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公子,姑娘。」
這邊兩人正說著話,一人突然出現在視野里。
唐昭看去,一眼就認出了這人乃是那對兄妹的一名護衛。
護衛見她看過來抱拳面無表情道:
「我家公子想向姑娘買些魚,價錢姑娘隨便開。」
這話聽著不太客氣,唐昭挑眉,周到也沒吭聲,一直在看她的臉色。
唐昭的的脾氣他是知道的,這麼跟她說話……
「幾條魚值不得什麼價,公子和小姐要吃拿去就是。」
周到驀地瞪大眼睛,看她笑意盈盈地模樣很是震驚。
護衛一愣,顯然沒想到她這麼好說話。
「有裝魚的嗎?空手怕是不太好拿。」
護衛回過神來了,他抱拳道謝,再開口時,態度也沒了之前那麼居高臨下:
「多謝姑娘,我這就去拿東西。」
說完轉身就走。
等護衛走遠了,周到才忍不住說:
「他對你這麼不客氣,你居然不回嗆他?這魚也真要白送?錢都不要了?」
唐昭瞥了他一眼,面上笑意不改只道:
「做事要用腦子,我嗆他做什麼?況且錢算什麼,有些東西比錢更有用,特別是在這裡。」
護衛回報后,不遠處的那公子目光一轉向她看來,唐昭笑著頷首,那公子也露出一絲淺笑。
周到看來看去,忽然說到:
「你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其後又欲言又止道,
「你要不,再考慮考慮?長得好看的男人,說不準心也黑。」
唐昭聞言,終於看向周到,等把人看得發毛了,才開口:
「你是不是認識他?」
說完她仔細打量起他,眼裡有著探究之色
對此周到沒有半分心虛的神色,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道:
「我哪兒認識那樣的貴公子,我一個平民百姓,可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說完又神神秘秘補充道,
「不過男人嘛,最了解男人。越長得看好的男人越會騙姑娘。」
唐昭聞言笑了,道:
「這麼說,你也騙過不少姑娘?」
周到剛想說他從不騙人姑娘,但理解了這話意思后,他摸摸臉,咧嘴一笑負手道:
「唐姑娘好眼光,想我換身衣服也是個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偏偏佳公子。」
說他胖還喘上了,這沒臉沒皮的模樣確實沒眼看。
唐昭無語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也沒搭他的話。
恰在這時護衛也走過來了。
走到唐昭面前,他神色微松,不再板著一張臉,態度也恭敬了不少。
唐昭留下了兩條魚,其餘的全給了他。
護衛抱拳道謝,便拿著魚走了。
雖沒說什麼多餘的話,但有的事,無需多說,雙方已經心知肚明。
這就是跟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
唐昭含笑將魚簍給周到:
「餓了,去把魚收拾出來。」
「你看看,你看看你,使喚我倒是挺不客氣的,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窩裡橫!」
周到面上憤憤不平地說道,手卻老實地接過魚簍,然後倒出裡面的魚,蹲在一旁清理。
見狀唐昭懶得理他,從地上撿了一塊熄滅的木炭拿著木盆就往河邊走去了。
剛用柳枝和木炭刷牙洗完臉,周到拎著兩條魚也來河邊了。
他看著手裡的魚,不知在想什麼。唐昭用木盆從河裡裝了盆水,正打算走就聽見他說:
「這要是天香樓的紅燒魚便好了。」
想起那滋味,周到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回味了一下。
但嘴裡啥味都沒有,他又不由得堵心,連帶著對手裡的魚都提不起興趣了。
唐昭手上動作一頓,轉頭看他:
「你還挺敢想的,紅燒魚?你不把這條魚收拾好,要是餓死了,這輩子你都別想吃天香樓的紅燒魚了。」
說完端起木盆就走,留下周到瞪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道:
「還說不是看上人家了,對一個侍衛都比對我溫柔。」
唐昭從包袱拿了件乾淨的衣服,便徑直往密林里去了。
在灌木后,她脫下衣服,用水澆著仔細地洗了個澡,換身乾淨的衣服后總算是舒服些了。
唐昭散了頭髮,拿出短刀比劃了一下長度,然後用虎口圈住頭髮從肩膀處下刀,直接割斷。
看著手裡的長發,她呼出一口氣隨手丟在地上。
