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個世界

彷彿從寒冬,來到了暖春。

老人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紅潤，身體也恢復了柔軟，不再僵硬顫抖。眼皮也變輕了許多,不像之前那樣沉重得像是上面壓了冰塊。

和以往聽到孫子呼喚，無論怎麼睜都睜不開眼不同，這回，他輕鬆就睜開了眼睛，完全不費力。

「阿爺你醒了！」看到阿爺醒了過來，小孩激動地湊過去，想把手裏剩下的一朵花也餵給他。

老人在昏睡的時候,其實多少還有點意識。仙人說話的聲音，他斷斷續續聽到了一些。大概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仙人救苦救難啊,老人伸手摸了摸孫子的臉：「阿爺不冷了,你吃吧。」不僅不冷，甚至身上的病痛,都好了一些,沒那麼難受了。

小孩聞言原本還不太相信，不過這花是仙花,而且阿爺的手摸起來,也暖乎乎的，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他這才自己吃掉那朵花。

他不能死,他得活着才能好好照顧阿爺。

怕阿爺有個萬一,小孩自己身上只穿了件皮毛衣裳和厚襖，還有中衣,剩下的,家裏的所有衣服都蓋在阿爺身上。

一件皮毛衣裳,一件厚襖,一件中衣，這在以往的冬天看起來很保暖的穿着，現在根本抵不上什麼用處。

小孩自己的情況也就是比老人略好些。臉上手上滿是凍裂。但是一朵花吃下去，他不僅不覺得冷了，而且原本因為飢餓，火燒火燎的胃，這會也消停了。沒有飽腹的感覺，但是，也沒那麼餓了，不疼了。

「阿爺，我去給你做飯。」小孩想起來剛剛小心弄進來的那些粟米，為了方便照顧阿爺，再加上捨不得浪費做飯時的那點熱量，他早搬了個小爐子、小鍋在卧室里。

這會從院子裏挖一捧雪進鍋，將粟米放進去，弄好后將鍋架到爐子上，小孩往爐子裏，小心地塞了一片火絨棉的葉子。然後從懷裏取出火摺子，吹了口氣，讓上面的火星變得更旺以後，他用火摺子點燃葉片。

幾乎才一接觸到葉子，完全不需要其他引燃物，葉子就燃燒了起來。

火絨棉的葉片不過一寸大，雖然很耐燒，但是燃燒后，火苗也就比蠟燭燭火大一點點。怎麼看都不像是能煮熟東西的。

就這麼點火，感覺風稍微大一點就能吹滅，別說做飯了，就是燒一杯茶杯大小的水，都得折騰好久水才能熱的樣子。

但就是這麼一點火，葉片才燃燒起來，小孩就覺得身體更暖和了。

「好熱。」小孩聽到身後有人說道，他回頭就看到阿爺躺在床上，這會額頭上已經有細細的汗水滲出來了。小孩連忙跑過去，把阿爺身上蓋着的衣服全都拿了下來，只留了幾床被褥。

沒了那些衣服，阿爺鬆快了許多，卻依舊還是覺得熱。小孩猶豫了下，這才又取下上面的被褥，最後只留了一床蓋被。

阿爺的神情，這才舒展開來：「再沒想到這葉子燒起來，火力這般足。」不愧是仙家賜物。

千寒粟米名字裏雖然有個粟字，但是卻不像普通粟米那樣需要脫殼，可以直接煮食。沒多久鍋里就有香味飄出來，很快一鍋粟米粥就煮好了。

小孩連忙盛了一碗端到阿爺面前，打算餵給他吃。

「阿爺自己有力氣。」讓個孩子做飯，已經是難為他了，之前沒辦法也就算了，現在能自己來的，還是自己來，多少給他減輕點負擔，老人接過飯碗，催促道，「你也快吃吧，家裏剩下的那點糧食，這段時間估摸著都進我這張老嘴了。你有些天沒吃東西了吧？趕快吃。」

老人多少有些知覺。近半個月，這孩子餵給自己的食物明顯越來越少。

如果是其他人，也許就會認為自己這是被拋棄了，對方想要餓死他，好獨佔剩下的食物活命。但是老人十分了解自家孫子的秉性。知道比起是想要餓死他這個老傢伙，更有可能的是，家裏的糧食見底了。

他還能時不時有東西吃，恐怕是孫子從自己嘴裏省下了糧食。但就是這樣，估計也撐不了多久。如果不是仙人下凡了，他們祖孫倆，大概沒多久，就要前後腳去底下找兒子兒媳了。

這會有糧食了，比起自己，老人更擔心孩子。

見他真的拿得住，和以往的虛弱完全不同，小孩高興之餘，自己也舀了碗粟米粥。軟糯的粥順着喉嚨滑進肚子，熱乎乎的食物帶來的溫暖，慰藉了身心。

一鍋粥被兩人分食乾淨。吃飽后，不止是不再飢餓了，就連之前因為長時間缺少食物導致的疼痛，都被徹底撫平了下去。

「家裏還有木頭嗎？」老人會些雕刻的手藝，多複雜的紋路刻不來，不過簡單些的東西，卻還是沒問題的。這會吃飽飯後，他虛弱的身體又恢復了一些，只是簡單刻幾個字的話，應該堅持得住。

仙人給了他們活命的希望，他總得做些什麼來報答仙人。

「還有一些。」大部分木頭都被小孩拿去燒了，但是他畢竟還小，身量未長成，很多事都做不了。像是劈柴就不行。

他勉強舉得起沉重的柴刀，可想用這樣的刀把柴禾成功劈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強行來的話，劈傷自己的可能性，都比劈開柴高。

