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第52章 第52章

林諾在述說的時候,並沒有流淚。

畢竟只是夢裡的事,有什麼值得流淚的呢。

只是說完之後,他覺得有點累。

他緩緩睜開眼,聲音飄飄渺渺的:「老師,我的夢大概就是這樣的。我有點累了,我……」

林諾一邊恍恍惚惚地說著話,一邊再次試圖站起身。

然而雷恩依然圈著他的肩膀,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

非但沒有要鬆開的意思,雷恩的手臂反而用力往回一帶,另一隻手攬住林諾的後背,把這人結結實實地摟在了自己的懷裡。

林諾的下巴撞到了雷恩的肩頭,整個人還是懵懵的。

「老……師?」

雷恩用掌心扣住林諾的後腦勺,將他的頭按到自己的頸窩處,然後一遍又一遍,撫摸著他柔軟的黑髮。

「老師……」

林諾又喚了一遍。

不知為何,這一次,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點的哭腔。

雷恩應聲了。

雷恩的手指插在他的發間,聲音沉靜而溫柔:「我只是,很想進入你的夢。」

「如果我能出現在你的夢裡,我會……會緊緊抱住小林諾。」

「我會……好好保護他……」

原本決定不會再為這久遠的過去而哭泣的林諾,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他把頭埋在雷恩的肩上,一聲不吭地,安安靜靜地,任由眼淚奔騰而落。

雷恩的軟綢襯衫,被迅速地濡濕了。

雷恩也沒有再說話,同樣默然不語地坐著。

如果不是他的手還在時不時地拍著林諾的後背,或者撫著林諾的亂髮,那麼他簡直靜成了一座雕像。

林諾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心中彷彿有一道閘門,有一道曾以為永遠不會再開啟的閘門,被默默地打開了。

閘門之後,那洶湧狂暴的急流,差一點就要讓他窒息。

在他快要被急流裹挾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有一雙手,抓住了他。

這雙手,將他從急流從拽了出來;這雙手,輕輕將他擁入懷裡。

「我會,保護你……」

急流漸漸褪去。

林諾的眼睛早已腫得不成樣子,整個人也是迷迷糊糊,什麼都不知道了。

雷恩一手環住林諾的後背,一手從他腿窩繞過,輕緩地將人打橫抱起。

從小客廳回到卧室,不過幾步路,但雷恩依然小心地讓林諾的頭完全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不會亂晃。

進了卧室以後,騎士將小王子平放在自己的大床上,同時像他以往做過的那樣,為他脫掉室內便鞋,白色的長襪,黑色的長褲,修身的馬甲。

最後,他小心翼翼地為林諾剝掉已經被淚水濕透的襯衫,再快速為他套上了一件自己的寢衣。

他的寢衣對於林諾而言,過於寬大了些,以至於林諾一個翻身,整個鎖骨,乃至半個肩部,都脫離了睡衣的遮擋。

雷恩的手,僵了一瞬間。

他輕輕嘆口氣,為小王子把寢衣拉到肩膀以上,再用被單將人好好包住,只留下胳膊和腦袋還露在外面。

接著,他半跪在林諾床邊,手掌輕輕覆蓋在林諾紅腫的眼皮上,將絲絲涼意緩慢地傳了過去。

林諾似乎很喜歡這個溫度,不自覺地動動腦袋,貼著雷恩的手來回蹭,還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嗚嚕」聲,活脫脫一個哭倦了的小獸。

雷恩的跪姿半點沒變,手就這麼蓋在林諾的額間,直到林諾終於蹭累了,呼吸聲也變得越來越慢。

雷恩這才抬起手,將林諾亂翹的額發再次撫平,最後低下頭,在林諾的額間輕輕落下一個吻。

原本應該已經睡熟的林諾,睫毛顫動幾下,迷迷糊糊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隨即又疲倦至極地閉上,翻了個身,手臂圈住對方的脖頸,嘴唇也貼到了對方的耳廓上。

「別,走。」雷恩聽見,小王子殿下如是說。

「不走。」雷恩緩緩道,「我會一直在這裡。」

然而王子殿下似乎並不滿意。

他閉著眼,手臂無力地伸著:「抱。」

於是雷恩隔著被單,像對待什麼易碎品一樣的,輕柔地抱住了他。

可林諾還是不滿意,好不容易才被雷恩撫平了的眉頭,又皺在了一起,委委屈屈地哼哼著:「要抱抱……」

這聲音,恍如之前在桑夏之丘時,他哼哼著,不停地要雷恩摸他,碰他。

是不是只有在他醉得失去自制力,或者困得不省人事了,才能坦然地說出,自己要什麼?

