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執行局（下）
陸昭君開始編瞎話。
最能蒙住人的謊言往往是九分真、一分假，他的敘述也基本上遵循着這個黃金原則。凡是可以照實說的地方，他都毫無保留地選擇了忠於事實，只是在涉及到金帳和虛界的地方打了個含糊，表示並不清楚內情。
至於最後英勇擊斃狼人匪徒的，也不再是陸昭君本人，換成了狼人派出的執法憲兵——這是陸昭君和金錄反覆推敲的結果，內部整肅任務一般就是由憲兵來執行，把黑鍋甩給他們是個很穩妥的選擇。
至於這個莫須有的執法憲兵到哪裏去了，那自然是一問三不知，三問九搖頭。
簡單講完一遍，陸昭君就緊緊閉上了嘴巴。根據他和金錄之前的推測，這時候執行局的人就該問一些問題了，有什麼答什麼就好，不好答的就說不知道。
想像力再豐富的人，恐怕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個虛界橫空出世！只要戳不破這個關鍵點，糊弄過去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畢竟要確定一件事沒發生過，可比確定它發生過困難多了。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司雨聽完立刻站起來戴上摩托頭盔：「莫爺爺，我帶行動隊去現場看看！」
「去吧，快去快回。」莫喬捏了捏酒糟鼻子，等司雨大步流星地走遠了才慢吞吞嘆了口氣，「唉，多事之秋哦。」
「不需要我們配合調查嗎？」陸昭君憋了一肚子腹稿準備回答問題呢，結果連問都沒人問一句，感覺一記蓄力重拳打在了棉花套子上。
「這個倒不用，你們提供的情報跟我們掌握的都能匹配上，一對照就很清晰了。」莫喬靠在椅背上，「其實很早之前我們就知道有一夥狼人非法入境，可惜一直沒抓到蹤跡。那個狼人憲兵入境的時候倒是報備過，但是入境之後也不見人影，真是無法無天，沒想到被你們逮住了蹤跡。」
陸昭君和法案、白諾對視一眼，互相交換了個比殭屍還僵硬的眼神——逮住了個毛啊，明明是瞎編的吔！
「總之，感謝各位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啊！」胖老頭跟三人挨個握手。他倒不是沒注意到這幾隻獃頭鵝反應有點怪異，但新人面對新事物有點反應實在太正常不過了，壓根沒有必要過度聯想。
「對了，你們沒把關於靈能和異種的事情泄露給普通人吧？」他又問道。
「沒有。」陸昭君暫時壓下滿肚子的問號，「不過我不太明白，為什麼不能告訴呢？」
「這種東西泄露出去太容易搞得人心惶惶，你想像如果讓大眾知道狼人是真實存在的，會造成多大影響？」莫喬從抽屜里取出幾張表來，隨意打了個幾個彎鈎。
「那異種怎麼不滿世界嚷嚷呢，他們難道還用顧及影響？」
「這很奇怪嗎？」莫喬筆不停綴，「異種也不希望社會亂成一團，也不希望走到哪裏都被人當成怪物，所以在這件事上，我們雙方還是有默契的。」
陸昭君癟了癟嘴，這老貨還真夠直白的，幾乎是明著說普通人越無知越幸福了。
「或者也可以換個比較容易接受的說法，維持社會的穩定和秩序，哪怕只是表面上的。」莫喬忽然停下筆，抬起頭看着他。
兩道目光在半空中匯聚，陸昭君從這個胖老頭眼睛裏看到了疲倦和無奈。
「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風雲過。」莫喬淡淡一笑，低下頭繼續填表。
他填好三張吹乾墨跡遞過來，陸昭君一看，無非就是姓名籍貫什麼的，跟這種機構打交道當然早就有準備，
填與不填也就是走個流程不影響實際結果，拿起筆挨個填好。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加入執行局？」莫喬收起表格塞進抽屜里。
「國家機構難道還看得上我們這種散裝素人？」陸昭君對執行局充滿好奇，來之前倒是聽金錄說過一點，但是那貨畢竟一直都是跟狼人混飯的，各種道聽途說的片段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國家機構倒是沒錯，但是地下世界要遠遠比你想像的更複雜，名頭沒那麼好用。」這個胖老頭悠悠嘆了口氣，「你們可能還不知道有個東西叫虛界——這個我回頭給你點資料你自己看看吧——大多數靈能者都依託著虛界抱團，獨立性很強，外人根本插不進手！」
「山頭林立？」陸昭君口頭敷衍著，心說我不知道個屁，老子手頭就有個現成的虛界，說出來嚇死你！
就是可惜這個虛界目前稍微寒酸了一點，目前還沒有靈能者大規模抱團，只有一個冤大頭正在盤算是不是可以種點西瓜。
「何止啊，簡直就是佔山為王，而且很大程度上壟斷了國內的靈能人才，導致我們根本沒多少人可用！」莫喬大吐苦水，「其實我們對虛界裏的事務沒有什麼興趣，但至少靈能者和異種對普通人犯罪應該有人管起來，對吧？」
「太對了。」一想到自己就是個新鮮出爐的受害人，陸昭君猛點頭。
「所以我們現在急需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加入，待遇方面也很優厚，你們要不要考慮一下？」莫喬挨個凝視着三人，目光很容易讓人聯想起丈母娘在打量蹩腳女婿，飽含期待。
「那還是，算了。」陸昭君不點頭了。
他之前還以為執行局至少是個高配警察局呢，現在一看原來是低配聯合國，向組織靠攏的決心頓時涼了半截。
還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這話也就只好騙騙初出茅廬的愣頭青，陸昭君這種老鬼一聽渾身雞皮疙瘩都快冒起來了。既然涉及到國家和地下世界的權利傾軋，他半點不想摻和，恨不得屙屎都離八丈遠。
「那你呢？」胖老頭沒有被小小的挫折打倒，又把問詢的目光投向法案。
「我跟老陸一道的。」法胖的回答很狡猾。
莫喬深吸一口氣，用渾濁的老眼看着白諾，就像在注視一份最後的希望。
「額……」鮫人小妞斟酌著用詞，不想打擊這個年邁的長者，「我之前已經加入了別的分局，後來失去聯繫了，您能不能幫我聯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