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暗流動,千鈞言重失芳蹤

十七 暗流動,千鈞言重失芳蹤

恭州府城,據說有三千年的建城歷史,其歷史悠久,人文厚重,城內亦是眾多名勝古迹。這一日,府城中心最繁華的步行街上,黎智正坐在街中綠化帶的一棵大樹下的一條長椅上,心裏暗暗後悔不已:「怎麼就答應了許漢周把這倆女孩兒帶出來,太厲害了,完全不知疲倦,除了中午吃飯就沒停歇過,想我如此優秀的體能居然都耗不過她們!」

原來自當日黎智答應帶她們出門后,她們便一天幾次,輪流的詢問著何時出發,黎智心軟,便答應提前出發,卻是給自己挖了坑。

許漢周有一子兩女,兩個女兒排行在前,各自先後成家,但生孩子的時間卻是相差無幾,同年出生。老大的是小羽,老二的是小楚,兩人同年出生,性格很是相近。老大老二兩人的家庭不說大富大貴,也是殷實人家,是以兩個女孩從小生活相對優渥。只是有一些老輩人有一種比較陳舊的觀念,導致家庭中對她們的關心不夠,特別是在她們剛上小學的時候又都有了弟弟,這種觀念就越發的明星,為這些事情,許漢周與她們的父母還多有矛盾。於是許漢周便將兩孩子接到自己處,但想許漢周僅僅一介武夫,又如何有帶孩子的能力,雖請人照料生活,也專門請家教,但兩人在許漢周的武校里生活,耳濡目染下,對讀書缺少興趣,堪堪初中畢業就不再進學堂,從此便少有出門,即使到了年節,縣城裏的家也不回,一門心思的練起了武術。許漢周發現兩人對於練武倒是頗有資質,便悉心教導,未幾年便傲視同門,只是許漢周自身功夫所限,便是傾盡所學也再難有進展。如今陰差陽錯遇到黎智,居然又成了朋友,許漢周大喜過望,自然是想從黎智身上掏點東西出來。許漢周看人是很準的,黎智這人心腸軟,只要不是狠命的得罪,一般小事是不會計較的,此次去府城參加自然門的比武會,能見識大場面,小羽和小楚如能跟隨黎智身邊,總是可以學習的,於是便相請黎智帶女孩出門,他知道只要關係相處不錯,黎智不會拒絕的。黎智也果然沒有拒絕,這次連辛苦費都沒好意思開口。而兩女孩更是興奮不已,自己自從來到外公這裏,連縣城都極少去,更加不用說府城了。許漢周老伴走得早,兒女也早已各自成家,各自忙着事業,一年到頭才回來一兩次,因此對於親情很重視,這兩個外孫女從小跟隨自己生活,感情比兒女深厚得多,所謂的隔代親也許就是如此。也因此很多時候都比較將就她們,她倆吵吵著要想在府城玩兒,沒法子,只好跟黎智商議了,提前一天到府城。

倆女孩兒對府城是兩眼一抹黑,黎智雖說來過幾次,但早些年是來打工幹活,那有時間出去玩呢,後來入伍后倒也只是路過幾次,活動範圍就在火車站廣場,因此他自然也是不熟悉的,三人一合計,便買了地圖,按圖索驥,隨興所至,走到哪兒算哪兒。就這樣在城裏逛了一天,著名的古迹,有歷史的名勝,設施齊全的遊樂場,各種口味的小吃,令女孩兒興緻高昂。眼看日影西斜,這一天即將過去,黎智幾人來到了府城最繁華的步行街。黎智心裏感嘆:「終於快要天黑了,這一天真是好累,我如此優秀的體質居然比不過她們倆,唉!」看到女孩兒仍然興緻勃勃,不得不佩服不已。倆女孩兒也看得出來黎智強顏歡笑的神態,經過一天的同行,女孩兒也了解黎智的性格,早已沒有了前幾次在家裏見面的拘束,兩人表示:「就這個商場,再逛逛就收工。」黎智無奈:「你們去吧,我可得休息一會兒,走了一天,腰都快斷了!」看到街中有圍着大樹的椅子,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守着面前一堆各種商品,看着倆女孩兒手牽着手蹦蹦跳跳的進了商場。

不多時,小羽小楚一人提着兩袋出來,看到黎智,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小楚道:「黎大哥,不好意思啊,今天陪我們走了一天。」黎智大度的揮揮手:「沒事,沒事,我們是該回去了吧?」小羽將兩個袋子放在椅子上,說道:「為了表示感謝,我們幫黎大哥挑了兩套衣服,希望黎大哥喜歡!」

黎智道:「哦!這倒是意外之喜!只是今天活動快結束的時候才想起了我,總感覺好勉強。」

小楚拉着黎智的手臂搖晃着:「黎大哥不要生氣嘛,要不我們再進去試一試?萬一不合身也好換。」

小羽小手一揮,說道:「放心,以我的眼光,挑選的衣服絕對合身!」

黎智一進到商場之類的場所就感覺頭暈,本也不想進去,順水推舟道:「嗯,我相信你!那,咱們現在是回去還是……?」

小羽笑着:「哈哈哈哈,想不到黎大哥功夫如此高明,這耐力還不如我們小女子,呵呵!」小楚聞言,也跟着掩面而笑。

黎智笑道:「是呀,我也納悶呢,可能是缺少這方面的針對性訓練吧!誒,對了,我有個問題想了好久……」

小羽道:「什麼問題?」黎智道:「是關於我們之間的稱呼問題,許師傅是你們外公吧?」見兩人點頭答是,又道:「可是他和我兄弟相稱,而你們也稱呼我『黎大哥』,是不是……」

小楚掩嘴而笑:「咱們各喊各的嘛!」小羽也道:「是呀!你比我們也大不了幾歲,難道喊你『叔叔』?那豈不是把你喊老了!你還沒結婚呢,要是因為我們把你喊老了而沒找到女朋友,那我們可就罪過大了!」

「哈哈哈哈哈!」笑聲中,幾人攔下了計程車,不多時便到了訂好的酒店。黎智雖然把自己的那輛車開來了,但考慮到對府城不熟,也就停在了酒店的車庫。

下了計程車,三人背着大包,手裏提着袋子,都是今天的戰利品,卻是引得過往之人紛紛側目,黎智突覺臉上有些發燙,緊走幾步跨進大廳,將大包小袋放在沙發上。此時褲兜里的電話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你好,請問是黎智先生嗎?」