在其他任何時候,他都是一個乖巧的,沒有慾望的好孩子。

想到這裡,雷恩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眼圈顯出一線不易察覺的紅。

一直沒有得到擁抱的小王子,一面嘟噥著,一面將身體蜷縮在了一起,縮得小小的,一點地方都不願意多佔的樣子。

雷恩再次隔著被單擁住林諾,然後沿著床沿側躺下來,用雙臂環住了蜷成一團的小王子。

林諾又拱了拱,發現這個懷抱又結實又舒適,這才滿意了,哼哼兩聲,繼續睡去。

次日清晨。

林諾醒過來的時候,依然是縮成一個小小的勺子模樣,被身後的大勺子兜在懷裡。

他揉揉眼睛,有些費勁地轉過身,正看見了雷恩的睡臉。

咦?

昨天,我跟他說了些「夢」里的事,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大哭了起來,然後哭得很累很累。

然後,我又貼著他睡著了?

而且,又是這麼親密的姿勢?!

林諾的身體瞬間就僵硬了,滿腦子都是:等下我要怎麼說?我要用什麼表情面對雷恩?

就在他慌裡慌張想不清楚的時候,雷恩的長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

「早,殿下。」雷恩的嗓音低沉而慵懶,像是睡得很舒服的樣子。

林諾的手指揪住被單,猶猶豫豫地回了一句:「早……」

雷恩很隨意地坐起身,姿態自然而舒展,一頭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真奇怪,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好了。」

「咦?」林諾沒想到雷恩會主動提到這個話題。

他頓時把自己心裡那點兒糾結猶豫都拋開了,往前湊了下,想要看清雷恩的黑眼圈是不是好了些。

可惜,落下的光影,外加雷恩散開的黑髮,讓林諾看不真切,只能聽見雷恩說:「上一次睡得這麼好,還是抱著那隻小寵物的時候。」

說到這兒,雷恩側過頭,對著林諾笑道:「沒想到,殿下也能發揮出這個功效。」

哦……唔……

林諾想起古籍上說的,心想可能自己睡在他身邊的時候,的確能讓他恢復體力、增強魔力?

這麼一想,林諾那種「自己又神志不清非要抱著人睡覺」的尷尬感,頓時就沒有了。

相反,他像受到了什麼誇獎似的,重重點了點頭,還煞有介事地說:「可能您的體溫比較低,我的體溫比較高,所以,這樣貼在一起,您會睡得比較好?」

聽見林諾振振有詞的歪理,雷恩帶著笑,在他腦門上揉了一把,道:「我猜也是。」

說完,雷恩就先跨下床,神情特別自然地說:「你再歇會兒,我去給你把衣服拿過來。」

說完,這人就離開了房間,給林諾留下了充裕的時間和空間,讓他可以自由自在地發獃。

雷恩剛離開套房,等在一旁的管家先生,就捧著裝著嶄新衣服的木匣子迎了上來。

雷恩沒有讓管家進去,而是道:「給我吧,我給他送進去。」

管家將衣服遞過去以後,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面色疲憊的爵士低語道:「閣下,我準備了些王子殿下可以用的東西。」

雷恩眉頭微皺,道:「不用。」

管家略有些驚訝,以為爵士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又解釋了一下道:「閣下,若是什麼都不用,萬一折騰太過……」

雷恩啼笑皆非地截斷了管家:「我說了,不用。」

管家不禁挑起眉毛,心道不愧是爵士——莫非爵士打算用魔法陣來讓殿下擺脫一開始的不適?

結果雷恩又補了一句:「暫時,不用。」

管家這下徹底迷茫了。

暫時不用?

可是,殿下不是已經住進爵士的房間了嗎?

