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僅此而已

第45章 僅此而已

白晝的焰陽總是一如既往的如火一般在空中劇烈燃燒著將翻騰的熱浪和熾烈的光亮源源不斷地輸送到這世界的各處。

不得不說,果月的陽光總是顯得過於毒辣。

尤其是對於那些直面陽光暴晒的人來說。

在守望者三號堡壘的廣場中心空地處,一樁巨大的七字木架(①)正如衝天而起的高塔一般迎著熾烈的陽光,在地面上投射下了一片漆黑的陰影。

在這樣的強烈日頭底下,露天執勤的一眾軍人們全都低著頭匆匆行走著,盡量避開了陽光的直射。

但是說起來,在那巨大的七子架投下來的陰影底下卻甚少有人跑去享受蔭涼,大家都想盡一切辦法離這地方遠遠的。

哪怕是有人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也都盡量控制著自己不去接近,就算偷偷地抬眼朝那七字架所在的地方觀瞧,那也他的目光也是一沾即走,絕不停留。

但對於某人來說,他的待遇可就沒能好了。別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熾烈陽光,他卻只能避無可避地迎面而上。

在那因為長期的風吹日晒而變得斑駁脫落布滿了歲月痕迹的木杆子上正有那麼一個人四仰八叉地被綁縛在上頭,一張滄桑的臉因直面著那如火如刀的光芒而顯得蒼白無比。

而且他已經被暴晒了很長時間了。

因為頭部被綁在木樁子上而只能盡量低垂著眉目避免陽光直接照射的戈登嘶啞著喉嚨嘆了口氣。

他現在覺得自己吸進來的每一口氣都是熱的,而呼出去的每一口氣都是燙的——原本吸進來的灼熱空氣在呼出去時沾染了他口鼻間僅有的那點濕氣,強烈的溫度當場就把他呼出來的這點動靜變得如同沸水般滾燙。

戈登恍惚間猛然想起來幾年前他在酒館里和一名老兵互相拼酒吹牛的時候,那個在守城時被獸族的血牛戰士一把掰斷了一根食指的傢伙酒勁上頭后忽然開始從酒館的僕役手上搶了一盆開水就開始噸噸噸地直往肚子里灌。

想到這裡的戈登蠕動了兩下那皸裂地彷彿老樹皮一樣的嘴唇。如果他還有力氣笑出聲來的話,他一定會大聲嘲笑道:去你的納斯,你這算什麼本身,我現在每一口呼吸都伴著滾燙的沸水,我可比你牛多了!

——當然,對於現在的戈登來說,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變成一聲聲有氣無力的嗚咽。

被綁在這七字架上不知多久了的戈登原本還想著出個聲來緩解一下自己此刻一直在忍受的煎熬,然而他這一嗓子出去,感受到的只有刀子一般的折磨。原本嗓子眼裡能夠發出的人聲忽然充滿了生鏽金屬一樣的的摩擦聲。

緩幾口氣的戈登忽然放棄了掙扎,自暴自棄般地想著:沒事,至少我現在不流汗了。

確實,在日光暴晒之下狂流了足足半個多諾時的大汗之後,他現在那是真的一滴汗都流不出來了。

而且這日頭的效率也真是不錯,才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他身上被汗浸透的衣服就已經烘乾得差不多了。

……………………………………………………

坐在會客室沙發上的鮑里斯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並為其尋找著新的目標。

如果讓被綁在七字架上的戈登再次出現在眼前這個身著灰色罩袍的男子面前,他一定會先狠狠地猛抽自己一個耳光,然後在衝過來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乞求原諒自己的冒犯。

當然了,這些事情可得等到戈登眼下所受的懲罰結束以後。

坐在沙發上的鮑里斯讓自己的目光在室內逡巡一周,

算是摸清了他所處房間的大致布置——當然了,這並不是說他對邀請他進來的堡壘指揮官有什麼不放心的地方,這只是他在按照教典上的要求在行事。

身為一名虔誠而盡職的神官,教典上的很多要求他自進了受洗之後便一直嚴格遵循,這麼多年以來他早已將其生活成了自己的習慣。

當然了,若是堡壘指揮官本人依然覺得這是一種冒犯的話,那他也可以親自向對方道歉。

反正人家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然後鮑里斯那一雙黃銅色的眼睛便對上了堡壘指揮官凱瑟琳的那一雙勾魂攝魄的雙眸。