「是的,請問你是?」

「黎先生好,我是杜衡,不知黎先生是否記得?」

「是杜兄啊,怪不得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黎先生還記得我,真是太好了!上次在平頂山相識一場,時常想起黎先生,剛才得知你的到來,我是興奮莫名啊!不知黎先生有沒有時間,讓我做個東,為你洗塵。」

「我們沒那麼熟吧!」黎智心裏想到,嘴裏還是說道:「杜兄客氣,謝過,不過你我萍水相逢,沒有必要吧。」

杜衡:「黎先生那裏話,先生來參加明日我自然門之會,我們杜家亦是主辦之一,你來者是客,為先生接風也是我們該做的。」

黎智心想,對於這個會確實是知之不多,見他一見倒是能有所了解,便說了地址。杜衡一聽,哈哈笑道:「哦,黎先生稍等片刻,片刻就到!」

黎智三人將採購的物品搬回房間,向女孩兒們說有人請吃飯,那知女孩兒們此刻卻顯得十分疲憊,表示:「黎大哥自去吧,我們這突然一停下來就不想動彈,必須得休息了。」看來是白天的興奮勁頭已過,現在正是虛弱的時候。

下樓到大廳,杜衡已經到了,只見他西裝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面露著微笑,疾步上前,伸出手來:「黎先生!」黎智也伸出手來相握:「杜兄你好!」。引導著黎智上了停在門口的汽車,杜衡嫻熟的駕駛着汽車幾個轉彎匯入了車流。杜衡瀟灑的操縱着方向盤,對黎智說道:「上次十分遺憾沒能留下先生的聯繫方式,后經多方打聽,才找到了先生的朋友,請他代為轉達邀請。但直到今日才得再遇先生,實在是我的榮幸啊!」

黎智道:「杜兄言重了,稱呼我『先生』,我可是不敢當啊!直呼我名即可。」

杜衡笑道:「既然如此說,我比你年長,那我就稱呼黎兄弟吧。和黎兄弟雖只一面之緣,但你出神入化的功夫卻是令我五體投地啊,其實稱一聲先生也不為過!」黎智:「杜兄謬讚了,那是我佔了出其不意的先機,加之運氣也是極好,當不得真的。」

恭州府城靠着河流,河流兩邊是山,城在山上,山在城中,道路彎多坡陡,但杜衡的駕駛技術出色,該快則快,當慢能慢,不一陣,便來到了山下的河邊的沿河路。透過車窗能看到河中有一小島,杜衡指著小島說道:「就是那裏了,這是我杜家在此地的一處產業。」

此時正是枯水期,與小島相連有一條鵝卵石堆積的棧道。小島在此時節顯得很寬廣,在中心稍高處有一大片茂密的籃竹林。汽車過了棧道,在小島上七歪八拐,鑽進了竹林。幾處院落散佈其間,有籃竹和少許樹木將之隔開,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修剪整齊的灌木,偶有散發着香氣的不知名花草,幽靜而深遠,與竹林外彷彿兩個世界。

杜衡引著黎智來到其中一處院落,籃竹條打造的籬笆上錯落點綴著一些乳白燈泡,一條方磚鋪就的道路連通屋舍大門。門頭燈光下,站立着一男一女。女子正是上次與杜衡一起陪同萬里墨的那位,旁邊男子五十歲左右年紀,身着白衣,映襯著臉色慘白,在這幽暗的環境裏顯得尤為顯眼。杜衡介紹道:「黎兄弟,這是我大哥杜仲和妹妹杜香。」黎智一一見禮后,兄妹幾人將黎智三人讓進了屋,又穿過一條連廊,來到一處二層小竹樓。樓上的一張桌上擺放着一些吃食和飲品,杜衡招呼著黎智:「黎兄弟請坐!」又轉頭對杜香道:「小妹去吩咐開席!」

待黎智落座,杜衡為黎智添了飲品,說道:「寒舍簡陋,黎兄弟可不要介意。」黎智左右看了看,笑道:「看這環境,杜兄真是雅緻之人,令我這粗人手足無措啊!」

杜衡笑道:「黎兄弟說笑了!我等江湖兒女皆是粗人,哪有什麼雅緻之說呢!」

杜仲自見面打過招呼后一直沒有說話,此刻依舊面無表情,雪白的臉色在此刻看來有些瘮人,只見他慢悠悠的將手裏的茶盞放在桌上,突然一抬右臂,手掌拇指倒扣,后三指彎曲,只有食指伸出指向黎智左側肩頭,從其食指間驟然爆出一股勁氣激射而出,房子裏瞬間氣溫驟降,這勁氣顯然非比尋常。杜衡驚叫:「大哥!……」

黎智與杜仲隔着一個座位,見了杜仲的動作,卻並未有任何錶示,既沒閃避,亦未抵擋,反而微微笑着。杜衡雖驚叫出聲,但也僅僅如此,斜眼瞟了一眼,見黎智毫無反應,心裏嘀咕:「難道我高看他了?這小子當天真是運氣?大哥這一指雖然出其不意,凌厲非常,但他仍留有分寸,抬臂出手時分明放慢了速度,當日的他反應敏捷,今天卻是如何……」杜衡心念電轉,那邊杜仲手指射出的勁氣已至黎智肩頭,卻見黎智仍然端坐,並無反應,好似根本未曾察覺。

適才黎智正說話之際,心中警兆突生,一直面無表情,沉默不語的杜仲出手了。「居然能真氣外放,這人修不錯,不過可惜,此人似有什麼隱疾,從上這小樓開始開始,他一直作深沉狀,顯然是在調息醞釀,不過這點勁氣又怎可撼動我!」眼看勁氣已至肩頭,黎智也是心念轉動:「此人不過與當初在松江遇到的吳氏老者不相伯仲,以如今修為,擒拿或者擊殺當是毫不費力,不過師傅說過,出門闖蕩低調才是王道。」念及此處,黎智心念一轉,肩頭處憑空生出一團真炁,此炁已不是當初的武者內家真氣,經過那次橋頭變故,黎智已經有了質的蛻變。當時藉助外力短暫的進入到道家先天之境,后在秘境一個月的鞏固,他的身體正在慢慢變化,體內真氣正逐漸轉化先天真炁,算是真正進入了此境界。只是神識退回了識海,平常卻難得再能施展。短暫的失落後,在秘境裏翻看了師傅留下的心得再參照自身,黎智才明白,他被外力所逼,又為師傅所留神識的妙用,短暫的爆發了潛能,從而一窺更高境界,得以知曉神識的妙用。但潛能的使用猶如透支,是修鍊大忌,曇花一現后,還是得按部就班,還須靠自身修鍊,慢慢積澱錘鍊,步步夯實才可,到時元神顯現,神識便可自現。