而且爵士這面色,分明一晚上都沒睡……

為什麼還暫時不用呢?

深知貴族們有多「開放」,有多痛恨「春宵苦短」的管家,看著自行返回了房間的雷恩爵士,頗有些不能理解。

其實,雷恩之前並沒有特別費心思去考慮這個問題。

在他看來,一切本應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

如果他願意,他有一百種方式可以哄得這小傻瓜乖乖躺下任他馳騁。

但是……

他之前只是以為,王子殿下是不知道如何表達愛,也不知道怎麼去感受愛,才會對所有的細節都視而不見,才能真的把「意外」當做意外。

但是,他現在才明白過來,林諾何止是不知道如何去感受愛,他是根本不相信自己是可愛的,自己有資格獲得最純粹的愛。

他會下意識地忽視所有與愛相關的表達,會無意識地躲避這件事。

他會不斷地找借口,總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來解釋自己或者雷恩的行為。

想念?必然是因為惡龍的習性。

滿足?必然還是因為惡龍的天性。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讓他臣服於身體的谷欠望,讓他能在碰撞中得到谷欠仙谷欠死般的快樂,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始終不會相信,有人在愛著他,始終不會明白,他,值得被愛。

·

在灑滿清晨陽光的餐廳吃完早飯後,林諾以為,今天又是要努力學習的一天。結果雷恩說,今天休假,去看一下狂歡節里的法羅城。

林諾有些吃驚:雷恩,連睡覺的時間都恨不得讓我好好學習的雷恩,居然要帶我去——逛街?

這是為什麼?

他歪著腦袋想了想,終於想出一個靠譜的答案,於是小心求證道:「我們,是要去調查那個巨鴉的魔法陣么?是操縱吞金獸和巨鴉的人,有了新線索么?」

雷恩揉下眉心,道:「不是。」

林諾更吃驚了:「那……是有什麼新任務嗎?」

兩人之前去法羅城也好,去晶石鎮也好,都是為了完成這樣那樣的任務,所以林諾認為,這次一定也一樣。

雷恩想了下,一本正經的說道:「是任務。」

「是為了讓王子殿下,更好地了解法羅城的市民生活。」

哦,果然。

林諾安安心心地和雷恩一起坐進了克蘭門特家專用的黑色四輪大馬車。

這一次,雷恩沒有坐在林諾對面,而是非常自然地坐在了林諾身側,然後道:「殿下,轉過頭來,看我。」

林諾幾乎是立刻就把頭轉過去,注視著離自己不到10厘米的雷恩,下意識又屏住了呼吸。

結果雷恩一邊對他說「呼吸」,一面把個什麼東西架在了他的鼻樑上。

這是什麼?眼鏡?

林諾摸了摸自己鼻子上薄薄涼涼的那片東西。

雷恩道:「面具。現在法羅城見過殿下真容的人太多了,殿下若是隨意出現,可能會引起騷動。」

「另外,狂歡節上假面舞會很多,戴著面具出行,也是很常見的行為。」

林諾「哦」了一聲,好奇道:「那您呢?您也會戴面具嗎。」

說實話,林諾非常想看看,雷恩戴上假面是什麼樣的。

雷恩嘴角微勾,果然也拿出一副假面,罩在自己的臉上:「我也戴。和殿下的一樣。」

兩副假面都是純銀打造的半臉面具,邊緣雕著美麗的花紋,極為輕薄,內側和臉也十分貼合。

林諾不知道自己戴上是什麼樣,但他看到雷恩戴上這副面具的樣子,不由咽了口唾沫。

就,好澀。

純銀器緊緊貼在雷恩白皙的面孔上,只露出高挺的鼻樑,如玉般光潔的下巴,以及……分外紅潤的薄薄嘴唇。讓人簡直有種一把掀掉這面具,對面具之下的人狠狠做點兒什麼的衝動。

至於能做點兒什麼,林諾一時倒也想不出來,或者不敢想出來。

看著林諾下意識緊緊抿住嘴唇,然後耳朵尖發粉的模樣,雷恩揉了下他的頭髮,道:「坐好。」

於是林諾乖乖坐好,同時猜測著,雷恩到底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熟悉法羅城的市民生活?

廣場?商店……教堂?

