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將離

時光飛逝，越是甜蜜的日子越是讓人覺得短暫，轉眼一月之期已至。在這期間，姐夫吳志勇的病情有了明顯好轉，幾天前他已離線拔管，神志完全清醒，並已轉入了普通病房。

沈秋因為流產，精神上又受了重大刺激，身體虛弱，重症監護室本來也不允許家屬探視，因而之前一直休養在家，由沈父沈母照料。如今她知道丈夫轉出，說什麼也要去見他。可偏偏到了病房，她卻又似近鄉情怯，躑躅不前。猶豫徘徊良久，終是一咬牙走了進去。他夫妻二人歷經生死，再見恍如隔世。她憔悴不堪，他剃了頭髮，面頰凹陷，瘦了不少。二人相顧無言，唯涕淚橫流。

好半晌，她蹲下來，掩面啜泣：「老公，我們的孩子沒了……你拚命推開我，想保護我和孩子，可是，我還是沒留住他……」

吳志勇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但很快掩飾過去，想要伸手去摸她的頭，卻怎麼也舉不起來。不止是手，他的腳也抬不起來，終於反應過來，原來他四肢都癱瘓了。

沈燕是陪着沈秋來的，見此情形，不忍再看，偏過了頭。但她心裏清楚，他四肢癱瘓是因為頸髓受到損傷，即便人醒了，後續的情況依然不容樂觀。感染、血栓、肢體康復訓練……還有一關接着一關的考驗在等着他。

「他這病呀，不僅耗時間耗人力、精力，更是費錢，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作長遠打算……」主管醫生如是說。

沈燕心中酸澀難當，如果沒發生車禍，姐姐姐夫馬上就要迎來新生命，一家三口本可以幸福美滿。都是因為她……如今她只能拼盡全力，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絕不放棄。

事情的真相她如今並未告訴任何人，事已至此，知道了，只怕節外生枝，眼下最重要的是將姐夫的病治好。而她與顧桉楨，中間隔了這些事，沒可能了，真的沒可能了。

沈燕又去找了顧興偉。

顧興偉見到她倒不意外，那眼角眉梢那不屑與輕蔑之色溢於言表，似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恨夾雜其中。

「你果然還是來了。」

沈燕冷笑：「你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嗎？好，如你所願，我會離開桉楨。」

顧興偉聞言，似乎覺得甚是滿意，也笑了：「沈小姐既然如此爽快，那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說吧，要多少？你開個價。」

沈燕目露譏誚之色：「顧家財大氣粗，莫不是我開多少你都會給？」

顧興偉笑意愈濃，眸中卻是精光閃現，淡淡道：「那也要看沈小姐值不值得。」

沈燕本想嘲弄他一番，卻反被他譏諷，果然是只老狐狸。她攥緊拳頭，怒道：「我值什麼價不需要你這種人置喙！我今天來是替我姐和姐夫拿回他們應得的錢！你撞了人，這醫藥費難道不該出嗎？我是奈何不了你，可既然我已答應你的要求，那你是不是也該履行你的承諾？我要我姐夫得到最好的康復治療。」

她從背包里拿出一沓文書，甩給他：「這是你安排的陳律師估算出來的初步賠償金額，先按這個給付。若是多了，日後我自會退還，但要是不夠，我也會一分不少地追回。」

顧興偉拿起那些文件，隨意翻了翻，看到她所說的賠償金額時，微微一頓：「你要的倒是不多。不過，從今往後，我卻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瓜葛。這樣吧，我會按照這個數額的兩倍賠償給你，多出的部分，你不用，扔掉便是。我只希望你徹底消失在我和桉楨的生命里！」

兩倍的賠償又如何？縱使姐夫完全康復，他們所受的那些傷痛，還有那個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又拿什麼來彌補？如今她的要求實在太便宜他了！但這個人的錢她當真是多一分也不想要，更不想和他繼續虛與委蛇下去。當下，她便說：「隨你！」轉身離去。

沈燕來到銀行自助櫃員機前，插入銀行卡，查詢餘額，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數字後退了卡，緩緩來到櫃枱打了流水。顧興偉效率確實是高，她才不過離開半小時，賠償金便已盡數打到了她的卡里。又或許，不是效率高，而是他真的對她厭惡至極，一刻也不想與她再有什麼牽扯了。

她不明白，難道只是因為她出身貧寒，他便要這樣對待她？這輩子就註定了不配和顧桉楨在一起嗎？路人形色匆匆，誰又能給她答案呢？她仰頭望天，唯見暮色沉沉，原是春雨欲來。

沈燕轉入一家菜場，買了些吃食回到出租房。顧桉楨還沒下班，她便開始燒飯、洗菜、燒菜，一切似乎和往常並沒有不同。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顧桉楨到家的時候，看到她已然坐在桌邊等他，頭頂天花板上一盞吊燈投下黃色的暖光，籠罩在她身上，暈出迷人的弧度，越發顯得她溫婉美麗。

此情此景，顧桉楨突然覺得心滿意足。雖然這裏是租來的房子，可眼前的人兒是他的愛人，他的妻，有她在的地方，便是家。家，曾經多陌生遙遠而冰冷的字眼，如今卻是再鮮活、再溫暖不過。

顧桉楨坐下來便是一陣風捲殘雲，邊吃邊嘀咕：「老婆做的菜就是好吃……」

沈燕嘴上說着：「好吃就多吃點。」自己卻不怎麼動筷，神色亦是懨懨，似乎有什麼心事。

顧桉楨見狀，疑道：「你怎麼不吃，身體不舒服嗎？」

沈燕乾巴巴地笑了笑：「沒有。」

這笑簡直比哭還難看。

顧桉楨放下碗筷，盯住了她，若不是身體不適，那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定是為了……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安慰她道：「別擔心，姐夫那邊，我已有……」話未說完，便突兀地頓住了，因為他聽到她說了一句話。

她說：「顧桉楨，我們分手吧。」

顧桉楨一愣，似沒有聽清：「你、你說什麼？」

她又重複了一遍，嗓音不高，卻分外清晰：「我們分手吧。」

沉默片刻，顧桉楨勉強扯了扯嘴角，有些艱難地笑了起來：「沈燕，你別開這種玩笑好嗎？」

這笑並不比方才沈燕好看多少。夫妻愛侶之間，本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往往有些玩笑能開，有些話卻不能輕易說，說多了傷感情，最好不說。就好比，如果一對夫妻，一方總是拿「我要離婚」威脅，或者開玩笑，那最後肯定是真的會以離婚收場。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

沈燕卻嘆口氣，說：「桉楨，我沒有開玩笑。」

她的神情認真、嚴肅，確確實實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顧桉楨覆著她的手僵住了，連帶着整個身子也僵硬了，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會兒，突地噗嗤笑出了聲，神色也緩了下來：「好吧，沈燕，你演得很好，很逼真，在下佩服之至。不過，還是先吃飯，先吃飯。吃完飯，我有事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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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33章，32章寫了點親密戲份，自覺很隱晦了，但審核不通過，現在刪的很清水了，待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