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飲茶
江牧歌都聽見了。
仔細一想，還真是那麼回事。
如今夜辰玥做什麼，須得排在夜文康後面，得小心不能被夜文康發覺了兩人有密切的聯絡。
譬如方才，夜辰玥都只能讓她進小樹林里與他相見。卑微極了。
可不就像偷情嗎？她搖著頭笑了笑。
一路走回郡主營帳。
碩大的帳子頂部，覆蓋著大張穹灰羊毛氈。拆卸下來以後，營帳的雛形就消失了。馬鬃擰的繩子掉了一地，都盤成圈，七零八落地甩在江牧歌的靴子前方。人去樓空，圍場從修整乾淨變得凌亂殘破，一派荒涼。
原本已是荒郊野嶺的地方，無論多少人來去經營，到頭來仍然長不出青青野草。
陳青收起繩子，朝她奔跑過來，靈巧地越過無數繩子組成的壁壘，朝她見禮：「郡主！已經準備完畢了。您帶的東西小福子也收拾好了，奴才這就去牽馬車來。」
「好，」她道，「太子呢？」
陳青一拍腦門：「差點忘了，太子殿下說，趁這時候要給您換一匹好馬來。」
「他親自去馬廄了？」她有些意外。
「是，恐怕現在還在挑呢。」
「太子如此，我實在承受不起，」她嘆息，「弄得大張旗鼓地，怕誰人不知他與我相熟似的。」
「您還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算了，」陳青欲言又止，「奴才這就去換馬了。」
他轉身離開了，徒留江牧歌在原地納悶。
等馬車牽到了，她走進去，才發覺裡面的陳設與以往不同。
先前中途換的馬車，是在當地就近買的最普通的輂車，唯有卷篷遮蓋，簡陋不堪。如今這輛馬車是輜車，有寬大的篷蓋、帷幔屏蔽，內部可卧。內部鋪著柔軟的灘羊毛絨毯，擺著撒了紅豆硃砂的神仙爐，窗戶四方透亮，雕花精緻異常。
一問之下，果然也是太子特地吩咐換了的。樂得陳青什麼不必收拾。
坐進去，頓覺鼻尖芳馨悠雅。若遇路況不佳，這馬車更不在話下。端坐於車內，毫無顛簸之感。她的座駕經過其餘其貌不揚的馬車時，隱隱都透著一股子內藏乾坤的囂張。
不過，這新車的外表倒是極低調。旁人愣是瞧不出她用的馬車與他們的有什麼不同來。
黛夏坐在江牧歌對面，一雙眼上下亂瞟，時不時偷偷瞅一眼她的臉色，又縮回頭去，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只有小福子耳觀鼻鼻觀心，規規矩矩地在倒茶。
她問黛夏：「可有什麼想問我的？」
「回郡主，奴婢沒有。」
「有什麼有沒有的？你四處張望，像做賊一般，看得我在這裡休息得也挺坐立不安的。有什麼難事，倒是問啊。」
「這個……」
小福子忽然上前，給她們一人一杯，斟滿了茶。
江牧歌端起茶來，深吸一口。
味道清新純凈。
一時間，也忘了眼前的問話，淡淡道：「這茶不錯。想不到咱們小福子還能泡得一手茶。改日子一定得要紅魚多學學，她最喜歡學這些。」
「郡主過譽了！」小福子微笑起來，「奴才不欲打斷郡主與黛夏姑娘說話。」
「無妨。」
「是、是。」黛夏卻哆嗦道。
江牧歌冷著臉，沒把話說下去。
正午，到了驛館，烏泱泱一大群人都要打尖，就有一桌子武將，一桌子女眷，坐在一起打趣喝茶，磕磕零嘴。
江牧歌已經喝足了茶，叫陳青一同去外面曬太陽、散步。勝九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頭。
走了一陣，陳青似乎察覺到勝九身體有異，忽然停下來，扶著勝九坐上了一塊石頭。勝九喘著粗氣，一瘸一拐地，都不敢看向她。
她一問，才知道勝九先前在拿著韓沫沫的時候雖說是有驚無險，可還是掛了彩，整體傷勢不重，唯有一處傷在腳踝。但凡要長期走動，就有腳跟墜痛。
饒是如此，他竟然還肯跟著他們散步。
陳青亦心疼：「師父，您都腿腳不便了，還出來做什麼？」
「保護郡主，是我答應好殿下的，不能擅自離開，」他彷彿全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此時拖了郡主後腿，還得坐在這裡，耽誤了郡主時間，我該向郡主致歉。」
她搖搖頭，蹲下來替勝九看傷。勝九連呼三聲使不得，她就依樣畫葫蘆，學著太子的口吻命令他給她看。
對於命令，勝九毫無抵抗力，唯有任她親手替他捲起褲角，重新處理傷口。
「傷得的確不重，不過不宜時常走動了，」她放下了他褲角，「傷口都已經裂開了，再這樣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歇一會兒，讓陳青背你回去吧，到時候就跟我們一樣，坐在馬車裡。」
勝九綳著臉：「多謝郡主，可使不得，我是暗衛，不該輕易露臉。」
她皺著眉，想了想，道：「那就盡量到車頂去，不要在車底，好不好？這馬車有篷蓋，你趴在上面，至少腳也不累。」
「是。」勝九臉上這才有了喜色。
「你是敬業，」她道，「那日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如何從武將手裡逃脫的？」
還有，韓沫沫如今到底怎麼樣了？
「陳青沒說過？」勝九一臉訝異。
陳青搖頭：「這是雍王殿下的吩咐。別說我了，哪怕是小福子那些人聽到了傳言，又哪敢私自在郡主面前編排。」
「到底怎麼回事，何須如此遮瞞？」她禁不住惱火。
勝九猶豫道：「此事殿下有所設計……」
「慎淞郡主！」一道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
從前方跑來的，竟是許久未見的小鍾子。
小鍾子一身便袍，精神奕奕，見到她簡單行禮，就道：「請您即刻回驛站一趟，有人想請您喝一碗喝茶。」
一說有人，她便對這人是誰心知肚明。
朝陳青的方向瞥了一眼，微微點頭，就跟小鍾子去了。
轉頭過來時，她莫名有些心神不寧。
石頭上的勝九，已經消失了。
他是暗衛，的確一直秉承見不得生人的原則，沒有一刻放鬆。
只是，勝九功夫如何，是有目共睹的。他現下這反應速度，未免還是慢了些。不知是因傷分神，還是小鍾子的腿腳已經輕巧到了一定地步。
到了近處，竟連勝九都沒法提前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