但是,林諾怎麼也沒想到,最後兩人來到了「五月繁花」俱樂部,確切的說,是俱樂部的「兒童遊樂場」區域。

林諾站在灰色小磚鋪就的地面上,疑惑地指著前方誇張的大鞦韆,道:「就這裡?」

雷恩點點頭:「對。」

說完,這人也沒解釋為什麼要在兒童遊樂場來體察民情,直接牽著林諾的手,大步走進了遊樂場。

或許是狂歡節的緣故,法羅城到處都是歡笑打鬧的人,遊樂場就更是如此。

只不過,在遊樂場里追逐打鬧的,大多都是10歲以下的孩子,以及追在他們後面的父母。

要不然就是手牽手,到遊樂場來坐坐旋轉木馬的年輕情侶。

林諾看著周圍的人,再看著雷恩牽著自己的手,不免有些……尷尬。

他試著把手往回收了收,結果雷恩手指略一用力,握得更緊了。

好,好吧。

於是林諾就這麼被牽著手,走到了一架雙人大滑梯前。

這滑梯的坡度很抖,梯面也很寬敞,容納兩個成年人都綽綽有餘,看上去並不是給兒童設計的。

但即使如此,林諾還是輕聲嘀咕著:「滑梯?也太幼稚了吧。」

他看了下走在側前方,並未答話的雷恩,心道:高冷騎士玩兒滑梯?這是什麼崩人設行為?

畫在我的「騎士被惡龍虐得喵喵叫系列」小漫畫里,讓蠢騎士一邊哇哇哇地尖叫著一邊滑下來還差不多。

然而,幾分鐘以後,林諾自己就一邊哇哇哇地尖叫著,一邊死死抓著身旁雷恩的手,呲溜呲溜地滑了下來。

落到滑梯底部以後,林諾扶著自己的面具,看著一臉從容淡定,連大喘氣都沒有的騎士,不滿道:「老師您是不是用魔力了!您怎麼一點都不怕的!」

這一路下來,怎麼都只有自己在叫!太丟臉了!

騎士嘴角勾起:「沒有,我沒有用魔力。」

「倒是殿下,原來這樣一個幼稚的滑梯,就讓你怕得都要用魔力了。」

被雷恩這麼一說,林諾立刻開始跳腳:「我才沒有怕!我……再來!哼!」

說完之後,林諾蹬蹬蹬地又躥上去,再一次抓著雷恩的手,哇啊哇啊哇啊地叫著滑了下來。

大概「丟臉」這種事,有了第一次以後,後面的第二三四五次,也就沒那麼難受了。

漸漸的,林諾顧不上去想丟臉的事,而是沉浸在了這最簡單的快樂里。

滑梯,鞦韆,旋轉木馬,裝著晶石的碰碰車……

這些林諾小時候眼巴巴看著想玩兒,卻從來沒有機會玩兒到的東西,他全都玩兒了個遍。

到了最後,他一手拿著雲朵一樣的棉花糖,一手抱著套圈圈得來的玩具熊,全無形象地坐在路邊,一邊傻笑一邊啃著棉花糖。

好快樂。什麼都不用去想,只是單純的快樂而已。

雷恩默不作聲地坐在他身旁,摸了摸他的頭髮,道:「累了吧?該回家了。」

林諾舔著飛快融化的棉花糖,看著不知何時已經西沉的太陽,點頭道:「唔。」

雷恩沒有立即起身,而是耐心地等著王子殿下把他的棉花糖全都吃完。

棉花糖全都消失以後,林諾先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喃喃道:「簡直像做夢……」

雷恩也站起來,手搭在他的肩上,道:「明天,不能再這麼玩兒了。」

林諾乖巧點頭:「嗯嗯,該好好學習了。」

他現在都沒想明白,為什麼雷恩要把自己帶到遊樂場來,什麼都不幹,就這麼瞎玩兒一整天。

雷恩在他因為興奮而紅暈未褪的臉蛋上戳了下,道:「明天,我帶你去另外一個地方。」

「呃?去哪兒?」林諾眼睛亮亮的,不免有些期待起來。

「去克萊門特家的家宅,我出生、成長和受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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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惡龍后被騎士rua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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