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第47章 第 47 章

魔人的話語宛如催命符,轉身準備回到港口黑手黨時,公野聖良的身體忽然使不上力。

眼前天旋地轉,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半跪在了地上,捂著嘴像要把內臟咳出來一樣劇烈咳嗽。

視野一片昏黑,連帶著其他的感官也彷彿失去了作用,好半天才嘗出一絲鐵鏽味。

異能力仍在起作用,其他人看不到指縫間滲出的血,在別人眼中他仍是正常的,只是走著走著忽然伏下身開始猛烈咳嗽。

一同前來監視交易過程的廣津柳浪站在最近的地方,也最快反應過來,「公野先生!」他連忙扶起少年,神情驚訝中混雜著殺氣與憤怒,「——難道是魔人的陷阱?!」

公野聖良慢慢站起身,視線掠過系統界面上的各項數據,體質已經降到了岌岌可危的二十點,但他的注意力並不在此。

異能剩餘能量10

這一年多來精打細算,還是不可避免地耗費了5,不過剩下的應該也夠用了,多少都是一點心意。

「……不是魔人的問題,」他不動聲色地拭掉唇邊的血,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可能是昨天半夜著涼了,抱歉,讓您擔心了。」

廣津柳浪鬆了口氣,他知道眼前少年身體一直都不好,於是接受了這個回答,「我帶您回去。」

回到港口黑手黨,公野聖良直接被送到了醫療部門又做了一次身體檢查。

結果當然是什麼事都沒有——在異能力的作用下,他的檢查報告完美得能當場擺出去當展覽。

醫生對著各項指標都很正常的數據無從下手,只能叮囑他好好休息。

公野聖良表面說好,然後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關了一整天。

系統空間內,他用旁觀者的視角,像看電影一樣從頭到尾看完了他來到這個世界后的所有記錄。

剛開始他對周圍的一切還很疏離,無法確定是遊戲還是現實,一心想趕緊做完任務回家。

現在真的到了快要結束的時候,心中卻說不出什麼感覺,沒有喜悅,沒有悲傷,平靜得自己都未曾料想到。

「我之前,一直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太樂觀了。」

「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的。」

公野聖良輕捻過數據流,瑩綠的光芒很快從指縫流瀉而出。他的意識不必再進行任何偽裝,流露出淡淡的惆悵與迷惘。

光球默不作聲地貼近了他,翅膀柔軟的羽毛輕盈得彷彿空無一物。

很快,公野聖良又恢復了精神,他輕輕拍了拍系統的翅膀,「等我把最後的事情安排好,拯救世界線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賭場生意交給芥川已經過了兩個月,從剛開始的笨拙生疏到逐漸上手,芥川進步很快,起碼不用讓人操心他會不會哪天心情暴躁用羅生門給賭場換一套裝修了。

另一項費時費力的工作早在一年前就安排上,公野聖良對「容器」撐不了太久的事實早有預感,因此在太宰治叛逃沒多久就暗中聯繫上了坂口安吾。

履歷在政府機關手中,哪怕身在異能特務科的安吾也不好隨便下手,公野聖良作了個弊,他用異能悄悄調換了檔案上的幾個名字。

為了把耗費的能量控制到最低,他沒牽涉到別人,想著「這樣說不定太宰能早點開始新的人生」,他把其中某些事件的主使者換成了他自己。反正他除了港口黑手黨無處可去,履歷被修改了多少並不重要。

明知幾率很低,公野聖良還是想完成和太宰治的約定。

但這樣微不足道的願望,恐怕也沒辦法實現了。

至於中也……他心中懷著無以消磨的歉疚。也許最好的安排就是像小貓小狗一樣,臨死前不聲不響地離家出走,躲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度過最後的時光。

說起來公野聖良也很苦惱,這一路上他做出了很多承諾,每個都很努力地想去完成,可到最後他發現,越是努力想做到,就越是無法實現。

簡直是和異能力完全相反的詛咒。

「容器」的裂痕愈漸增多,就算外表一如往常,突如其來的暈眩、不受控制的失衡、時常的感官失靈……這些是無法隱藏的。

他又住進了病房,只不過和之前幾次不同的是,公野聖良已經可以自己壓下這一消息。

森鷗外來到房間時,他正安靜地坐在窗前擼貓。

這隻三花貓確實是通人性的存在,似乎覺察到了身旁的人時日無多,不用小魚乾誘哄便主動貼了過來。

它懶洋洋倚在桌上,任由公野聖良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撫摸過它的被毛,尾巴尖小幅度搖晃。

一室寂靜中,還是公野聖良先開口「森先生,有一件事我該向您道謝。」

輕緩的聲音卻猶如落雷般在室內乍響「如果前代首領是正常死亡的話,他臨死前最後一件事一定是下令殺掉我。」

對於當時已然陷入癲狂的前代來說,不管付出怎樣慘烈的代價,他一定會將得不到的東西完全摧毀。

彷彿沒注意到森鷗外驟然沉下去的視線,公野聖良低頭看著舔爪子的三花貓,自顧自道「但前代不知道,就算我使用了異能力,他的願望也絕無可能實現。」

半晌,他抬頭看向森鷗外,微微笑道「那你呢,森先生,如果你得到了「書」又會怎麼做?」

森鷗外雙手負在身後,沉默不語。

答案只有一個,在他殺死前代、成為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后,便再也沒有退路。他是組織的奴隸,為了橫濱的安全和組織的強盛,必要時刻可以犧牲包括自己在內的任何人。

「我背負著首領的責任,從此再也不對別人的諒解抱有期待。」森鷗外慢慢走到桌前,拉開椅子坐下,「這些年港口黑手黨不斷壯大,不斷侵吞著橫濱的黑夜,都在證明最優解確實可行。」

事實上,從荒霸吐事件到iic,一切都如他預料那般進行,唯獨一件事超出了他的計劃範疇。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不會也不能擁有後悔的情緒,但當褪去身份的束縛后,森鷗外不可避免地感到心中一沉。

他凝視著少年的雙眸,問「你真正想要做什麼?」

是像太宰君一樣叛逃,還是報復他,亦或是——雖然沒什麼可能——想要留在港口黑手黨?