雖然此時神識之妙用難以施展,但畢竟境界已到,黎智的靈覺較之杜氏兄弟卻是遠勝之,在杜仲起念時便有所感應。

只一瞬間,勁氣便至黎智肩頭,黎智調整氣息,臉頰頓時潮紅,不過隨即褪去,身體晃動了幾下,隨即坐穩,跟着臉色一沉,散發出一股氣勢,對杜衡喝道:「杜兄這是何意,今日邀我前來,莫非是為當日之事找場子的嗎?」

見黎智中招的反應,杜仲和杜衡微不可察的對望一眼,心中均想:「此人硬受我杜家秘傳『澤冰指』,只是身形微晃,臉色稍變,難道真是已功臻化境,亦或是正自強撐?嗯!先拖延片刻,看他如何!」不愧是兄弟,二人所想絲毫不差。

隨着黎智的質問,本已氣溫驟降的室內,空氣似乎快要凝固,感應到黎智的氣勢,杜氏兄弟均是心中一驚:「這小子敢硬抗這一指之威,還有餘力散發出這等氣勢,確有過人之處。」兄弟二人是知道家族秘傳澤冰指之威力的,據說這是二百餘年前,家族中某位驚才絕艷的奇才,在出外闖蕩時偶遇一世外高人所授。此指法並無套路招式,練功的法門另闢蹊徑,可使得內家真氣化為極寒之力,練到高深處,頑石也可被凝固成冰,從而碎裂。杜仲練習此功雖未大成,但幾十年修鍊的功力亦是非同小可,而黎智居然硬生生的受了,看樣子還有餘力反擊,兩人不得不重視起來。只見杜衡忙站了起來,一臉歉意的向黎智彎腰抱拳:「實在對不住,可曾傷著兄弟?我這大哥自從受傷後頭腦就有些混亂,適才貿然向兄弟出手,我也未曾預料,還請兄弟海涵,望兄弟容我解釋一二!」

黎智冷哼一聲,道:「嘿嘿,解釋?這一指的威力想必二位比我更清楚吧!如若不是我學有所成,今日恐怕……,嘿嘿!我這人向來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雖然受了點傷,但自覺和二位還可一戰!魚死網破亦未可知!哼,不過既然杜衡兄說事出有因,我這人也有容人的度量,那麼我便聽聽杜兄有何解釋!如若不然,哼哼!」

兄弟二人又是心中一動:「受了傷?這才對嘛,不然我杜家絕學豈不是讓人笑話!」不過此種心思不可為外人知,只聽杜仲嘆了口氣,也忙站起來對黎智抱拳道:「剛才實在是魯莽,是我的錯,好在沒傷及兄弟,對不住了。正如杜衡所說的,自從我受傷之後,總是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來,實則並非我本意,希望黎兄弟能先聽解釋,然後任憑發落。」見黎智點了頭,又道:「只是我的嘴笨,不善言辭,還是讓杜衡來說吧!」

黎智藝高人膽大,心底暗咐:「兩人的功夫不值一哂,諒他們也不敢再玩什麼花樣,那就看看他們如何演下去。」於是「嘿嘿」冷笑兩聲,並不答話。杜衡得到默許,正要說話,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卻是杜香領着一眾人帶來了酒水,吃食,幾名服務員有條不紊的將之擺放規矩,杜香一擺手,服務員便依次退出了小樓,腳步聲漸漸遠去。

杜香先給幾人斟上了酒,黎智看着酒杯冷笑道:「不知杜兄這酒……?」杜香捋捋秀髮,看着黎智笑道:「黎兄這是何意?難道小妹有何得罪之處?」黎智看了她一眼,又看着杜衡道:「那裏,那裏,開開玩笑!」

杜衡示意杜香坐下,一臉誠懇的說道:「黎兄弟此話言重了!在下怎敢?何況我杜家在江湖中立足數百年,雖不說有什麼威名,但歪門邪路是從沒走的,如今傳到我輩之手又怎能做自毀之事!」此時他不再說「為兄」而自稱「在下」,算是放低了身段。

「好!」黎智贊道:「杜家先輩不乏英雄,是我所敬仰的,杜兄請繼續!」

「黎兄弟可知『自然門』?」

黎智淡淡的說道:「才聽說不久,也知道自然門是由你杜家賴家以及萬里家創立的,要不也不知道你杜家先輩英雄。」

杜衡:「不錯,我三家先輩於數百年前創立了門派,在最初的時候,三家先輩情若親兄弟。因我杜家和萬里家都於落難時依附於賴家,所以最初百年的掌門之位都是賴家世襲,以示我兩家對賴家的尊敬。又經過了上百年,順應時代的發展,三家商定掌門之位由三家輪流出任,一任十二年。如此又過去了上百年,三家再次商議,每十二年舉行一次比武,誰家勝出便執掌門派,距今已百二十年,今年又是比武之年!」

黎智點點頭,沒有說話。杜衡繼續說道:「與黎兄弟初識平頂山,當日兄弟大展神威,視我等若等閑。想我苦練武藝三十年,在黎兄面前卻不能走上一招!真是無地自容啊!事後每每想來,總是感念兄弟的手下留情!在此為兄敬兄弟一杯!」

杜香接着說道:「是呀,是呀,小妹也敬黎兄!」黎智淡淡的回應道:「好說,好說。」

杜衡一口乾了杯中酒,嘆了口氣,悠悠的說道:「這百二十年,十任掌門,我杜家做了三次,賴家僅僅就一次,且是商定后的第一次。而萬里家卻佔據了一多半!」

黎智心道:「哼哼,那只是你們技不如人,有什麼可酸的。」

「十二年前,大哥代表我杜家參賽比武,惜敗於萬里家的萬里坤。此後大哥更加勤勉,練武幾乎忘我,進步神速,通過明裏暗裏的比較,已經超越了萬里坤。大家頗感欣慰,都想來年比武一定會贏得萬里家。卻不想兩年前,大哥在外出時被人暗算而傷及經脈,這兩年一直養傷卻仍舊未能恢復,將無緣此次比武,而我杜家再找不出能與萬里坤相抗衡的同輩中人,至於再下一輩更是難望其項背,如此一來,我杜家又將失去一次機會。」

卻聽杜仲一聲嘆息:「唉!還是怪我自己,自負,大意,忘形!影響了我整個杜家,唉!」

黎智輕笑道:「我看剛才那一指,真氣凝聚不散,可是氣勢十足啊!要是換了你們說的萬里坤,我想他決計承受不了。」

杜衡臉色略顯尷尬,抿了抿嘴,像是下了決心:「黎兄弟有所不知,適才大哥所使的是我杜家秘傳的『澤冰』指法,是我家某位先輩在外出歷練時偶遇世外高人所授,有其特殊的用法……」