接著就用剩下的水順道把頭髮洗了。
擦乾頭上的水,唐昭只覺得整個人都清爽了,輕盈了幾分。
把自己收拾妥當后,她把東西都放進木盆里,也沒有急著回去,反而在叢林中轉了起來。
在叢林里待得越久就越危險,眼下她手裡什麼東西都沒有,總讓她沒有什麼安全感。遂該備上的東西,她要加緊備上了。
首先便是各類能解毒的草藥。
譬如昨晚提到的蒲公英。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能止血化瘀消炎的傷葯以備不時之需。
這些倒是好找,周圍遍地都是。
另外,也補充了些驅蛇蟲鼠蟻的草藥。
葯備好后,唐昭目光又瞄上了樹上的枝幹,選了兩根大小合適的,她用短刀通通砍下,削去其他嫩枝和過長的部位,把剩下的保留了下來。
因選用的樹枝較粗,她砍的時候還廢了不少功夫,幸好撿的這把刀不錯十分鋒利。
樹枝砍好后,她走在林子里轉悠起來,仔細在樹榦上尋摸了一番。
終於在找到了凝結在上面晶瑩剔透的油脂后,唐昭面上一喜
她拿出塊布,用刀颳了下來,足足找了五棵樹,颳了一袋子才滿意地打算回去了。
這樣折騰下來,她的頭髮已經差不多干透了,唐昭撕了根布條重新把頭髮束起來了才出了林子。
回去時,周到正在給魚翻最後一次身。
他抬眼看唐昭,先見她盆里裝滿了東西,但每一樣又都不認得,眼巴巴地看了會兒,就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唐昭本人。
這一看,他面露疑惑,總覺得人有哪裡不一樣了。
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了,他又說不上來。
唐昭倒是一坐下就忙活開了,她先把葯放在一邊,然後把削好的木棍拿出來開始做火把。
與昨日周到看到的一樣,開始她的動作很笨拙,在一端劈十字時還險些傷了手,但越到後面越熟練。
周到見此也是十分驚奇。
他身邊這人一動手就像什麼都不會,可不需要多久又熟練地像個老手,很是奇怪。
兩人份各干各的互不打擾,很快魚熟了,唐昭把石頭上烤化的油紙滴進了木棍里卡著的布條枯葉里就算完了。
去洗了手兩人便開始抱著魚啃了。
別看周到之前在河邊時嘴上說著想紅燒魚,嫌棄烤魚沒滋沒味的。
但現在一樣啃個噴香。
只是吃魚吃到一半,他突然又想起了唐昭身上的不對勁,不由得抬頭向她看去。
周到一邊吃,一邊時不時看她一眼,唐昭又不是死人怎麼會沒感覺。
誰禁得住人一直這麼看自己,唐昭抬眼看他:
「看什麼?我又不是紅燒魚能給你吃。」
周到這時也終於看不出唐昭到底哪裡不對勁了。
正是看出了,他驚得差點沒把手裡的魚扔出去:
「你,你,你頭髮呢?」
昨日她的頭髮披散了一會兒就整個束起來了,但還是能看見那頭髮挺長的,可現在那頭頂的一小撮頭髮一看就短得很。
所以她的頭髮呢?
唐昭又埋頭吃魚,只輕飄飄地丟了句:
「割了。」
「割,割了?」
周到磕磕巴巴地說,到最後甚至變了調。
「你,你,你怎麼能割掉頭髮?」
周到自己混跡江湖,行事已經算是不拘小節了,沒想到唐昭比他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頭髮太長不方便。」
唐昭深覺他大驚小怪的,皺眉瞪了他一眼,
「割就割了,又不是不長了,頭髮而已又不是腦袋割了,吃你的魚吧。」
周到聽她這話一哽,半響后痛心疾首:
「這是頭髮的事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怎麼能,你這是不孝……」
唐昭十分不耐地打斷他話:
「行了行了,孝什麼孝,我爹媽早死了,我上哪兒去孝順,地府閻羅殿?」
周到怔怔,片刻后道:
「抱歉……」
「行了,啰里啰嗦的,還吃不吃?不吃我幫你扔了。」
周到閉嘴了,埋頭吃魚不吭聲了。
唐昭咬一口魚,魚肉沒什麼味道還有股魚腥味並不怎麼好吃,在嘴裡嚼了兩下她便覺得沒意思,扔下還剩下半邊的魚肉沒吃了。
周到自知說錯了話,看了一眼唐昭的臉色,面上湧現出了懊惱。
兩人都沒說話了,一個是沒心情,一個是不敢。
安靜了一會兒,唐昭把木盆里的東西翻出來,然後拎著去河邊。
剛走沒兩步,有眼色的周到就衝過來搶過木盆陪笑著說:
「要做什麼?我來,我來。」
唐昭沒拒絕,只道:
「去河邊裝滿水,要泡兔皮了。」
周到忙點頭就奔向河邊了,唐昭笑了下。
她倒不是不高興周到說了不該說的話,只是因為他的話想起了某些不開心的事,這才掛了臉。
打完水回來,又燒了昨天撿回來的樹枝野草做了草木灰。
唐昭將一塊燒紅的大石頭先弄進了盆里把水燒沸,撿出石頭后就把草木灰放進裡面,最後放進烤好的兔皮。
