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手指在腳裸處輕輕摩挲。
冰涼澀骨的感覺,瞬間就從指尖漫延上來。
本就因為飯菜不和胃口而情緒不穩,這下,闞冰陽這冷漠的聲音更是直接把她從山腳峰棱打到了冰海雪底。
葉縈縈扯下褲腿,倏地站起身來,臉頰都白了。
「你搞沒搞錯啊!我可是葉明誠的女兒!」
闞冰陽放下筷子,表情依然平靜。
他揚眉看來,輕描淡寫地問道:「你是誰的女兒,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若說要拼背景,他只會遠甩這位乖張跋扈的大小姐,而不會比她差。
但他沒功夫在這跟一個被寵壞的小孩子磨洋工。
閑人多得是,他不是。
葉縈縈不知這理,她脾氣上來了,連后媽茶話會都要退避三舍,更不用說這個空虛寂寞冷的破道觀了。
「闞冰陽,這飯我反正是吃不慣,你看著辦吧!」
她說完,將桌上的碗筷打落在地。
「稀里嘩啦」,碎一地,瓷片破裂的聲音振聾發聵。
然後,轉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旁邊的師弟鄭休合差點端掉了碗。
但看對面一眾攝影師和導演們也是瞠目結舌,紛紛僵著臉,自己也不好說話。
坦白而言,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這幹什麼。
鄭休合走到門口,喊來吳炫:「她這是按著劇本來演的,還是本身就這脾氣?」
吳炫剛在抽煙,不知道集糜軒發生了什麼。
他默默環視一圈,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的瓷碗碎片,立刻恍悟道:「呵,她就這樣,小時候就是個爛脾氣了,我倆第一次見面就把我打了一頓,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吳炫哈哈笑著,轉頭又跟拍自己的攝影師和編導說:「哎哎,剛才這句話,一定要給本少爺播出來!再加個大頭特效!」
他輕浮不羈,就想讓葉縈縈出點丑。
-
葉縈縈餓著肚子回到房間。
她推開門,略有些詫異。
因為房間里已經有了一些簡單的傢具,連床都重新鋪了一遍。
林燦從包里拿出一包餅乾,「縈縈,吃點嗎?」
說實話,她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但她就是這麼犟,寧願餓死也不願意為了這兩粒米而折了她的小蠻腰。
阿正將鏡頭拉近,也好言相勸:「那個,葉小姐,你多少吃一點,要不然熬到明天早上,怎麼受得了。」
劇組一會兒就要收工下山,只留她和吳炫兩個人在山上。
餓壞了,他可負擔不起。
葉縈縈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直言道:「我才不住這,我要下山住酒店,反正有纜車,下山也就一刻鐘的時間,明天早上我再回來唄。」
「……」阿正哽住,轉頭去看林燦。
不等林燦說話,總導演趙丞就過來了。
按理說,葉縈縈這種性格非常適合這類變形節目,但是過猶不及,她這脾性實在是有些讓人招架不住。
因為暫且沒人能降得住她,所以他聯繫了葉明誠,讓他勸誡自己的女兒。
葉縈縈接過手機。
也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不過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她的氣焰就消散了一大半。
電話掛斷,趙丞也沒敢再多問什麼,便喊了阿正和林燦準備先收工回去。
人都走了,道觀就剩下了葉縈縈和吳炫兩個無關緊要的「外來人員」。
她懶得去管吳炫那邊是什麼樣子,因為她只關心自己。
其實呢,她也不是不好說話的人。
只要稍稍懂她那點小恩小惠的心思,就能穩穩妥妥地拿捏她。
比如剛才,
葉明誠只說了兩句話。
「你給我乖乖在那待著。」
「你還想不想要阿斯頓馬丁了?」
-
翌日一早。
迷霧未散,葉縈縈餓醒了。
她抬腕看了一眼時間。
五點半,雞都沒她起得早。
一晚上滴水未進,整個人都是天旋地轉的。
她鬆了松肩胛骨,因為床板有些不習慣,渾身都覺得酸痛。
這個時間點,根本不可能有早飯等著她,只能先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胃已經在「咕咕咕」叫個不停,葉縈縈懶散地趿著鞋子,揉著後背,慢吞吞地推門走了出去。
她失算了。
有人起得比雞還早。
空闊的院中,闞冰陽坐在竹編蒲團上,一身清白飄逸的白色長衫,膝蓋墊著一張古琴,正撥弄著琴弦,聽音調弦。
此刻山頂雲霧繚繞,似半縷輕紗掩面。
這男人,白璧無瑕、輕雲出岫,倒是有一種飄然欲仙的感覺。
或輕或重,恰到好處地脫俗絕塵。
不染塵埃的清心寡欲,大抵就是如此。
葉縈縈怔住兩秒。
嘶——切,他還以為他在橫店拍電影呢?