黎智擺手道:「你們家族的隱秘就不要和我說了,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我只是想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向我出手,是不是因為我出身小門小戶,就毫無顧忌了?」

杜香見場面有些不和諧,起身為黎智倒了酒,問道:「怎麼了?難道兩位哥哥對黎兄出手了嗎?五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斤兩,還同黎兄過過招的,向黎兄出手不是自取其辱嗎?」她說着端起杯看向黎智,又道:「小妹代兩位哥哥給黎兄賠罪,望黎兄大人大量,原諒則個!」說着幹了酒,手腕一翻,向黎智亮了杯。

黎智與杜香對視,見其眼神清澈,看不到一絲作偽的痕迹,淡然一笑,也幹了酒,看了看一邊牆上的掛鐘,然後看着杜衡,說道:「杜兄,要是你兜來轉去的……」杜衡聞言,說道:「黎兄弟說得是,那我就直說吧!其實,大哥向你出手,是我和大哥商量好的,目的就是試探你……」

杜香驚道:「五哥,你們……!」

杜衡看了她一眼,也沒理她,又見黎智臉色未變,亦未有所表示,便繼續說道:「上次在平頂山領教了黎兄弟高明的功夫,比較起來,似乎比大哥更加高明,我就在想,既然這次比武我杜家毫無勝算,我們可以請黎兄弟呀!」

黎智:「請我?」

杜衡:「是呀,邀請黎兄弟做我杜家客卿,這樣就可以代為出手了。只是家中長輩並不同意,大家都說,黎兄弟這麼年輕,武藝再好,也高明不到那兒去。倒是大哥頗為意動,今夜實際上就是為了證明,由大哥出手向黎兄弟試探。」

黎智冷笑道:「要是我接不住又該怎樣呢?」

杜衡道:「雖說只接觸過兄弟一次,但我絕對相信以黎兄弟的身手,不管用什麼方式都會輕而易舉的化解掉。」頓了頓,又道:「實際上,以兄弟的眼光該是看出來了,大哥的這一指,並未指向要害,着力處是在兄弟肩頭的邊緣處,即便真能得手,致使兄弟受傷,也不過是皮外之傷,我兄弟二人完全可以化解,對貴體並無傷害。」

黎智哈哈大笑:「確實也沒傷着我,那就暫且信你吧!不過……」

杜衡道:「請兄弟明示!」

黎智道:「嘿嘿,雖然沒有重傷,但還是給了我不小的驚嚇,這個怎麼說?」

杜衡抱拳道:「這個好說,是我們做得魯莽,稍後一定會有所表示!」微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既然說到這兒了,我適才提議的邀請你做我杜家客卿,不知黎兄弟意下如何?」

將會得到一筆賠償,黎智心中大定:「杜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出手,當不會太寒酸吧!」聽得杜衡的問話,答道:「我這個人獨來獨往的,自由慣了,你們幾個家族之間的爭鬥,我可不敢參與。」

杜衡道:「兄弟理解錯了,我們的客卿並不是雇傭關係,大致可以理解成顧問吧,不用上班點卯,時間自由,待遇很豐厚的!」

黎智:「哦?怎麼說?」

杜衡示意杜香斟酒,自己說道:「我先給兄弟說說待遇啊,我們參考了現今勞動力市場的行情,暫定兩千塊一個月,以後隨着行情而定。每逢節假日,我們有一些額外的補貼,比如再過兩個月就是端陽,這是一個大節,我們會有一定的補助,大概是這個數。」說着伸出了五根手指。黎智道:「五萬?」杜衡點點頭,繼續道:「當然,還有一些不算重要的,也有,只是相對來說就少一些,而一年一度的春節,當然會更多一些。到了年底,會有年終獎發放。總之,一年下來,光是這些,輕輕鬆鬆就可以有五十萬。」

「這可以呀,比正常上班可是高多了!」黎智笑道:「但不可能會這麼輕鬆吧?」

「這是自然,」杜衡也笑道:「總歸還是要干一些事情的,有時候我們不方便出面,或者不能出面,又或者我們無法出面的時候,就需要客卿幫忙了。比如這次比武,我們確實無能為力,所以就要請黎兄弟出手了。不過每參與一次,會視情況而定下事後的獎勵,這個數額就比較可觀,通常是十萬起步。」

杜衡說完,看着黎智,黎智稍作沉吟,說道:「還是算了吧,這說起來就像是你們養的打手一樣,須得隨叫隨到,雖說不用受那麼多約束,但終歸不自由,這可不是我喜歡的。」

杜衡端起酒杯,說道:「黎兄弟是高手,果然與常人不一樣,為兄敬你一杯!」幾人一齊舉杯。杜衡幹了酒,又說道:「兄弟你看這樣成不成,我們有需要的時候請兄弟出手,幫與不幫全在你的心意,當然,勞務費我們根據情況到時商議,你看可好?」

「這個辦法不錯,反正到時候看我心情。你們要我辦的事情恐怕怕都是些打打殺殺的,萬一到時候我覺得打不過,就可以不幹。嗯,不錯。我答應了。」黎智覺得這樣可行,只要不被套住自由就好。

杜衡:「好,兄弟是直爽的人,我們就此一言為定!小妹倒酒!」

幾人一齊幹了酒,杜衡問黎智道:「那明天?」

黎智道:「行啊,我接下了,你說怎麼算吧!」

杜衡道:「如果你贏了,二十萬,輸了十萬,兄弟覺得如何?」

黎智:「好!」接着又問道:「我有一事不明,我們上次在平頂山相遇,那是年前的事了,過去了這麼久,為什麼在比武的頭一天和我談?」

杜衡道:「兄弟應該是帶着信物來的吧,就是刻着『萬里煌』的那塊牌子,那是我們的掌門信物,此值萬里煌為掌門,所以就用的他的名牌為信物。當時我同家族商議邀請兄弟,但這事一時未有決斷,而我正好在門中當差,做些派發請帖之類的雜事,於是便先把請貼和信物派發,就是怕事到臨頭的時候來不及,我這是先斬後奏。但對於這件事情,終究還是沒有做出決斷,所以今夜我只得將大哥請來,他說話的分量比我重,由他開口,基本就成功了!甚至可以不再去同家族商議。」

