪，「他不同意怎麼會來。」

聞言，賀斐川臉色又沉了幾分。

他們完全沒有想過，晏洛西沒來得及拒絕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川哥，我再開一把遊戲，你要一起嗎？」見賀斐川像研究課題一樣滿臉嚴肅盯着，魏逐打了個哈欠，「放心啦，如果聊完小鹿會告訴我的。」

「魏逐。」

賀斐川緊擰著眉：「他們在聊什麼。」

魏逐坐直身體，隱約可以看到鄒鹿時不時比劃着雙手，晏洛西配合著點頭，看起來聊得還挺愉快。

不過魏逐哪裏會知道那兩人在聊什麼，有疑問直接找當事人是最快的。

兩分鐘后，鄒鹿回了個嫌棄的表情包。

魏逐撓了撓頭，「可能是看對眼了吧，我還是不打擾他們了。」

話音一落，賀斐川的周身愈加冷凝。

魏逐縮了縮脖子，突然生出一種錯覺，川哥不會想砍了那兩個狗男女吧。

賀斐川忽然看了眼手機，轉身往外走。

魏逐驚地站起來，「川哥！你幹什麼去——」

「輔導員找西西有事。」

魏逐這才鬆了口氣，還好不是去砍狗男女。

而實際上那條信息是崔承光發在群里，原話是「@洛西你們班長剛才找你，讓你周一記得把登記表交給輔導員。」

賀斐川一路上為自己的煩躁找到了緣由，洛西西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如果真的談了戀愛被嫌棄怎麼辦，到時候一定會偷偷躲起來哭鼻子，與其讓他以後傷心，還不如直接從源頭杜絕。

到了咖啡廳門口，賀斐川已經完全說服了自己，理智氣壯推門進去，儼然一副抓早戀的教導主任模樣。

自從得知魏逐就在對面看着后，晏洛西一直惴惴不安，好不容易撐到鄒鹿問完，兩人加了好友，終於可以離開了。

「怎麼出來也不告訴我。」

熟悉的聲音聽得晏洛西有些腿軟，正要站起來一下子又跌坐回去。

賀斐川一身西裝出現在他面前，外套搭在臂彎，身上的馬甲和喉結下的領結，帥氣凜然讓人移不開眼。

晏洛西第一次見他這副打扮，愣愣地看着賀斐川走近、在他身旁坐下。

「不然我就送你過來了，剛好我在附近。」賀斐川在兩人獃滯下舉止自然，甚至阻止了服務生前來添加餐具，自覺拿起晏洛西面前的水杯，「一個就夠了，謝謝。」

賀斐川的態度自然親昵，沒人察覺出絲毫不妥，連喝水的動作都優雅矜貴，直到他放下杯子，晏洛西才反應過來。

「你……一直在對面？」

「剛從家裏過來，陪長輩參加酒宴，正巧就看到你了。」賀斐川說得也沒錯，只是在照片上看到，和親眼看到還是有很大區別。

晏洛西以為他不清楚這出烏龍，這才鬆了口氣，他有種預感，如果賀斐川知道他是出來「談戀愛」肯定不會這麼平和。

賀斐川面色如常，身上哪裏還有不久前的低氣壓，他看向鄒鹿，禮貌得體，「這位是……」

鄒鹿控制不住結巴，「賀賀、賀少，我我叫鄒鹿。」

晏洛西適時給她倒滿水，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我們剛認識，對了，小鹿是魏逐的表妹。」

「對對，學長和我哥說的一模一樣，學長人真的很好。」

賀斐川當然知道他們怎麼認識，只是越聽眼神越冷，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煩躁又有翻湧上來的趨勢。

「學長？」賀斐川的舌尖抵住上顎，似笑非笑，「中學生還是應該以學業為重，學長覺得的呢？」

晏洛西被他看得頭皮發麻，為了搭配正裝，賀斐川做了個簡單的髮型，額前的頭髮全被固定上去，此時勾唇看過來的樣子，有種玩世不恭的邪氣，又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晏洛西默默移開視線，附和道：「嗯，你說得對。」

他不是慫，他只是怕再看下去把持不住。

賀斐川見他一副「敷衍」的態度，還有「心虛不敢對視」，心中那團火越燒越旺。若是放在平時，大少爺不是甩臉色走人就是直接翻臉砸場子，有氣當場就出了，哪有人敢讓他這麼憋屈。

偏偏賀斐川硬是憋著一股氣，又不敢對晏洛西發火，註定受到傷害的只能是無辜的鄒鹿。

「鄒小姐還有事嗎？」

這種「你為什麼還不滾」的話由賀斐川說出來，竟然讓人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鄒鹿早就坐立難安了，聞言抓着小背包看向晏洛西，「那學長我……」

賀斐川面無表情按住晏洛西的手，「你學長還有事，就不送你了。」

鄒鹿揮了揮手飛快跑出去，一出門就給閨蜜發「你可以徹底死心了學長是賀少的人！！！」

這邊賀斐川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給別人帶來了什麼誤解，見晏洛西欲言又止地望過來，忍不住嘲諷：「怎麼？捨不得？剛才還沒聊夠？那我陪你聊聊？」

