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騎士領

第63章 騎士領

銀月在夜間的最後一絲光亮便在鮑里斯與古茨這一老一壯兩個人的針線活當中結束了。

望着天邊那逐漸隱去的清輝以及漸漸燃起的火光,新的一天便在這樣的兩種光芒交替之下宣告了到來。

一直扛着劍站崗放哨的腓特烈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

因為需要防範著那該死的哥布林大軍彷彿隨時都要從任何一個可能的或者不可能的角落裏跳出來,所以腓特烈的這一整個晚上都沒有怎麼休息——哪怕是在那五諾時不到的短暫睡眠,他在夢中也是在各種場合中與各種各樣的哥布林廝殺着。

而且雖然他在夢境中與哥布林開戰的環境也是各不相同,但他現在仔細地回想了一下,發現居然沒有任何一個環境對他是有利的。

雖然對於他這樣一個職業修鍊者來說,一夜不睡覺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心理上的折磨也確實是令人難以招架。

還好,這一夜終於是平安無事。

這不僅讓腓特烈頗為感慨——他以前在聖魄希頓城裏就有過「好運」的稱號,雖然他自己本人自然是對這種所謂的「好運」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現在,他也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和外人們說的那樣深受虹龍的眷顧。

「孩子,現在是什麼時間了?」鮑里斯的聲音將腓特烈那飄得越來越散越來越遠的思緒一下子就給拉回了現實。

他立馬掏出懷中的機械錶一看,最後給了鮑里斯一個具體的答案:「晨起時刻前二十九諾分。」

老主簿聞言抬頭看了看天——雲海翻騰間,焰陽在今日份的熾日狀態下燃燒正旺。

「我覺得我們應該是可以着手準備早餐了。」老主簿話音剛落,一陣明顯不是自然界本身的風從遠方刮來,迅速到達了眾人的面前。

古茨當即被嚇了一跳。

「聖光啊!」於是在一屁股跌坐在地慘叫連連的前德魯伊學徒面前,一道移動軌跡肉眼可見的旋風懸停在了他的面前,一個帶着流浪詩人般憂鬱氣質的腦袋就這麼從這道旋轉不停的漩渦中探出了頭來。

「我好像聽說是準備要開飯了?」從自己召喚的元素之風中探出頭來的路易朝着離他最近的古茨問道。

而古茨的回答也很乾脆——他雙眼直接向上一翻,當場「嘎」的一聲就抽抽著暈了過去。

這也不能說古茨膽子小,畢竟出現在面前的路易除了探出來的腦袋以及腦袋下面連着的一截脖子以外他整個人可都都隱藏在元素之風裏的。而古茨可是自從老師走了之後就已經再也沒有繼續修鍊下去了,更何況就算他還在堅持修鍊,那以他的實力想必也是難以看清這股由路易親自召喚出來的元素之風的內部。

換句話說,在古茨的視角里,自己的眼前現在正飄着一顆連着脖子的大腦袋……這特么擱誰不得嚇一跳!

但冒失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本人卻不這麼想。

「呀什麼毛病這是!」同樣被古茨的反應嚇了一路易一臉疑惑地從漩渦中探腳走了出來,然後回身像趕在下雨前收拾好晾在外頭的被子一樣雙手迅速地將面前這道尚未消散的旋風團成了一團——這個過程可是把一旁剛說要準備早餐的老神官都給看得眼皮狂跳。

說來也是的,這原本無形無質又無色透明的元素之風被路易這麼一折騰后倒是由內而外地湧出了大片大片的白色,並且在這個過程顏色逐漸加深。等到這團球被路易像那皮球一樣托在手上的時候,

這糰子元素之風的顏色已經變得和天上的白雲一樣了——這看上去就和路易手上拿了一團特大號的棉花糖一樣。

然後這路易就真的像是吃棉花糖一樣張嘴就把這團東西給吃下去了……

「啊這……」在一旁大受震撼的老主簿終於是綳不住了。他目光獃滯地看着眼前這個習慣性整活的魔法師,嘴上還下意識地問道:「好吃嗎?」

「入口即化!」身為此物唯一試吃者的路易當場朝着鮑里斯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末了他還吧唧著嘴補充道「略微帶點兒甜。」

老主簿當即伸手按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果然是天賦異稟……」

「主簿大人……」腓特烈上前一把將這個正蹲下來看古茨情況的傢伙給提溜了起來,「這個人就是喜歡整活,不必在意!」

「哎哎哎別拽別拽……」被腓特烈給打擾到的路易有些意見,「我正想着怎麼把人家給叫醒呢你扒拉我幹什麼?!」

「叫醒這種事情你還是讓別人來吧!」

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插曲之後,古茨終於是被老主簿親手施加的神術給叫開了雙眼。

