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12章 第12章

雲亭只感覺心尖猛地一顫,反射性地揮手就是一拳,眉眼間劃過一絲凌厲與狠意,在月色下瞳孔竟然顯得泛著些許淡藍,像極了鮫人淚珠的顏色。

這一拳下去,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但預想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雲亭這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時尋綠整張臉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扭曲變化,五官擠在臉輪廓的邊緣上,隨後整個身體飛了出去,「砰——」的一聲化成青煙消散。

雲亭見此,驚恐地睜大眼,忽然,地面上傳來劇烈的晃動,連床都在兇猛地震顫,雲亭忙跳下床往外跑,然而,還沒等他跑出門,整座洞府便轟然倒塌,直接將他死死埋在了地下。

所有的聲音頓時如潮水般消退,四周重歸寂靜,眼前倏然一片黑暗。

「師尊,小師尊?」

萬籟俱靜,意識逐漸模糊之際,一陣焦急又摻雜着些許關心的呼喚聲從遠處傳來,由遠及近,雲亭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瞳孔還有些渙散,再次對上了時尋綠黑潤幽深的瞳孔。

然而不同於夢裏的是,這雙眼睛溫暖、澄澈,全然沒有被慾念扭曲魔化的痕迹,滿滿當當裝的全是雲亭。

但云亭剛醒來,腦子還有些糊,看見時尋綠,以為對方又想要自己的心,身體先於大腦,下意識在手中化出靈刃,手疾眼快地直接插進了時尋綠的身體。

噗嗤——

是利刃入肉的聲音。

時尋綠:「.........」

他感受到胸口入骨的痛意,有些慢半拍地抬起眼,眸中的關心顯而易見地轉變為疑惑,驚愕道:

「師尊?」

他身上的傷還沒好,當下傷口復又裂開,汩汩流出血液,傷口從指縫流出,將紅衣染得一片暗紅,痛的眼角眉梢都微微抽搐。

雲亭此時也反應過來了,驚得倏然收回手,正想抽回靈力,卻被時尋綠悶哼一聲按住了手,語調斷斷續續,透露著難掩的蒼白:

「別拔......」

要是拔了刀,血流的更快。

時尋綠身上的傷還沒好全,如今又被捅了一刀,臉上早就白的不成樣子,雲亭此刻也清醒了,顧不上夢不夢的,腦子是從沒有過的靈光,抄起時尋綠的腿彎,抱起他就往山下沖,敲響了清衍的洞府門。

清衍還沒睡,聞聲披衣開門,見門口的雲亭抱着渾身是血的時尋綠,嚇了一跳,「嚯」了一聲后,後退兩步,急忙打開大門:

「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雲亭急的快哭了:「師弟,你快救救他!」

「師兄你別急,快把他抱進來再說!」

清執聞聲也趕來了,沉默地將二人引進客房。清衍低頭檢查了一番傷口,便讓雲亭先出去,只留他自己留在客房醫治時尋綠。

雲亭急的像在門口等待媳婦生產的小丈夫,無數次想破門而入,又被門口守着的清執面無表情地攔下。

雲亭:「.......」

他唉了一聲,耷拉着腦袋坐到門前的台階前,手肘撐在膝蓋上,捧著臉嘆氣。

清執見此,視線朝房內看了一眼,確定自家道侶沒有這麼快出來,動作一頓,走到雲亭身邊坐下,生疏地起頭聊天:

「師兄,你.....怎麼會將他傷成這樣?」

雲亭是個自來熟的性子,聞言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只是覺得愧疚:

「做了一個夢,夢見他要殺我,醒來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錯將他傷了。」

清執看着雲亭難受的小臉皺成一團,指尖微麻,俊秀的臉上罕見的有些無措,半晌才道:

「師兄不必擔心,我剛剛遠遠看了一眼,此傷定然不會危及性命。」

他曾在過去的一百年裏無數次聽清衍談起雲亭,說雲亭性純如稚子,蓋因對方上一世失落半縷神識的緣故。

他雖不曾主動害人,但為人處世過於冷淡,不近人情,從未主動關心過旁人,約莫也不知道為人心痛是何滋味。

但如今看來.......倒是並非如傳言一般。

清執思及此,又往雲亭處看了一眼,正見對方捧著臉雙眼無神地看向原處,視線聚焦在遠處的一盆瑞鶴嵐中,嘴上還不自覺地喃喃道:

「可是他會很痛吧........」

他說:「我怕他痛。」

清執聞言瞳孔驟縮,常年冷淡的臉上有了些許的崩裂,微微詫異地看向雲亭,正想說些什麼,忽聞耳邊傳來「吱呀」一聲,門突然開了。

清衍連忙站起身,卻見雲亭先他一步蹦了起來,跑到清衍面前焦急地問道:

「怎麼樣?他可有椒樘事?」

「沒事。」

清衍有些累,手上還沾了點血,強打起精神走到庭中,彎下腰,藉著竹管前流出的泉水洗手。片刻后,清執走過去,沉默著擦乾他的手。清衍笑了笑,湊過去親了親清執的唇角,這才回過頭對雲亭道:

「他身上的傷不礙事。不過我在醫治他的過程中,在他識海中發現了另外一團不屬於他的神識,極大地阻礙了他修鍊的速度。」

「如果沒有那縷神識作怪,按照他的骨相和天賦,即使他是五靈根,此刻最少也應該修鍊至金丹,而不是練氣。」

雲亭聞言有些急,黑潤的瞳仁中罕見地染上些許焦躁:

「那怎麼辦,要取出來嗎?」

清衍搖了搖頭:「按照常理來說,普通修士的識海是絕對不可能容許他人的神識侵犯的,除非.......」

雲亭對上清衍欲言又止的臉,疑惑道:

「除非什麼?」

清衍緩緩:「除非是自家道侶的神魂。」

在修真界,普通修士雙修時,有時候會採取神交的方式,讓對方的神魂進入自己的識海,以增進彼此的感情。

雲亭愣了,半晌才吶吶道:

「原,原來是這樣啊......」

可是時尋綠不是他的情劫嗎,怎麼又會有道侶呢?

「不過也不確定。」清衍看見雲亭垮起個小臉,彷彿被拋棄的小狗般垂頭喪氣,心底咯噔一下,趕忙找補:「也不排除是因為意外進入的。」

雲亭喪喪地吊個眉毛,聞言撇了撇嘴:

「我才不關心他有沒有道侶呢。」

騙鬼呢,看上去都快哭出來了。

清衍腹誹道,半晌又正色道:「時尋綠的識海對這縷神魂有着極強的包容性,像是下意識縱容它留在體內般,如果對其進行強力驅逐,只會對他的識海造成損害。因此,我暫且封住了這縷遊魂,使其短期內不會對時尋綠的修鍊造成影響。」

言下之意便是,短期沒事,但長期會對時尋綠產生什麼負面影響,還是不好說。

雲亭聞言點了點頭,又很快強打精神,噠噠噠地跑進房間,看見時尋綠盤腿坐在床頭,閉目凝神,劍眉微蹙,一縷縷金光像水旋般圍繞在他的身側,眉間似有藍光若隱若現,腳步一頓,視線在時尋綠臉上停留了幾秒,又悄悄退了出去。

清衍清執不明所以,正想上前看個究竟,卻被雲亭攔在了門外,臉上是少有的嚴肅:

「別進去。」

他道:「我徒弟要突破了。」

這場突破歷時一天一夜,天雷足足下了三道,攪的天地失色,狂風大作,清衍清執的洞府被劈的焦黑,直到第二天半夜,盤旋在廢墟的金光才停了下來。

淡淡的靈力灑在庭中的草木花樹上,院中那盆瑞鶴嵐竟提前開放,長出了淡粉色的花苞,花心嫩黃的花蕊隨風輕擺。

雲亭在門前守了一天一夜,平日裏愛除了修鍊就是睡覺的他,竟然出乎意料地沒有回自己的洞府多懶,蹲在瑞鶴嵐前面,用靈力引來山泉,心不在焉地澆在花瓣上,看的清衍心疼的直抽抽,臉上慣常的溫和笑意蕩然無存:

「再澆就死了。」

清執握住他的指尖親了一下,低聲安慰道:

「無事,過幾月仙尊下山,我便隨他去,到時順路去蓬萊州,幫你取一點花種回來。」

清衍感動的抱住他,將他按在懷裏狠狠揉了揉,感嘆到什麼師兄,還是自家道侶好。

清執哪能看不透他的內心,微微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時尋綠一出房間門,就看到清衍夫夫一大早就在虐狗,嘴角一抽,但也知道清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正想出言道謝,就看到自家師尊蹲在花盆邊,心不在焉地用水澆花,水多的滴滴答答流到地上,氤濕了他的衣擺,指尖一頓,身體先於意識走到雲亭身後,忍不住出聲道:

「師尊,你的衣角濕了。」

雲亭渾身一震,猛地站起身回頭,動作幾乎要快出殘影,後退幾步,瞪大了眼睛看向時尋綠,卻活像見了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師尊怎麼了?」時尋綠有些納悶:「不想看到徒兒嗎?」

平時不是看他挺能說的?

「沒,沒。」雲亭吶吶地看了他一眼,瘋狂搖頭,又往後退了幾步,認真道:

「我見到你很高興。」

他又補了一句:「你離我遠一點,我怕又傷着你。」

時尋綠瞭然地看了一眼雲亭。

雖然不知道幾天前師尊是為了什麼捅了他一刀,但是,時尋綠莫名覺得,自家師尊不會無緣無故害他。

不然,也不會抱着自己來找清衍。

昏迷前的那一刻,時尋綠看清了雲亭眼底的愧疚、無助,他莫名覺得有些心疼。

只願這樣的表情,從此以後不要再出現在雲亭身上才好。

思及此,他指尖微頓,緩步像前走了兩步,直接把雲亭嚇得不斷往後退,直到後背靠上廊竹。

時尋綠抬起手,想碰一碰雲亭的臉,總覺得與雲亭一天沒見,就像過了很久,但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緩緩收回指尖,只低聲道:

「師尊不必愧疚。」

「徒兒從未怪過師尊。」

「可是我傷了你。」雲亭皺着眉,像是覺得自己犯下了什麼了不得的大錯般,使勁用指尖絞着衣擺,不知所措,臉都憋紅了,吶吶道:

「徒兒,我,我是不是,是個壞師尊啊........」

他的話里還帶着些哭腔,眼淚不斷在眼眶裏打轉。

從前時尋綠見他這番模樣,只覺得他纏人,如今卻意外地覺得有些可愛。

他伸出手,擦去了雲亭眼角的眼淚,輕聲哄道:

「師尊很好。」

「要不是師尊,我現在也不可能這麼快突破至築基,對不對?」

雲亭聞言一愣,果真抬起眼認真看了時尋綠一眼,感受到對方體內靈丹上流轉的充沛靈力,有了片刻愣怔,視線又落在時尋綠眉間流轉的淡淡的藍色火紋狀額印上,忍不住用指尖去碰了碰。

藍色的火焰在感受到雲亭靈力飄來的一瞬間,歡快地動了動,像蓮花合瓣般包住了雲亭的指尖。

雲亭頗為驚喜地「哎」了一聲,當下傷感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沖着清衍夫夫興奮道:

「你們看,他額間有這個火苗哎,好漂亮!」

時尋綠站着讓他摸,嘴角掛着淡笑。

清衍湊過去看了一眼,奇怪道:

「我沒看見什麼火苗。」

清執也搖頭:「我也沒有。」

清衍又加了一句,無情嘲笑道:「師兄,你是不是年紀大了,老眼都昏花了。」

雲亭:「........」

等時尋綠突破后,雲亭和時尋綠兩人就搬回了自己的洞府。

雲亭害怕再傷著時尋綠,就搬出了房間,但時尋綠表示沒有關係,且不知為何,一直沒有收拾出新房,雲亭便只能將搬走的計劃擱置,天天和時尋綠擠一個房間。

時尋綠識海中的神魂被封印之後,修鍊速度可以算得上是一日千里,加上他本人又勤於修鍊,明徽經常能看到時尋綠做好早飯後,哄著不情不願的雲亭起床一起修鍊,兩人一個坐樹上打坐,一個在樹下練劍,氣氛十分溫馨和諧。

「再過一段時間,時尋綠的修為便可以突破至金丹了吧?」明華仙尊站在明徽身側,眼角眉梢皆帶着讚許。

「他本就是天界戰神轉世,有這樣的修鍊速度不奇怪。」明徽摸了摸花白的鬍子,哼笑道:

「倒是我們幾個老骨頭,修為卡在渡劫中期,卻始終無法突破,只能等死。」

「世事無常,大道千萬,我們踏上道途時,又何嘗能想到會有今天?」

明華嘆了口氣:「只盼著再拼了這把老骨頭,為世人再做些微末不入流的事罷了。」

明徽聞言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決定要與我同去蓬萊採藥?」

明華沒正面接明徽的話,慈愛的目光落在晃着腿撐著下巴看向時尋綠的雲亭上面:「友仙宗交給小十一,我很放心。」

從前的雲亭,心雖通透,但像一尊玉雕般,不染霜雪,不近人情,但如今,因為時尋綠的到來,他的心不似從前般純粹,但總歸染上了些許煙火氣。

世間萬物,有明便有暗,或許從一開始,因為時尋綠的出現而帶來的情劫,結果並非是全然壞的。

明徽點了點頭,正想出聲,一旁的暮煙卻匆匆趕來,朝明徽與明華行了一禮,面上是顯而易見的焦急與凝重:

「師尊,明華仙尊,我有要事要報。」

「講。」

「無憂城已經遭洪陷落,城內大部分百姓染上了時疫,死傷無數。僥倖逃出城外的百姓將時疫傳播了出去,」暮煙澀聲道:「如今陸上,只剩九個人國未曾受難了。」

自開頭闢地以來,陸上二十八個人國遙遙相鄰,彼此相依,何曾出現過十九個人國同時遭難的現象?

明徽及明華對視一眼,彼此的眉頭鎖的更緊,一時間心亂如麻,竟罕見的沒有立刻做下決斷。

半晌,明徽才鬆開了眉頭,緩聲吐出一句,聲音彷彿陡然帶上了些許蒼老:

「明日開始,召集各長老及仙尊,無需通知各座下弟子,儘快舉行掌門交接儀式。」

「是!」暮煙面色一變,驀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肅著臉抱拳行了一禮,匆匆下去了。

明徽眉頭微蹙,許久未曾鬆開,久久地將視線落在了雲亭身上,喃喃道:

「小十一........」

他的聲音似嘆似眷,如青煙般,徐徐被風吹散在空中,只余尾音寂寥,消失在蒼茫天地間:

「友仙宗和人界的未來,就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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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弱攻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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