晏洛西靜默一瞬，「……早就聊完了。」

賀斐川眉頭剛拉直沒幾秒，又皺起，「所以你們到底聊了多久？」

「賀斐川。」

晏洛西突然喊了一聲，「你現在這個樣子……」

賀斐川猛地驚醒，他剛才在幹什麼，就算是不想讓西西談戀愛也應該好言相勸，為什麼一進門就控制不住情緒，像個幼稚的小學雞一樣懟人家小姑娘，這樣太沒品了，西西又會怎麼看他。

不過賀斐川不後悔，甚至還覺得很憋屈，西西最近出來玩總是不告訴他，昨天是，今天也是，好像是為了避開他偷偷跑出來，完全沒有想過帶上他。

越想越哀怨，賀斐川控訴地看向晏洛西，瞧瞧，現在西西還要怪他壞了好事……

忽然，賀斐川感覺頭頂被輕輕一壓，心頭的戾氣剎那間一掃而空，只剩下怔忪。

晏洛西終於忍不住抬起手，摸上賀斐川的腦袋，因為打了髮膠，發質有些扎手，不過晏洛西滿足地往下按了按。

「你現在這個樣子……真帥。」

饒是賀斐川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晏洛西竟然會是這種反應，愣了片刻后，忍不住彎起嘴角，最後低沉的笑聲從喉間逸出。

「西西……」

賀斐川圈着他的手腕，四目相對，「喜歡我這樣穿？」

晏洛西不太好意思，想動卻被賀斐川一隻手固定着下頜，只能垂下眼睛，小聲應道：「……嗯。」

其實從賀斐川進門，晏洛西極力控制才能不去看他，哪裏有心思去分析賀斐川小學雞的行為。

笑聲再次在晏洛西耳邊響起，右耳被震得酥麻，性感又蠱惑的聲音飄進耳廓，「那我以後都穿你看，好不好？」

啪嗒。

是誰的自制力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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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逐接到電話的那一刻，表情喪得像是即將赴死似的，「川、川哥……」

「來虞美人。」

然後就掛了電話，等魏逐戰戰兢兢地去到，晏洛西笑着朝他招手，川哥則坐得很隨意，一隻手臂搭在晏洛西的椅背上，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魏逐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二十分鐘前他明明看着川哥一身低氣壓走的，他默默在心裏感謝祭天的小表妹。

「自己點菜。」

賀斐川下巴點了點菜單，沒有理會對方臉上誇張的感動。

如果不是西西說人少吃不完，他也不會喊這小子過來，看着就糟心，好端端地給西西介紹什麼對象。

賀斐川忍不住開口，「管好你妹，學業更重要。」

魏逐一臉懵逼，鄒鹿都拿到藝校的錄取通知書了，還管什麼學業。

一旁的晏洛西則是眼觀鼻鼻觀心，默默喝水。

果然多了一個人分散精力，晏洛西覺得自己還能穩住，除了時不時看賀斐川兩眼。

吃過飯後，魏逐說：「晚點長江說去郊外開車，你們也一起去吧。」

賀斐川看晏洛西的意思。

晏洛西猛地從美色中抽離，他怎麼忘了最重要的事！

此時他還抱着微小的希望，「你們去吧，我還有點事先回學校。」

賀斐川對魏逐說：「那我和西西回去了。」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晏洛西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我可以自己回去，你們不用管我，真的，叫個車很快的！」

賀斐川的眼神有些無奈，似乎在說，你不在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

魏逐受不了兩人眉來眼去，乾脆決定：「我送你們回學校，川哥每次去玩我們只有被碾壓的份，這次不在正好給我揚眉吐氣的機會。」

賀斐川的車還在老宅，有免費司機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不過不影響他毒舌，「不要把菜當成理所當然。」

「以你的標準那就沒有看得上眼的了。」

兩人在前面拌嘴，晏洛西跟在後面哭喪著臉，不知道賀斐川回去看到他那兩箱子行李，會不會氣得把宿舍給掀了。

晏洛西偷偷摸出手機，打算讓崔承光幫他粉飾一下現場，改天有機會他再搬走。

熟料手機剛拿出來，賀斐川就停下來，倒退兩步摟住晏洛西，揚眉道：「西西就很完美。」

魏逐無語，「是是，還有你家那條黑背。」

尋常事物想入賀大少爺的眼還真不容易。

半個小時后，車子駛入校園，晏洛西由生無可戀變成破罐子破摔，反正事已至此，就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賀斐川拉着晏洛西下車，見他蔫耷耷的，以為是困了，「走吧，回去洗完澡再睡。」

快到宿舍門口時，晏洛西迴光返照，不行，他還是想爭取死得體面一點。

想罷，他拉出賀斐川，突然說：「我們去外面住吧！」

賀斐川驚訝，配合他的玩笑，「怎麼？想跟我去開房？」

晏洛西說的時候完全不經大腦，聽出賀斐川的調侃后噌地紅了臉。

下一秒，更是讓他想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崔承光從裏面拉開宿舍門，恍然大悟：「原來你是想和川哥過兩人世界才把東西都收起來。」

晏洛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