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這位同學
高二的優秀學生代表講完話后，緊接着是新生代表發言，林兮橪正在進行着對某人的微信轟炸，旁邊的座位突然空了。
她抬起頭，見趙一璐緩緩往禮台方向走去，背影看起來有些魁梧。
有一些譏笑聲從旁邊傳來，林兮橪偏過頭瞪了那兩個女生一眼，趁著旁邊讓出空來，貓著腰從側門溜了出去。
哪怕已經發了幾十條怒罵的信息出去，撥打出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時，林兮橪依然恨不得自己變成憤怒的小鳥，穿越幾百公里的距離，一頭把那人砸進地底再也爬不出來。
所以，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咬牙切齒的兩個字聽起來威力十足：「姜豐！」
電話那頭的人故作嚴肅：「沒大沒小，叫姜老師。」
林兮橪哪兒還有理智注重什麼尊師重道，況且那傢伙也根本沒有一個老師該有的樣子。
要不怎麼能做出如此誤人子弟之事！
「姜豐，你有病啊？」
「你知不知道這所學校的學制和國內其他高中完全不一樣？」
「哦，不，你當然知道，所以我就更不明白你到底怎麼想的了！」
「姜豐，我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學生，我是要參加高考的，我要考個好學校找個好工作，以後才能養活一大家子人，而這群學校的學生都特么沖着留學去的！」
......
姜豐在電話那頭一聲不吭，等這小丫頭髮泄完心中的怒氣，才委屈巴巴地來了一句：「你自己進這所學校之前沒事先了解過嗎，我以為你知道的啊。」
林兮橪咬着牙，長年不見血色的臉都被氣紅了。
是，這是她的失誤。
她以為姜豐強烈建議她到這所學校來，是因為這學校的師資力量十分雄厚，好學校不外乎就在這點兒上佔優勢了。
誠然，自己以前居住的那個小鎮容不下她這尊大佛，這句話也是姜豐說的，她自己也知道事實確實如此，她想要飛得更高，所以她來了。
而姜豐不知道的是，她為了來這裏都放棄了些什麼，甚至不惜……
「姜豐，你到底想要幹嘛？」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嘆了一口氣，正欲說什麼，林兮橪已經掛了電話。
她站在禮廳外的走廊里，望着外面鬱鬱蔥蔥的大樹，想起了她與母親的那一次爭吵。
那是她第一次對溫玉瀾發脾氣，摻著演戲的成分，把她從小到大對自己的不聞不問一一細數，斥責她沒有做到一個母親應盡的職責。
她吃過溫玉瀾給她做過的飯屈指可數，而且那些都不能算是一頓完整的飯，因為溫玉瀾只會把米飯悶好之後給她泡醬油吃。
她很小的時候就自己洗衣服了，原因是別的小朋友老是笑她衣服臟，她那時跟着阿恆到處瘋跑，和男孩子沒什麼區別，衣服自然髒得快。
她膽子小，很害怕自己一個睡，鄉下的夜晚真的黑得可怕，聽到任何一點聲音都令她毛骨悚然，可溫玉瀾不在，她整夜整夜的不回來。
當時，她都驚訝自己對這些小事兒怎會記得如此清楚。這麼看來，自己也並沒有原以為的那麼不在乎。
相反，她太在乎了。
明明她不是留守兒童，卻跟阿恆他們一樣，儼然成了一個獨居小孩兒。
明明她有媽媽，卻只能跟阿恆相依為命，受盡了白眼。
那個時候，溫玉瀾在哪裏？
她要麼在麻將桌前奮戰到天亮，要麼在家睡到天黑，所以白天上學后見不到溫玉瀾的人，下午放學回來溫玉瀾又走了……
她知道不能任由這個女人如此墮落下去，那天晚上，她跪在溫玉瀾面前，背挺得筆直：「媽，我求你了，這一生，也只求你這一次。」
然後，她媽沒有再把秦召明拒之門外。
她媽說得對，她的確就是賣母求學，卻求來了個這麼個玩意兒。
宣講會結束，人群湧出。
林兮橪站在走廊的盡頭，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校園裏那一排排高大的銀杏樹，以及從樹叢間露出的紅白相間的教學樓。
這個學校很美，就像秦召明給她佈置的那一間卧室。
可是，再美的東西，都不是屬於她的，是她用未來做抵押，借來的。
此時，林兮橪突然有些懷疑，自己走的這一步，到底是對是錯。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林兮橪才挪動腳步。
一轉身，見趙一璐在距離她三米左右的地方站着，垂在身側的肉肉手指正攪著褲縫，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怎麼了？」林兮橪走過去，看着她。
趙一璐頗有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林兮橪的表情，似乎沒發現什麼異常，試探性地問道：「你是在這裏等我嗎？」
林兮橪被她這模樣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句話不應該她來問嗎？
「啊......」林兮橪覺得這個女孩兒的腦迴路有些特別，為了不讓兩人都尷尬，隨口胡謅道，「是啊，裏面太悶了，我就先出來透下氣。」
趙一璐臉上的表情明顯鬆弛了許多。
林兮橪抬腳往前走，趙一璐立馬跟上，她問：「小鹿，你知道咱們學校的學費一年是多少嗎？」
「學費？」趙一璐似乎沒想到林兮橪會突然問她這麼個問題，很驚訝自己的室友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一學期是七八萬的樣子，再加上寒暑假的遊學，當然，這是自己選擇去或不去，加起來算的話一年就接近二十萬左右吧。」
林兮橪腳步加快，朝寢室疾馳而去。
現在退學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等等，這位同學！」
路過一棟教學樓時，一樓大廳里突然有人往他們那邊喊了一聲。
趙一璐微喘著氣停下腳步，可林兮橪卻置若罔聞，步子邁得飛快。
「誒誒誒你，跑什麼，給我站住！」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很細很好聽，可當這麼柔美的聲音刻意放大后卻失了原來的美度，險些破音。
林兮橪有些煩躁地轉過身，先是被那張臉上的烈焰紅唇給驚了一下，而後才面無表情在原地等著那女人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