「就這樣,完了?」
周到擦擦臉上的汗,問到。
「嗯,泡了一天一夜就差不多了。」
「行,我給你看著。」
「多謝。」
這聲道謝把周到反而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邊忙完了,唐昭也沒歇。
她從包袱里找了兩件衣服,用刀裁了,然後再用針線坐在一旁安靜地縫著。
周到還是第一次看她做針線活,有心想揶揄幾句,但想著才惹過他不久事也才剛過去,便打消了注意。
比起一般的女子,唐昭的針線活兒其實很不眼,最多就能保證不把線縫歪。能做的的東西自然也是十分簡單的。
她做的其實就是一個布包,方便她裝東西。
河灘邊還算安全,沒什麼緊迫感,時間過得飛快,一晃眼的功夫天又黑了。
夜裡的飯是周到解決的。
他本是想再去抓只兔子的,但去唐昭所言這兔子還真的不好抓了。
不是他功夫不行,還是根本沒看到。
他一個人在林子里轉了許久連根兔毛都沒看見,最後沒辦法眼看天快黑了,只能找了幾個野果。
不過回程的途中他竟看見了上次唐昭採摘的那種蘑菇便也采了許多一起帶回去了,想著也差不多了。
然而等回去時,唐昭看到他手裡的蘑菇時,頭一疼,她木著臉說:
「是你不想活了,還是你想毒死我?」
周到一愣:「怎麼了?」
唐昭按按太陽穴,閉了閉眼指向他手裡的蘑菇道:
「這東西有劇毒,吃了就能要人命,你撿它回來還不如去撿幅棺材回來。」
「這有毒?不是,你昨天不就拿的這蘑菇回來嗎?你還說能生吃。」
唐昭無語:「你先生吃一個給我看看。」
周到沒動,垂眼看著手裡的蘑菇滿臉糾結。
「這叫死人帽菌,是毒性最強的菌種之一,一般人吃了都沒救。而我昨天摘的那叫洋蘑菇,這兩種差得這麼遠,你也能覺得是一樣,你這眼力也是夠厲害的。」
周到訕笑:「我這看他們不都是白色的嗎?」
「還拿著?趕緊丟了,去河邊洗手啊。」
聽到這話,周到似是才回過神來,慌忙將蘑菇都丟了,拿著野果去河邊洗了。
沒了蘑菇,兩人夜裡只能吃野果填肚子了。不過所幸他摘得多,也夠吃。
夜裡與昨晚一樣需要一人守夜一人先睡,過後來換守。
體諒著昨夜周到睡得少,她還是讓周到先去睡了。
當眾人一一入睡后,夜幕之下周圍更安靜了。
唐昭把新作的布包背在身上,然後開始往裡收東西。
除裝了一身衣裳外,她還把乾淨的白日裡衣給裁成一塊一塊的布,其餘的便是用布包好的葯了。
她必須要隨時做最壞的打算,別看這裡周圍到處都有她所需的東西。那是因為這裡靠河,物種自然要豐富些。
等到離開這裡后,萬一要是遇險了不一定手邊就隨時有了。
所以多做準備,才是好的。
守夜是枯燥的,唐昭準備好一切后,又重新開始了訓練,同樣是昨天的一套動作。
其他昨天見過的守夜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而沒見過的,一樣跟昨晚的人一樣睜大眼睛看稀奇。
唐昭除了最開始因疼痛,有些齜牙咧嘴外,再往後便受影響了。
倒顯得心無旁騖,並且她練得比昨晚多了一個小時,等她全部完了以後,已經很晚了,再過不久也到了換班的時間了。
其他守夜人也有了困意。
唐昭坐在火邊用乾淨的布擦了擦額頭和脖子上的汗水。
可擦著擦著,她忽然動作慢了下來。
唐昭耳邊若有似無地聽見了些動靜,但因為聲音太小了她也沒不確定。
為了聽得更仔細,她停下了動作,認真辨認了起來。
這裡畢竟是野外,時不時會有一些昆蟲爬動,野獸嚎叫都是正常。
可這次有些不一樣。
細細碎碎的聲音越來越大,她放下布尋著聲音看去。
可夜裡太黑,只大約能看到地上確實有什麼東西在爬動,但具體是什麼便看不清了。
唐昭皺眉把今天才做好的火把點燃起身探手照在地上。
然而當看清地上爬動的是什麼時,她當即臉色大變。
只見他們待的這片河灘上,像是正有黑色的浪潮席捲而來,徹底打破了黑夜的寧靜
無數只手掌大小的蜈蚣從四面的林子里源源不斷地爬出,密密麻麻逐漸向這邊逼近。
它們一隻一隻排得幾乎看不見地面原本的樣子,入眼全是。
便是一般人看了都要犯密集恐懼症。
唐昭後背一麻,緊接著她立即把目光看向了靠在林邊樹上睡覺的周到。
果然,他周邊已經被蜈蚣包圍,衣服上更是爬上了幾隻,正順著往他的脖子上爬去。
唐昭與他隔了段距離,跑過去顯然是晚了。
她神色一凜,來不及多想彎腰撿起一塊石頭直接對著他肩膀打去。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來晚了(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