杜香接着道:「黎兄有所不知,我大哥這幾年已經逐步接手家族事物,只待本次比武后就接任家主之位。」黎智淡淡的道:「那就恭喜了!」

杜仲抱拳道:「所以兄弟大可放心!」

黎智點頭道:「既然兩位如此說,我當然相信。那麼就給我說說明天比武需要注意些什麼,對方是個什麼情況,我也好有個底。」

杜衡:「明日的比武,其實很簡單,三家每家出一人,但必須是當世晚輩,同時必須五十歲以下者方可參與……」

黎智問道:「當世晚輩?三家不同血脈不同姓,又如何能確定互相的輩分?」

杜衡笑道:「我們將祖,父,子這三代定為當世三代,意思就是祖輩不能參與。我們三家的族譜會錄在門中香堂,一查便知,而且各家平時也走動頻繁,各家的輩分也是大致了解的。比如我們兄妹以當年三家會盟時算起,是杜家第二十一代,同萬里家的萬里坤是同輩人,比萬里煌低了一輩。」

黎智點點頭表示明白,杜衡繼續說道:「三家在比武之前由自家選出人員,這樣,明日的比武便簡單了,就只有幾場。萬里家的是剛剛說的萬里坤,此人在十二年前和大哥在伯仲間,這十二年裏,他較少露面,但據可靠消息,如果大哥沒傷,他已經不是大哥的對手了。而賴家的是賴萬聲,這小子同兄弟你的年紀應該差不多吧,他今年二十五歲。」

「賴家一直都這樣,每次出來的都是年輕人,好像對掌門之位並不放在心上。」杜香接道:「而且都是臨時指派,真是不知道他們家怎麼想的。」

黎智道:「嗯,我覺得賴家這樣做挺好的,不爭,看你們爭得激烈,他才地位超然,無欲則剛啊!」

杜衡冷哼一聲:「那是自然,如此,他們才可左右逢源,拿我兩家好處!」

黎智:「呵呵,那些是你們家族之間的隱秘之類的我就不聽了,既然談妥,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告辭了,杜兄明日來引我入場便是。」

兄妹幾人互相看看,杜衡道:「好!那我送兄弟回去吧!」

黎智擺擺手:「不用,今夜吃飽喝足,我正好走一走,消消食。」

杜衡:「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黎智站起來卻沒有邁步,咳嗽了幾聲,杜衡立時知其意,說道:「兄弟稍待!」在杜香耳邊吩咐了幾句,杜香看了看黎智,扭頭出了門。杜衡又對黎智說道:「兄弟既然要回,為兄就不留你了,早點休息好養精蓄銳,明日旗開得勝!」

餘下三人也魚貫而出,下了小樓,過了連廊,走到門口,杜香也正好到此,只見她手裏捧著一個手提袋,將其交到黎智手裏。杜衡說道:「適才對兄弟多有冒犯,這點小意思請兄弟喝喝茶,壓壓驚。」

黎智笑着接過,不露痕迹的一捏,分量不少!心中高興,抱拳對杜氏兄妹抱拳說道:「幾位留步,明日再會!」

望着黎智悠悠離去的身形,杜氏兄弟互望一眼,轉身進了門,杜香跟着二位兄長又回到了適才的小樓。服務員正在撤換桌面,換上茶飲點心水果等物品。待服務員離開,杜仲道:「你們真覺得此人能勝過萬里坤?」

杜衡和杜香對視一眼,杜衡道:「大哥,我們都說了多少次了,不敢說絕對,至少贏面很高,此人武功境界是看不出來,但他的實戰經驗絕對豐富,而且我相信他的功夫是經過殘酷環境磨鍊出來的,絕不是一味苦修,閉門造車可比的。」

杜仲道:「嗯,此人才二十多歲,如此年輕,是如何練得這麼強?」

杜衡笑道:「天賦,際遇,此人必定遇到過了不得的際遇!」

「唉!」杜衡嘆口氣苦笑道:「也許是吧!」

看到杜仲神情,杜衡道:「大哥不必介懷,你如不受傷,也不見得比他弱了!」說着也嘆口氣,又續道:「誰都知道是萬里煌做下的!只是苦於沒有直接證據,長輩們居然還相信萬里煌的鬼話,對這件事忍氣吞聲,我……」

杜仲一擺手:「罷了,等明天過後,咱們再從長計議!」

黎智信步走出籃竹林,忍不住將手提袋的東西掏了出來,喜笑顏開:「五萬!哈哈,可是比去上班強多了!這就是一兩年的工資啊!」

走到棧道邊,黎智停了下來,突然一張嘴,從嘴裏噴出一團霧氣,在昏暗的夜裏還有一絲絲的微弱色彩。霧氣徐徐飄落在乾涸的河床石灘上,黎智伸手一抓,霧氣又飛回到手中消失不見。石灘上卻是一大片水漬,散發出淡淡的酒香,黎智嘴角微微翹起。這些水漬卻是他適才在席中喝下的酒水,在喝進嘴裏之時,用真炁包裹着,此刻被他吐了出來。自言自語道:「出門在外,多個心眼兒總是對的,管他有沒有害人之心,我這防人之心不可無啊!」看了一下時間尚早,黎智心想就不坐車了,不如慢慢走回去,雖然之前坐杜衡的車,七彎八拐的只記得大概的路線,但只要知道大概方向,總是可以回去的,正好領略府城的夜景。

鵝卵石堆砌的棧道離水只十數公分,兩邊是水位落下后淤積的河水形成的水窪,夜風徐徐,吹動水窪的水捲起層層細浪,將倒映的五顏六色的燈光攪得稀碎,煞是好看。

走過棧道,便是沿河路,此刻還有雙雙對對的行人正沿路散步。黎智找准方向,施施然而行,過往的大多是成對的情侶,偶爾還能聽到男人和女人看了他之後發出的嗤笑。黎智也曬然一笑,心道:「哼!難不成這條路是約會的?只可以情侶走嗎?」他卻是不知道,這條路因為沿河而建,風景優美,園林景觀配套完善,靠河的一邊就是公園。建成后,逐漸就成了年輕情侶的約會之地。男孩牽着女孩,互訴著衷情,見他一個人在這裏晃蕩,難免會有輕蔑之意,尤其是男孩,驕傲之心瞬間便油然而生。

連續遇到幾波情侶,黎智心想還是另外走一條路避開吧,免得成為別人嘲諷的對象。剛加快步伐,突然感覺有人在遠遠的在關注自己,自己加快,對方亦加快速度。「難道是杜家的人?」黎智想着,還是保持着正常的速度,轉進了另一條路。

