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一番各懷心思的暢談之後，首領室恢復了之前的安靜。
在公野聖良離開之後，森鷗外特意表現出來的「和善親切的首領形象」也失去了唯一的觀眾。
他姿態更為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雙手抵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向室內另外一人：「怎麼樣，太宰君，感受到他的異能波動了嗎？」
「並沒有，首領。」太宰治嘆了口氣，「這次白跑了一趟呢。」
「怎麼會，我可是招了位得力員工進來。」
「我是說我。」太宰治起身，語氣淡淡道，「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記得你的任務不是推給中也君了嗎，」森鷗外帶著笑意，將桌面上散落的紙張收起，朝太宰治的方向一推，「既然回去也不工作，就陪我聊一會兒吧。」
「……我認為在額外的勞動后需要更充足的休息。」
太宰治撇著嘴抱怨，不情不願地靠近了辦公桌，在看清文件上的內容后，神情微微一變。
上面顯示的赫然是能收集到的有關「公野睦」的全部資料，時間在三年前，他還沒有來到港口黑手黨的時候。
照片藏在中間，拍得很模糊，但仍能看清上面的少年有著一副無人不會稱讚的好相貌，偏偏神色冷淡，讓人望而卻步。
除了表情的差別外，和剛剛還在首領辦公室的人一模一樣。
「港口黑手黨雖然不會故意苛待人質，但□□室的條件也沒有好到能讓時間在人類身上停滯。」
森鷗外敲了敲桌面，話裡有話，「他的異能力絕不止於此。」不然不會讓前代如此瘋狂，不顧一切地想要奪過來。
如果只是暫停自己的時間，雖然罕見但對別人來說並沒有太大用處，但倘若能用到別人身上……
異能力真正的可怕之處在於如何利用它。
太宰治的瞳孔轉了轉，鳶色的眼珠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出無機質般的光澤：「你也看到了，森先生，我剛才碰到了他。」
他的異能力「人間失格」，能將觸碰身體的一切異能無效化。
而公野睦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所以說很有趣不是嗎。」森鷗外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段時間，就讓公野君暫時跟在你身邊吧。」
太宰治垂下眼帘，低低應了一聲，眼底一抹不明的流光稍縱即逝。
--
看著毫髮無傷從首領室出來的公野聖良，中原中也明顯鬆了一口氣。
「喲，以後就是同事了。」隨著關係的轉變，他也露出了些符合年齡的少年朝氣，湛藍的眼睛像寶石一樣明亮，「你的名字……是叫公野睦吧？」
說著，他小聲吐槽了一句「什麼啊這是，聽起來好奇怪。」*
公野聖良揉了揉被手銬磨出一圈紅痕的手腕，這次沒有眼罩，他能清晰看到赭發少年生動的表情，想了想，「那，用中也喜歡的稱呼就好了。」
「啊？……喔。」中原中也眼神飄忽一瞬，又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你一會兒有地方去嗎？」
公野聖良：「回□□室？」
中原中也：「……你認真的嗎。」
公野聖良失笑：「太久沒和外面接觸了，有點不習慣人多的地方。」
這話半真半假，有系統和任務的存在要隱瞞，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的演技萬無一失，要是在外人面前暴露就不妙了。
還是找個僻靜的地方比較好。
「這樣啊……」中原中也不知道他的想法，還在為自己不小心戳到人痛處而短暫懊惱，「我先帶你去休息室吧。」
港口黑手黨倒是有員工宿舍，但那裡人員嘈雜，環境也算不上舒適。中原中也想，待會兒去順便問一下首領的安排好了。
跟在中原中也身後，公野聖良這次才親眼見識到了港口黑手黨的氣派與等級森嚴。
不論是兢兢業業的守衛，還是拿著文件匆匆經過的文員，亦或是剛出任務回來身上仍帶血氣的武裝人員，見到中原中也時無一不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一路走下來，連帶公野聖良並不存在的威嚴都憑藉中也水漲船高了。
赭發少年卻根本不在意旁人的態度，他好像很忙，時不時低頭在手機上按著什麼。
中也真厲害啊，公野聖良感慨，還有剛才的太宰治，看著年紀也不大，卻已經成為了准幹部。
他又想到了雲雀前輩和十代目他們，聽說從國中時期就開始準備接管彭格列了，只可惜那時候他還沒轉學過去，沒能親眼見證。