她屏氣凝神,捻手捻腳地踮起腳尖,從一排廂房的拐角處,往走廊走去。
可還沒走幾步。
古琴傳來「錚——錚——」的渾厚音調。
那人叫住了她。
「去哪?」
葉縈縈頓住,回頭道:「餓了,吃東西。」
又是輕輕一聲「錚——」
「去哪吃?」
都說了是吃東西,還能去哪?
葉縈縈抱著手臂,不耐煩地回頭道:「廚房啊。」
「掌廚的師弟還沒起床。」男人低頭繼續撥弄琴弦,語氣平緩:「你先過來,我教你怎麼靜心。」
晨起有些涼,葉縈縈伸手撩了撩披掛在肩上的黑色開衫。
葉縈縈散漫地走過去,懶洋洋地坐在地上,
她衣服依然穿得隨心所欲,高腰露肚臍的上衣,垂滿流蘇。
這裡掉一縷,那裡露一截。
乞丐的爛棉衣都比這破洞少。
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粉色鏤空的小風扇。
呼呼的風對著吹,她也不嫌冷。
葉縈縈挑眉問他:「說吧,怎麼靜心?」
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坐他面前,她就不信他這心能靜得下來。
唐僧都做不到!
闞冰陽確實靜不下來。
他冷眼斜睨,在她「衣不蔽體」的身上打量了一眼,涼薄之意溢滿眼眶。
一秒后,他收回視線,喉結輕輕一滾:「換衣服去。」
葉縈縈愣了一下,「為什麼要換?」
這衣服多漂亮,又青春又活力。
——嘖呢,少女的曼妙身姿一覽無餘。
可惜人家根本不想覽。
闞冰陽微微蹙眉,將古琴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然後回身進了廂房。
不多時,他拿著一件灰不拉幾的道袍走出來,扔在她面前,「進了紫靈山,必須穿這個。」
道袍顏色壓抑老舊,還有幾個微不起眼的破洞和補丁。
葉縈縈怔怔看了半晌。
她拎起衣服一角,還沒放近鼻尖,就有一股放久了的霉味飄了過來。
她厭惡地往邊上一扔,「咦,這麼臭,我不穿!」
闞冰陽將衣服撿回來,又遞還給她:「洗乾淨的,四月時節多雨,難免有些霉味,等太陽出來了,曬一曬。」
話雖說得平和,語氣卻透著些許不容置喙。
葉縈縈不肯接手。
闞冰陽也毫無退讓。
兩個人就這麼為了一件衣服對峙著。
可葉縈縈怎麼熬得過這種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男人,這人不去熬鷹簡直浪費了此等絕佳天賦。
片刻之後,她咬著牙接過這件灰道袍,然後起身大步走到不遠處的桃花樹下,直接把衣服掛了上去。
早春水暖,桃花聞香。
這霾灰色的道袍掛上去,倒是和周邊的粉色桃花迎合出幾分莫蘭迪的色調。
葉縈縈轉身,對他道:「那就讓它先在這散散味。」
她話說一半,他也知道她話中有話,便問:「然後呢?」
葉縈縈昂起頭,「我要穿你的衣服。」
闞冰陽倒也不詫異。
畢竟她語不驚人死不休,難纏難磨難伺候,也是早有耳聞的。
他沉聲道:「女徒弟穿師父的衣服,你覺得合適嗎?」
「師父?」葉縈縈愣住,「我什麼時候拜你為師了?」
闞冰陽眼底依然平靜無波,「今天上午就要拜了。」
見她眼睛瞪圓,他又補充道:「這是你們節目組的安排,與我無關,我也不想收徒,顯得我有多老似的。」
……?
不想收徒?
所以說,還是我佔了你便宜?
葉縈縈正欲發作,闞冰陽又拂袖從她身邊走過。
待回來,他拿了一件藍色的長襯衫,「我沒穿過的。」
葉縈縈癟著嘴,「給我的?」
闞冰陽不語,點頭。
她怏怏伸手,接過,展開來在手中撣了撣。
青草香,帶著淡淡的薄荷味。
完全沒有道觀里的那種渾沉檀香。
他喜歡這種調調?
看不出來,還挺悶騷的。
她低聲嗤笑,也不迴避,直接就將襯衣罩在了外面。
動作幅度大,小姑娘雖然背對著,但依然隱約可見後背的蝴蝶骨一開一合。
白藕色的肌膚,在她彈指之間,一不小心就燎到了還未絢爛的陽光。
遠處山頭緩緩日出。
這一幕盡收闞冰陽眼底。
他擺起衣袖,轉過身,避開那道縈繞眼前的微光,冷冷道:「你父母沒教你怎麼穿衣服嗎?」
葉縈縈雙眸凝住,「啊?」
闞冰陽甩開衣袖,「不知羞恥。」
他說著,復又坐下,抬手撫琴。
那「錚——錚——」聲,
跟道雷似的劈在了葉縈縈頭頂。
她愣滯了片刻,待反應過來他在罵她之後,氣急敗壞地跳起來。
「喂!闞冰陽,兵馬俑你站第幾排啊?我正常穿衣服也礙你眼了?!」
作者有話說:
第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