恭州府多山,府城就是在一座山上,城內道路多為崎嶇。黎智走的就是一條上山的道路,黑夜中路燈昏黃,樹木森森,一側是陡坎,一邊是護壁,行人極少,只偶有車輛為抄近路駛過,急彎處的剎車聲讓人心跳。黎智急走數百米,感應到有兩個人從后也加快了腳步跟了上來,便又放慢速度,悠悠的來到坡頂,這裏是幾條路的交匯處,辨別了方向路線,黎智時快時慢,朝着下榻的酒店行去,後面的人在沿途又有加入,卻是越跟越多,從發出的起氣息來看,已經有十人以上。

平頂山是府城裏的一處收費公園,在周邊也有一些小型的路邊花園,黎智所住酒店就在公園一側的一處稍大的花園邊,環境優美。花園裏有一處小廣場。廣場一圈有一些健身器具,附近居民多在此處鍛煉,但此時天晚,已然冷清。黎智看到一張棋盤桌,便走過去側着身子坐在桌邊石凳上,翹起了二郎腿,嘴裏輕聲哼著:「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好似對已經隱隱將他圍起來的人渾不在意。

跟來的人,散落在廣場一圈,有人假意的做着鍛煉,也有幾人聚在一起抽著煙,卻並沒有上前的意思。心道:「這些人什麼意思?這麼遠跟過來,就這樣?應該是在等人吧!什麼人呢?杜家?不會,八成該是萬里家了,上次與萬里墨結了梁子,以一般公子哥的心態,這麼長時間沒有來找回面子,已經是難得了,如今到了他的地盤,嘿嘿……,管他誰呢,他&的,要再不來,我可就得走了。」暗暗數了一下,共有二十三人,有穿西裝的,也有運動服的,更有染了頭髮,穿着短短的牛仔衣的人,像是港台電影里的混混。

黎智坐了一陣,見這些人都在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卻並不過來,一點都沒有電影里那些古惑仔的脾氣,不覺有些好笑,放下腿站了起來。他這一動,那些人也猛的停下動作,朝他看了過來,但仍然沒有進一步的行動。黎智心想,不和你們費了,正要邁步離開,幾股較為強大的氣息迅速的靠近過來。黎智順勢伸個懶腰,打着哈欠,朝着來人的方向站定。

一陣風吹過,五人出現在黎智面前幾丈處,三男兩女,為首是一個四十多歲男子,其餘幾人也都三十歲左右年紀。幾人站成一排,氣場瞬間便擴散開來,那些散落各處的人紛紛高聲喊道:「坤爺好!」並要過去拜見,坤爺一擺手,雖然燈光昏暗,但所有人都看着他,這一擺手,問好聲也戛然而止,同時也停下了腳步,依然對黎智呈包圍之勢,只那些混混模樣的人兀自搖頭晃腦的說着話。坤爺瞪了一眼旁邊的某一人,緩緩的向黎智走來,在一丈處傲然站定,看了著微笑着的黎智說道:「閣下便是黎智吧?」

黎智道:「不錯,是我,聽他們的呼喊,閣下應該就是萬里坤了?不知搞出這麼大陣仗所謂何事呢?」

萬里坤再次瞪了一眼旁邊的某人,語氣嚴厲的對其喝道:「把這些人打發走!」又對黎智道:「閣下可是去了杜家小島?」

黎智笑道:「是呀!那地方環境挺不錯。」

萬里坤「哼」了一聲道:「你們達成了什麼協議吧?是不是他們想讓你代表他們參加明日的比武?」

黎智波瀾不驚,道:「你怎麼知道的?那麼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還問我幹什麼,只是我是一個外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萬里坤哈哈大笑:「杜衡那小子接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他自以為做的隱秘,還動用掌門令牌,真當我萬里家的人是擺設啊,嘿嘿,你要參賽嘛,當然可以,聽說你曾一招逼退杜衡杜香,想來是有些實力,不過就他們那種貨色,嘿嘿……,所以我今夜來試試你的斤兩!如果將你打得參加不了比賽,我看杜仲那老小子還下不下場,哈哈哈哈!」說完看了一眼適才被他瞪過兩眼的人,稍稍一偏頭。那人剛剛去把那些閑雜人打發走,才回到位置上,見到萬里坤的眼色,立馬跳了出去,擺了一個架勢惡狠狠的盯着黎智,此刻他急需要發泄,今夜跟蹤黎智的事情辦得有些差,不合萬里坤之意,被其瞪過兩眼,使其在萬里坤心中的印象急劇下滑,對以後的發展可不是好事,此刻便卯足了勁,要好好的招呼招呼黎智,將自己的能力重新展現一番,挽回失去的分量。

黎智伸出食指輕輕搖動,對萬里坤說道:「我看這人還不如杜衡,與其讓他來浪費時間,不如坤爺你出手,免得耽擱了我休息,要知道,要是沒休息好,誤了明日的……」突然「啊」的一聲痛呼,但黎智的話並沒有停,「比賽,我可就對不起杜衡的酬勞啊!坤爺可覺得我說得在理不?」

黎智說着話,場中擺着架勢的人卻飛回到了萬里坤等人的腳邊,卻是那人聽黎智的口氣之大,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裏,他本就窩着火,此刻已將氣勢逼到極點,於是含恨出手,一個墊步,左手成掌,斜斜的搊向黎智下頜,待到將要到達黎智面前,卻是一晃,變成虛招,而他的右手卻帶着風聲重重的劈向黎智左腰軟肋。眼看黎智還兀自侃侃而談,而這一掌就要擊實,心中正自暗笑,卻覺耳旁生風,自己卻飛了起來,情不自禁的痛呼了一聲,但又好似沒有傷到哪兒,略一用力,騰的站了起來,飛快的看了一眼其餘眾人後低下了頭退到了一邊。

萬里坤的臉色凝重了起來,以他的眼力居然沒能看清楚黎智如何出手就將那人摔了過來。其餘幾人更是面面相覷,自覺自己比那人也強得不多,都偷偷的看着萬里坤。

萬里坤又怎不知那幾個人正在想什麼?但此時卻是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左右看了看,眼神凌厲,鼻孔里「哼」了一聲,重重的向前邁出了一步。這一步跨出,那幾人突然心口劇震,像是突然由深淵躍上了岸,不安的情緒大為緩解。