等等，還是說黑手黨都是這麼卷的？！
公野聖良比較了下他認識的其他組織，震驚地印證了里世界「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這一殘酷的規則。
在他反思自己這些年的工作態度是不是太懶撒的時候，他和中也走到了標有休息室的房門前。
「就是這裡了，一會兒會有人把你需要的東西送過來。」
公野聖良回神，接過鑰匙，朝中也彎了彎眼睛：「謝謝。」
赭發少年猶豫了一下，剛想說些什麼，外套口袋裡的手機忽然一陣嗡動，他看清上面的內容，忍不住嘖了一聲，抬頭看到公野聖良時表情才略微和緩：「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喊外面的人就行。」
簡單又說了幾句，少年大步流星地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公野聖良意識到了一件事。
——過來的路上，中也是為了照顧他的身體狀況，才把腳步放慢了嗎？
--
放好熱水洗澡的時候，公野聖良還沉浸在被人關心的感動中。
休息室看起來沒有多少使用的痕迹，但各方面設施都很完善。蒸騰的熱氣漸漸驅散了消毒水的氣味，公野聖良半張臉埋在水下，非常有閑心地吹了幾個泡泡。
玩到差不多了，他闔上眼，閉目養神，細長的眉不自覺地皺起。
在首領辦公室那陣頭痛，好像並不是偶然。
記憶告訴他，他見過那個叫太宰治的人……但是為什麼？明明被前代抓進□□室后不久他就登出遊戲了，之後再也沒有登陸過，怎麼可能見過太宰治？
像是為了解答他的疑惑，公野聖良再次被邀請進了那片瑩白空間。
這次他站在上帝視角，目光所至的空間被一分為二，各自包含著一個「公野聖良」。
左邊是他現實的家，休假第一天的他窩在沙發里，興沖沖地掏出了遊戲機。
右邊則是橫濱貧民窟，他剛剛在黑賭場出千贏了一筆錢，為了避免被賭場守衛找到勒索一頓，七拐八拐躲進了廢棄地窖。
兩個都是他，同樣鮮活，當時的情緒似乎還保存在畫面里，喚起一陣共鳴。
公野聖良的瞳孔微微放大。
……難怪。
遊戲再怎麼逼真，也不過是將畫面和聲音傳進腦海，無論如何也不會有如此真實的共感。
[姑且將之命名為遊戲——它存在於表裡兩層。表層的你在休假時開啟了一盤遊戲，裡層的你卻是在這裡真正度過了一段人生。表裡之間沒有確切的真假，你可以把一切當作虛擬，也可當成真實。]
光球漂浮在他身旁，繼續道：[只是這些記憶不知為何消失了，等你再次在現實醒來，你的意識自然也就離開了遊戲，這才造成了『角色自毀』的結果。]
公野聖良頭疼地閉上眼，近乎囈語地喃喃：「這樣啊。」
那之前感覺不對勁的點也就解開了，他確實在地下□□室度過了三年，並曾在這段時間內見過太宰治。
光球靜靜地漂浮在一旁，給了他足夠的時間接受這一事實。
[遊戲故障的原因還在調查中，但請放心，這絕不是主系統方故意策劃的，我們也不想出現這樣的意外。]
公野聖良深吸一口氣，十指深深地嵌入空間，指尖綳白。
[那個……先冷靜，]光球的電子音罕見地帶上緊張，翅膀重重地抖了一下，[不要想不開啊，契約者！]
「……我沒事。」
公野聖良緩緩抬起頭，目光幽暗，「我只是在想，當時為什麼不沖著前代的臉狠狠來一拳。」
那可是三年啊！本來想遊戲設定就算了，結果他竟然真的被那個老混蛋害的關了三年！！
豈可修——！
看他還有咬牙切齒怒罵前代的心情，光球鬆了口氣，語氣放軟：[這次是因為你觸發了與主要角色的再次相遇，記憶才能解鎖。系統沒辦法干涉這個過程，不過我會努力幫你減輕接受記憶帶來的痛感。]
[幸好這三年並沒有發生觸發太多事件，把記憶補充完整還算容易。總而言之，我們一起努力吧，契約者！]
光球鼓勵地扇了扇翅膀。
公野聖良：……：）
意識回到休息室后，他再也沒有了悠閑泡澡的心情，懨懨地衝掉泡沫，卻在擦掉水痕時發現了異樣。
「紋身？奇怪，沒見過這個圖案啊……」
他蹲下身仔細地觀察著腳腕處的圖案，不到半個手掌大，墨線細細勾勒出枝葉的輪廓，是種他沒見過的植物。
公野聖良苦思冥想也沒想起紋身的來歷，只好先記下枝葉的形狀，準備出去再從植物圖鑑里搜找。
等他慢慢烘乾頭髮走出浴室時，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未拆封的衣服和一看就很高級的三層食盒。
旁邊擺著台全新的手機，沒設密碼，公野聖良點開通訊錄，裡面已經存好了一個號碼，備註「中原中也」。
食盒上放著張便簽：不知道你的口味，全都打包了一份。
公野聖良捂住嘴，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中也，我的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