「主簿大人……」將自己的半個身子直接倚靠在辦公桌上的凱瑟琳笑語盈盈地說著這個頗具東土風味的稱謂,「說來慚愧,今天發生的事情是我管教不周,還望您海涵。」

「指揮官閣下……」這名自從鬩牆內亂爆發以來就一直謹遵冕下教旨在前線充當著隨軍神官的綠域級強者微微一笑,「您不必如此。」

說句實在話,在這樣的軍事堡壘當中非但沒有感到任何的冒犯,反而還覺得是如魚得水。

果然,相比於整天和那些花里胡哨的人共處,還是軍營的生活更自在些,就像回到了家裡一樣。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更能理解在軍中的規章制度。

所以面對著凱瑟琳這口頭上的道歉(雖然他也明白對方這僅僅只是口頭上的道歉),他倒是應對得很是自如:「「您真的不必如此,指揮官閣下。況且今天在正門發生的事情,我個人倒是真的並沒有感受到什麼冒犯。」

這位來自戰神教會的戈者(②)看起來像是真覺得這沒什麼所謂一般聳了聳肩。

「說起來,我到並不覺得戈登把守大門的做法有什麼問題,說到底,身為一名正式的軍人,服從命令本就是天職。但他其實完全可以使用一種更好的方法來解決眼前的問題。」

這名因為身份和個人對教義的堅守而總是親臨前線與直面敵人刀劍的壯碩神官提起沙包一樣大的拳頭摩挲著自己那光滑的頭頂。

「軍人當以保家衛國為要,面對著民眾那切實的需求,這位戈登先生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如何替他們解決問題,而是盡量想辦法搪塞敷衍……」

鮑里斯再度緩緩將自己的目光轉去了窗外,「單憑這一點來看,就是那他的人頭祭旗也不為過。」

「精彩!」

在這一聲清脆的喝彩中,凱瑟琳的一雙靴子重重地磕在會客室的地板上。

凱瑟琳一邊鼓著掌一邊讚歎道:「鮑里斯主簿,您真不愧為戰神教會的傑出神官。這風格,我彷彿是在同一名名揚薩爾克利斯的將軍說話,這可真是令我受益匪淺。」

「您過譽了,論起打仗我可不是什麼專業人士,只不過在前線呆慣了,耳濡目染之下也算是學到了不少的東西。」這位光頭壯漢鮑里斯雖然看起來一臉的不好惹,但說起話來倒是令人意外地慢條斯理、溫文爾雅。

而同樣的,這也就意味著這位神官大人在查顏閱色方面還是比尋常那些呆在教會裡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神官更敏銳。

他當然知道,眼前這位指揮官大人說的話聽起來是在恭維自己,可是關於窗外掛著的那位卻是連一個字都沒講,這顯然是不打算講了。

不過鮑里斯倒也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繼續深究下去,他今天之所以會進到這座堡壘里來,首先當然是為了回應認出他身份的堡壘駐軍高層的邀請,但更深層的原因則是在於,他是真的為了解決外面那些民眾們的切實訴求而來的。

想到這裡,這位自身修為已經達到綠域級,在教會內部的神職當中已經坐到主簿這個位置上的強者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自然了起來:「不必擔心,我並不是那些埋首於厚重典籍當中完全不沾煙火氣的老學究,也並不是什麼執拗地停在原地不肯挪動的老頑固。所以我也知道你們有你們的難處。」

「主簿大人,感謝您的理解。」在大約探查了一下對方的風格之後,凱瑟琳當即收起了身上的那種故意營造出來的夜鶯般的氛圍,轉而幹勁利落地對著鮑里斯行了一個軍禮,「能得大人相助,門衛的民眾一定會對大人的善舉感恩戴德,但請原諒,我是個粗人,並沒有像大人這般睿智的頭腦,所以還請大人告知在下您的計劃,以免我的人手忙腳亂干擾到您的實施。」

「談不上什麼睿智不睿智的。」鮑里斯溫和地笑著,「我不過就算請指揮官閣下放行這些民眾,由我護送他們前往目的地后在護送著他們回來,僅此而已。」

「贊夢戰神,您的這個辦法,真是兩全其美。」

「感謝閣下對戰神的贊夢,但對我則不必如此,我不過是兵主芒戈威(③)的一介奴僕,僅此而已。」鮑里斯微笑地看著眼前的凱瑟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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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①:雖然採用拼音文字的西土諸國在各自的語言中都有屬於自己特色的數字拼寫方式,但各國目前通行的算籌計演算法卻還是源自古曦洛-古諾睦時期的法則。而在這傳統的運演算法則當中,人們習慣將兩根算籌一豎一橫地垂直交叉排列的「十」來代表數字「七」。

原本因這個算籌擺出來的形狀和東土雅言中的數字「十」相似,所以古時的西土人也習慣將其稱為「十字架」。后因西土東土交惡而基本廢除了這個稱呼。

②:戰神教會的神職人員的正式稱呼為「戈者」。

③:兵主芒戈威即戰神的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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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聖帝國與蒼炎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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