「這個么……」

公野聖良像是被問住了,低頭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一開始他只是想努力升職,站到更高的位置去搜索「書」的下落;後來他有意忽略了任務,只是單純想度過這段宛如奇迹般被賦予的人生;再後來認清了不切實際的幻想,為終有一日的離去選擇合適的落腳點。

至於現在想做的事……

「森先生,」他的眼神帶著不合時宜的純粹,甚至到了有些天真的地步,「我想去外面吹吹風,只要一會兒就夠了。」

輪船悠長的鳴笛響徹夜空,漸行漸遠。

中原中也的外套穩穩披在肩頭,衣擺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單手按著禮帽,抬頭望了一眼頭頂半斜的月亮,隨口問道「現在什麼時間了?」

「差十五分鐘就到零點了,中原大人。」

已經這麼晚了啊……中原中也心裡咋舌一聲。

他從碼頭一躍而下,對著身後的屬下高聲道「你們先直接回總部復命,我還有點事。」

身後響起一片響亮的「是」,中原中也闊步向前去找提前停放在港口的機車,沒走幾步遠就在停車場外見到了前來幫忙的黑蜥蜴。

「任務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抱歉啊,你們白跑了一趟。」中原中也隨意擺了擺手。

為首的廣津柳浪朝他沉穩點頭打了個招呼,他身後幾個好戰的年輕人沒那麼強的等級觀念,在聽到沒架可打后紛紛露出掃興的臉色,但很快他們又注意到了別的好玩事。

「中也大人,」其中一個笑嘻嘻地大膽開麥,「您這麼著急要走是去見誰啊?」

在赭發乾部臉色爆紅之前,廣津柳浪輕咳了一聲制止了幾人的追問「你們幾個,先去碼頭清點一下貨物。」

小隊的人悻悻接下命令,剛才發問的那人不甘心就這麼離開,臨走前擠眉弄眼地朝中原中也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嘖,一個個還挺閑的。」中原中也咬著牙吐槽道。

他跨過機車,發動之前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廣津先生。」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聽說您一直在總部。」他微妙地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中帶上幾分不易覺察的吞吐,「那個……公野還好吧?」

廣津柳浪臉色微微一變。

港口黑手黨總部大樓之外,公野聖良站在地勢稍高的空地上,他穿的很單薄,卻像感覺不到冷一樣,鎏金眼瞳里的光在月色和霓虹燈彩中明明滅滅。

這裡能遠遠眺望到海邊。

愛麗絲站在他兩步之後,小女孩漂亮整齊的金髮被夜風吹亂了,她緊緊咬著唇,不發出任何聲音。

森鷗外同樣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視著前方的人。他心中對即將會發生的事有著模糊的預感,屏退了所有屬下,現在這裡只有他們三人。

他想起離開病房之前公野聖良對他說的話。

「「三刻構想」的好壞我沒有立場評判,但有一點我很同意。」少年的目光轉向窗外,海灣大橋下的海岸線蜿蜒秀麗,摩天輪悠悠旋轉,卻無法在他的眼底映射出任何事物。

他輕聲道「這確實是一座很美麗的城市。」

如此美麗的城市,和無數在其中努力生活的人們,相互熟識或者從未碰面,所留戀的和所虧欠的,有幸得以親自見證。

只是他等不到真正的秩序建立起來的那一天了。

公野聖良回過神,他低下頭,對著愛麗絲笑了一下「愛麗絲,你喜歡花嗎?」

女孩緊緊攥著裙擺,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藍寶石一般的眼睛泫然欲泣。

公野聖良鬆開手,他往前走了幾步,慢慢半坐在地上。地點沒挑在大樓樓頂的停機坪而是這裡,因為能更好地貼近地表。

他伸出手,將最後的異能力融入地面,就像植物紮根於土壤,它們天生契合,接觸的剎那便融為一體。

鋪滿視野的花海倏而綻放。

這座城市溫柔地回應了他。

眼前滿是瑩白的光,公野聖良能感覺到容器在破碎,不是四分五裂摔個稀巴爛,而是像一滴水融入在另一滴水中,一束光消逝在另一束光的盡頭。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驚惶地喊著他的名字。

他看不見任何人或物,想開口予以回應,卻發現聲音也一同融化在了光中。

算不上美好的開局和留白一筆的結尾,在被給予希望之後又被奪走了最重要的東西,直到一無所有后才恍然大悟,原來命運的饋贈早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在環繞的過往記憶的碎片中,他闔上了眼。

能量清零,結果判定中……

結果已更正,世界線修復完成,三秒後進行意識登出

三、二、一——副本永久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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