身為一個曾經也有望踏上職業修鍊者這條路的人,古茨的接受能力還是要比他的同鄉好上不少……現在除了他在看向路易的時候眼角總會偶爾抽搐以外基本上是沒什麼問題了。

但他好歹還是沒忘了村民們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是什麼。

「我去套驢車。」在拋下這句話之後,古茨逃命也似地飛快衝向了專門用來給驢子休息的那件木屋。

這一番折騰着實是廢了不少的時間,等到古茨都已經把兩輛車都給套好並趕着拉車的驢子從木屋裏頭出來了之後,其餘的木屋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鄉親們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腓特烈再次掏出懷錶一對:早餐時刻后一諾分。如果納博里昂沒有跟着他老師的元素僕役返回帕莉絲而是跟着他們一同護送村民們出發的話,那麼他現在應該已經開始坐在椅子上往麵包上抹果醬或者黃油了——如果鮑里斯主簿願意再次施展神術為他專門弄出一套桌椅板凳的話。

不過眼下這些木屋依然還是和在晚上一樣的安靜。腓特烈凝神一聽,甚至還聽見有若隱若現的呼嚕聲透過門窗斷斷續續地傳出來。

「呃……三位大人……」或許是覺得眼前的這一幕委實尷尬,想着萬萬不可得罪眼前這三人否則鄉親們這一路的保障可就沒了的古茨躊躇了一陣之後終於是咬咬牙硬著頭皮說道,「或許守時是城裏人的習慣,我們鄉下的確呃不不不……」

意識到自己的話有越描越黑傾向的古茨當場被嚇得手忙腳亂:「啊……這……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因為醒得早餓得也就早,所以一般鄉親們都是想盡辦法在保證足夠幹活的時間的前提下去……」

「好了好了孩子……」鮑里斯抬起了手,「你不用說了,我們都懂。」

隨着他的這一抬手,一道閃爍著靜心凝神、安撫思緒的神術光輝的光環自古茨的頭頂浮現並且在眨眼間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地沿着古茨的身軀上下升降了數次。

古茨瞬間就覺得放鬆了下來。

但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解釋清楚這件事情:「其實這真的不是鄉親們好吃懶做,而是我們真的沒有辦法。」這個正值壯年的莊稼漢子此刻就如同一名犯了錯的孩子一樣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其實……如果不是我母親的腰上需要每天天沒亮就要換藥的話,我也不會起得這麼早的。」

古茨說完了這些之後就沉默了下去,面前的三個人互相之間對視來對視去,但終究是誰也沒再說什麼——哪怕是一向弔兒郎當的路易。

最後還是鮑里斯咳嗽了一聲后說道:「放心吧,守望者三號堡壘的指揮官馬特女士已經派遣她的人專門前往珀爾騎士領交涉去了,她在出發前還向我保證爭取為鄉親們爭取一周的時間,你們的時間是足夠的,好好休息吧。」

鮑里斯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慈祥。但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此刻的內心究竟有多麼疲憊。

這是一種明知道有問題卻又無能為力的疲憊。

鮑里斯明白梅爾村——或者說全天下所有村民——哪怕是每天再如何辛勤勞作都只能在死線邊緣上下掙扎的原因,但他卻沒辦法改變。因為這是人家領主自己的事情,他一個外人無能為力。雖然梅爾村的領主弗里斯·珀爾只是一個騎士,按理說他無權更改自己領地上的律法與賦稅,但帝國的律法卻也沒有明確規定其在保證要上繳給帝國的稅款不便的情況下不能增加其他的稅項。說到底,這塊領土自從被分封給了弗里斯之後,它就成了珀爾家族世代相傳的私有物,只要他不公開與馬特侯國作對,那麼即便是珀爾騎士的封君侯爵也不能對人家的領地多說什麼,其他人就更不能了——哪怕是神聖諾睦帝國的皇帝駐蹕梅爾村,那他也不能對人家的私人領地說三道四。

儘管弗里斯·珀爾只是一名騎士,他的領地只是一個騎士領。

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在這一「有先祖們制定並世代相傳的傳統」之下,哪怕是凱瑟琳想幫忙,她所能做的也不過是爭取給村民們爭取多幾天的空閑,以及用自己私人的名義出資夠下梅爾村民那三車貨物中的一車而已。

凱瑟琳是絕對不能動用堡壘本身的公庫去購買的,這終究是會召來非議——尤其是她本人和家族內部的長老們關係不好的情況下——而凱瑟琳本人的私庫也沒多少積蓄,能夠幫村民們買下一車的貨物已經是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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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聖帝國與蒼炎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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