黎智哈哈大笑,問道:「坤爺,我就說嘛,用他來試探,只是浪費時間,不如我們……」話未說完,只聽萬里坤低喝一聲,人已到黎智近前,同樣用掌,卻是毫無花招,掌緣四指直取黎智咽喉,風聲猛惡。黎智退後一步,待到萬里坤手掌用老,也伸出左掌抵在面前,右手並出兩指平平的放在胸前。萬里坤眼看就要得手,指尖就要碰著黎智的咽喉,只要挨着,接下來就有許多變招可用,只需一戳,即可戳破喉嚨,這是殺招。亦可捏,可拿。他心中正變幻著招式用法,突然見黎智左掌立了起來,右掌伸出食指中指,略微靠前,正對着自己胸口顫中大穴,如果繼續往前,那就是自己將穴道送上前。顫中是人體大穴,練武之人稱為中丹田,是真氣周天的重要節點,此處受損,後果大是不妙。念及此處,萬里坤生生的止住前沖之勢,右手回撤,手肘向上一抬,擊向黎智下頜,左臂橫推,擋住黎智伸出的兩指,同時右腿蓄勢,作勢掃踢。

黎智再退一步,便將萬里坤的攻勢盡數化解。而萬里坤鼓足氣勢的這一擊,卻是後繼乏力,須知力從地起,適才前沖之勢藉助大地之力,余勢已盡,須得再向大地借力,此時便是氣息轉換,露出破綻之時。萬里坤當然明白此理,見黎智再次後退,也即收勢,腳下借力,也後退兩步站定。

高手過招,出手即見分曉,即使勢均力敵也不會像電影里那樣從早打到晚,通常都是中者便輸,蓋因都是重手,且是直奔要害。對敵雙方都是聚精會神,對精神和體力消耗極大,那裏有餘力跳過去飛過來。就這一擊,實際上是萬里坤集中力量做的全力一擊,一擊不中,氣勢已泄,便即退後處之以靜,這是萬里坤多年實戰的經驗所得,如是對付如身邊的那幾個人,那是絕不會如此,那是因為對手的境界不同,氣勢自然有別。黎智的氣勢,雖看似平和,但就如潮水,看着緩慢,真到近前之時,將是避無可避。功夫練到一定境界,對危險的預知就會越來越靈敏,萬里坤實戰經驗頗為豐富,對氣勢的感知也有着相當的認知,此時的後退並非是露怯,只是正常的戰術應用,感應到其他幾人表現出的的驚訝,遺憾,失望,對他並未有所影響,只是心裏罵道:「一群白痴!」

黎智眼見萬里坤退後,卻並不追擊,垂手而立,問道:「坤爺,怎樣,還繼續嗎?」萬里坤一愣,隨即收了氣勢,冷冷的道:「閣下確實不一般,是個不錯的對手!」轉頭對其他幾人喝道:「咱們走!」

幾人來時走路帶風,氣勢十足,離去時卻是略有些失落之意。看着幾人隱沒在遠處視線不及之處,黎智突然一揮手,地上一節枯枝突然跳起飛將出去,像是離弦之箭扎向十數丈外的一棵大樹。附近空氣突然被攪動,在大樹邊緣猛然震動,卻並未發出聲響,瞬間,大樹上的葉子紛紛掉下,一條人影隨即飄下,留下一片殘影,瞬間飄向了黎智,在一丈處卻如同撞上一道無形的牆,身形便顯現出來,卻是一個枯瘦老者,鬚髮皆白,只聽他贊道:「想不到小哥的功夫如此了得,我隱匿那麼遠,居然能發現我,萬里坤那小子自以為是,卻不知自己還不如小哥一成,哈哈哈哈,可笑!」

黎智道:「有什麼可笑的呢?你卻不知,你在笑他,有人同樣也在笑你!」

老者一愣,隨即捻著短須,道:「此話在理!」跟着又抱拳道:「」老夫賴千鈞有禮了!」

黎智也即抱拳:「幸會幸會,想不到今夜短短數個時辰連會了三家,呵呵呵呵!卻不知閣下又有何事指教?」

賴千鈞道:「夜已深,此處卻並非說話的所在,不如我們找個地方暢談?」

黎智道:「正如你所說,此時已晚,業已將近三更,況且你我之間又有什麼可談的呢?」

賴千鈞道:「哈哈哈哈,以你的功夫絕不在我之下,難道你還怕?」

黎智本想順着說就是害怕,但轉念間又道:「好吧,你帶路!」賴千鈞摸摸短須,說聲「好!」兀的拔高身形,在適才落葉的樹上一點,借力騰空躍出。在他起身之時,黎智微微頓足身體便斜斜的直插過去,如影隨形跟在他身後,幾個晃動之間,兩人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兩人離去的瞬間,風聲響起,廣場上又落下四條人影,分列東西,兩兩對立。四人同樣是鬚髮皆白,容貌雖老,卻是都面向著黎智離去的方向,東邊中有一人說道:「二哥,我們?」

稱為「二哥」的人還未答話,西邊的一人冷笑道:「杜老三,你是傻呀,你以為咱們在附近,那小子沒發現嗎?人家既然能發現賴千鈞,難道就沒發現我們?未必你覺得你比賴千鈞更強?」

「不錯!」西邊的另一人也道:「此人年紀輕輕,卻有不下於你我的功夫,你杜家這次是撿到寶了!」

杜家二哥道:「人家如此功夫,會被杜衡那小子的區區錢財所收買?可別讓明天之會出了什麼岔子,這次可是在你萬里家的地盤上!」

萬里炎一旁的老者冷哼一聲:「有你我兄弟在,又會出什麼岔子!」

萬里炎也道:「明日之會是我自然門的重要聚會,宵小自是不敢放肆,有你我幾人坐陣,以那小子又能做出什麼來?只要我等同心戮力又會怕過誰來?」

杜家二哥「嘿嘿」兩聲,又說道:「好!」說完便轉身離去,杜家老三也不打招呼,緊隨其後,頃刻便不見蹤影。萬里炎也不在意,對另一人說道:「兄弟可曾查出那人的底細?」

旁邊的人看着杜家兄弟離去的方向,說道:「此人名叫黎智,去年年底的時候,曾和墨兒有過交集,說起來墨兒算是吃了虧,事後我派人調查過,此人的身份極其簡單……」兩人交談幾句,身形晃動,飛速離開了,廣場上回復冷清,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黎智眼見賴千鈞縱躍而起,踏腳上樹,一個起落便已到數丈以外的另一棵樹上,也即斜刺里插將過去,落後在其兩步之距,穩穩跟隨,隨即感應到萬里坤等人跳落在廣場上,不由得微微一笑:「今夜真是熱鬧,自己一來便將三家高手都驚動了。」