因此大塊些的木頭都還在。

這會見阿爺要，小孩連忙去拖了一塊過來。

這木頭也太大了，不過大點沒事。老人找出刻刀，在木頭上大概比劃了下下刀的位置。他打算給仙長刻個長生牌。

不過，正式下刀之前，老人的刻刀久久沒能落下。倒不是沒力氣，而是，他問孫子：「你可知仙長尊號為何？」

是啊，仙長叫什麼？

類似的問題，發生在很多地方。許多在瀕死邊緣徘徊的百姓，都被這麼救了回來。

百姓大多數都很樸實的。都懷有感恩之心。普通百姓家財不豐，能做的事非常少。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給恩人刻個長生牌。沒木頭就用石頭，用磚瓦。只是單純刻牌的話，只要認得字，哪怕不會雕刻也能弄出來。

但是大家在找到料子后，都卡在了第一步。

柳國皇帝也是如此，他想好了神廟建造所需要的一切后，也問道：「仙長賜下良種，救我柳國百姓，救天下人於危難，柳閔懇求仙長告知尊號，並諸位天女芳名。此並非柳閔有心冒犯，蓋因為方便踐諾，修建神廟耳。」

「不必麻煩，」池宴直接拒絕了，比起那些對他來說根本沒有用的神廟，他更關注別的，「先前我灑下的那些靈液，能加速作物生長，使其快速成熟。趁著靈液尚未完全消耗，該早些將成熟的作物收割採摘，再及時播種下新的種子才是。」

「接下來這一茬種子，生長的速度不會像這次這麼快，卻也會比原本的快上不少。」

聞言，眾人一下就急了。不等朝廷下令，各地就已經動作了起來。在百姓們熱火朝天收穫的時候，池宴手中又出現新的事物。

這會出現的，不是種子，是一滴圓滾滾的血液。

人類能活了，但是只有人類活下來，終究有些不足。而且池宴代入了下自己，千寒粟米和火絨棉花的味道是很好的，可人只吃這些，短時間沒什麼，時間久了，一直不吃肉也不行。

可才遇過災，接下來前幾年甚至十幾二十年，百姓都不可能捨得把糧食分給動物，也沒多餘的糧食分。哪怕動物的肉能吃也一樣。

而且沒有火絨棉絲織的布做的衣服，就算百姓們把糧食分給動物了，動物是不會餓死了，卻不代表它們不會凍死。哪怕有火絨棉花在也是如此。

火絨棉花吃下去后是會讓人覺得不冷，但是這個不冷是有時間限制的，除非連續吃，不斷吃，否則該凍死的最後還是活不下來。

而棉花的產量顯然沒辦法讓百姓們這麼奢侈。人們自己吃都不夠，更別提留給動物了。

考慮到這些，池宴也不介意送佛送到西。反正千寒粟米和火絨棉花都給了，靈液也撒了。不在乎多給一點少給一點。正好清庫存了，這些『垃圾』他儲物戒里多得是。

動物的吃食可以靠他之前撒在深山裏的那些千寒粟米和火絨棉。人類是不會踏進深山的，畢竟寒冷成現在這個程度，唯一沒被砍光樹木，扒乾淨地皮的，也就只有深山了。

但凡靠近外面些的山頭，上面連根草都沒能留下，全被想活命的老百姓薅走了。深山老林卻得以保存，足見危險。

至於保暖，山裏雖然也有火絨棉，但還是那句話，想靠火絨棉花保暖不夠。

池宴拿出來的這滴血，就是為這個準備的。

這是低階的獸血。他特意取的是勉強夠得着靈獸邊的獸的血液，這種血液在凡人里很受歡迎，尤其是想以武入道的那些人，為了加強身體素質，錘鍊身體強度，他們中很多人都會花大價錢，通過各種途徑來購買這樣的獸血。

這樣的獸因為不算完全邁入靈獸的門檻，它們的血液就不會太過霸道，稀釋后吸收起來相對容易，能起到淬鍊身體的效果不說，又不至於讓人爆體。

池宴早期倒賣的物品里就有它，這會儲物戒里各種血液還有不少。池宴拿的這種，還是這類獸里，最低階的那種。獸血的品質也最差。

這麼一來，動物們接受了血液后，能不懼寒冷的同時，本身實力幾乎不會增加。之前是怎麼樣，接下來還是怎麼樣。不會給人類造成太大的威脅。

也不會開啟靈智。只是從普通的動物，變成了不怕冷的動物。畢竟這個世界的靈氣太少了，和沒有似的。動物想開靈智沒那麼容易。

池宴手裏的這一滴血液是稀釋過的，將血液往外一拋，池宴指尖迸發出細小的劍氣，將這滴血液分離成肉眼都無法看見的極其微小的一顆顆。

然後這些血液朝各處飛去。避開了人，每一顆血粒子，都精準地落到了野獸身上。

一時間，安靜到死寂的深山裏，突然變得吵鬧。許許多多原本有氣無力，在苟延殘喘的野獸們，都發出了吼叫聲。時不時的，還伴隨着它們掙扎打滾的動靜響起。

要不是山上的雪都被凍住了，這會沒準都雪崩了。

片刻后，有野獸趴在地上，歪著腦袋，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過它們的腦子也沒辦法供它們思考這麼多。唯一的感覺就是不冷了。野獸張嘴咬住面前的植物嚼了嚼咽下去，沒多久，它們也不餓了。

該送的東西全都送了，池宴的大禮包這才算是發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