賴千鈞左突右跳,雖已是深夜,仍是盡揀偏僻道路,黎智不緊不慢的緊隨其後,慢慢的遠離了城中繁華之地,前方流水嘩嘩,顯然是到了河邊,轉過一個山坳,河流在此處轉彎,形成一片沱彎,離岸邊不遠停泊著一條小船,兩條槳葉自兩旁伸出,一個大大的烏篷,顯然是一條漁船,只比平常所見稍微大兩圈。

只見賴千鈞奔至河邊灘頭,在一塊石頭上微一借力,便橫渡數丈,空中轉過身來瀟灑的落在船尾,微笑的望着後面跟來的黎智。船身輕微晃動,盪起些許微波,黎智也在那塊石頭上一點,輕巧的落在船頭,河面微波居然神奇的消失,卻是兩人的力量對沖,恰到好處,居然讓船瞬間靜止。

賴千鈞笑了起來:「小哥好身手,請坐!」作了一個手勢,說罷矮下身子,從烏篷中穿過,也來到船頭,在他身後跟着出現一個十七八的女孩兒,顯是之前就在烏篷之中。

船頭有一張及膝的小小几案,賴千鈞率先坐在一側,背靠船頭,將腳放在隔倉,正對着烏篷內,對那女孩兒說道:「萬靈,沏茶!」又再次對黎智道:「小哥為何不坐?難道是嫌我這船臟?」

黎智說道:「好!」便也坐在了另一側,問道:「老爺子有何指教?」

賴千鈞揚手道:「誒,既然已經入夜,那就別急,諾,茶好了,我們邊喝邊聊。」

烏篷的另一頭升著小爐子,炊壺咕咚作響,女孩已準備就緒,將茶具托出放置在小几上,提來炊壺為二人斟茶。升騰的霧氣飄散出絲絲苦澀的味道,賴千鈞道:「這是我的孫女,當年她母親懷她的時候動了胎氣,導致她也受了些影響,有些先天不足,有時需要以內家真氣為她舒緩經脈,她父母力有未逮,我便將她帶在身邊。」他說着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又道:「我們賴家祖上以伐木為業,常深入深山老林,這是深山裏的茶葉,趕不上名茶,但也另有一番滋味。」

見黎智不動,他自顧自的端起茶盞,送至嘴邊輕輕吹拂,呡了一口,才加入的開水卻似並不燙一般。放下茶盞,看看黎智,笑了笑,說道:「我平常就生活在深山裏,喜歡清凈,所以這次來恭州便找了這麼一處所在,小哥不要見怪。今夜聽說杜家請了一個年輕高手,又聽說萬里家的萬里坤正趕去相會,便忍不住也跟着去了,想不到小哥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功夫,真是讓我汗顏啊!」

黎智也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說道:「苦中帶甜,回味無窮啊!能入賴師傅的法眼,真是我的榮幸!」

賴千鈞:「我的功夫不咋地,但眼力還是有的,小哥的功夫絕不在我之下!還好我賴家這麼多年都是得過且過,不參與爭鬥,要不然有了你這樣的對手,讓人寢食難安啊!哈哈哈哈!」

黎智也笑道:「我可沒想過參與你們幾家的爭鬥,杜衡出錢請我,我得到我的酬勞,就兩不相干,後面的事就不是我管的了,沒辦法,人窮志短啊!」

賴千鈞:「小哥應該知道,此前廣場上,不止我一個人在窺視吧?」

黎智點點頭:「不錯,還有四個人,都是如你一樣的高手,應該是萬里家和杜家的人吧!」

賴千鈞:「嗯,萬里炎和萬里煌,還有杜家的杜麒,杜麟。這些年,為了這個掌門之位,他們兩家明爭暗鬥,各自損傷不少,更是將我等三家祖上的兄弟之情消磨殆盡,唉!」

黎智笑道:「人性如此,正常的,我也想身登高位,一呼百應,呵呵。」

賴千鈞冷笑道:「人心不齊,誰給你呼應?他們互相拆台都來不及呢!我對小哥有個建議,小哥可否一聽?」

黎智點頭:「請說。」

賴千鈞:「我希望小哥能推掉杜衡的邀請!」

黎智:「怎麼說?」

賴千鈞:「他們兩家雖還維繫着正常的交往,只是在外人面前顧忌著臉面,畢竟內鬥的名聲不好聽,其實他們在暗地裏早已勢同水火,只需打着火,瞬間便會燃燒起來,而你說不定就是那引火的人!屆時撕破了臉皮,大家都不好收場,你雖然武藝高強,但他們兩家與你一般者也是有幾人的,雙拳難敵四手,何況你還有家人,他們可沒你這麼高明的功夫吧!你別不當真,有人說,江湖事江湖了,禍不及家人,這都是鬼話,明著來不便,暗地裏事照做。所以我勸小哥你不要參與其中。若你有所經濟上的損失,我補償與你,如何?」

黎智道:「聽你這麼一說,還是那麼回事兒!不過,我既然答應了杜衡,總不能半途而廢啊!」

賴千鈞笑着看了黎智一眼,說道:「你開價吧,只要你明天不出現在現場,明晚可到此地來取!」

黎智伸出兩指,賴千鈞道:「杜衡也太小氣了,又或者說小哥你太好請了,以你的身手,翻上幾番還差不多。」黎智也笑道:「蚊子再小也是肉嘛,我是窮怕了的,這個數目對我來說就是巨款啊!」

賴千鈞伸出手來,說道:「那好,咱們就一言為定,到時我給你雙倍!」

「啪,啪,啪」兩人互擊三掌,以示不悔。黎智道:「既如此,我就告辭了!」賴千鈞道:「好,希望明晚能在此再見!」

船身微微一沉,黎智飛躍上岸,展開身法疾行,心裏卻想到:「此前在小島上與杜衡並未擊掌,那就是說並未立誓,作不得真,呵呵,到底是我未曾想到此節還是他未想到?似乎真有天意啊!」

此時的黎智展露出真實實力,夜色中如同疾風,比來時更為快捷,不多時便回到了酒店。乘坐電梯上了房間的樓層,走出電梯,心中想到:「也不知倆女孩兒累了一天,吃晚飯沒有。」此念頭一起,心中突然沒來由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身形一晃便出現在女孩房門前,房門虛掩,女孩兒的氣息全無。黎智推開門,女孩果然不見,房間里稍顯散亂,並未有激烈搏鬥的痕迹,女孩們的物品亦還在。電視下方的桌上留下了一張紙條,上寫「請勿參加明日比武,可保兩位女孩無虞,到時自然送回,如若不然,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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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在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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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暗流動,千鈞言重失芳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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