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北緯18度的榴槤糖味

周一早上的大課間。

滿教室雞排味。

周澈睡了個好覺，神清氣爽地舒展胳膊。

閑來無事，「小同桌，我說最近早上怎麼沒在校門口看見你了？」他懶懶地靠在椅背上。

蔣溪正冥思苦想着呢，給嚇了一跳「啊，開學那周是我姑姑來家裏了，她送我上學，所以才那麼早到。」

難得碰上他清醒的時候。

蔣溪給自己打氣，抽屜里的手卻是伸出來又縮進去，縮了又伸出來的。

她試探著開口：「周澈，你是不是沒有筆記本啊？」

「啊？哦，沒有啊，怎麼了？」她的話題跳躍得太快，周澈懵了一瞬。

他要筆記本幹嘛？

蔣溪眼神堅定了，閃著清澈的眸子，桌子下的手也果斷拿上來了。

捎帶着本本子，純黑色的，還蠻好看。

她把本子推到周澈桌子上，「可以讓我送你一本本子嗎？」

看他拒絕的目光，蔣溪大腦飛速旋轉、忙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很想、很想送你筆記本。對，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到你了，它一定適合你的。」

蔣溪就定定地看着他。

兩顆大葡萄珠子一樣的眼睛，嘖，亮得怪好看的。

周澈被盯得不自在，她那架勢頗有他不收她那兩眼珠兒就不動的意思在，「行、行吧，你先放我抽屜里。先說好了，我就暫時給你放放，我是不會用的。」

「哈」蔣溪吐出一口濁氣，你收下就行。

要說服他收個本子真累啊，還好她靈機一動，想了個完美的說辭。

既保護了他的自尊心，又讓他收下東西。

小男生最後的倔強，挺可愛的呢。

瞧，那小同桌如願以償地收回視線了。

周澈能感覺她的尾巴翹起來了。

是，她可不得偷着樂了，這可是我高中第一次收女生的禮物。

把她給高興的。

有第一次，第二次就簡單多了。

蔣溪有回課間時聽別人喊她同桌「周澈，去食堂嗎？」

本人還在沉睡呢，旁邊有人拉了那問話的男生一把「周澈早上都不吃東西的，你不知道嗎？」

說完拉着他就出班級了。

他們邊走邊聊。

「這為什麼呀？不吃早飯對身體很不好的。」

「好像一直就沒吃早飯……」

後面再說什麼她是沒聽見了。

還是很心酸的，周圍有同學境況這麼困難，幾乎到了步履維艱的地步。

那同學還很善良、勇敢，幫助過她。

她沒聽到的是，「不過他跟那個梁程兩人其他時間吃的都挺好挺多的，不然他哪長那麼高啊。」

反正她下定決心了：把她自己的零花錢拿出來，給他作早餐補貼基金。

更多其他的幫助她也沒能力實行，聊勝於無吧。

儘管她比平時早起了，但她到的時候校門還是已經開了。

那周澈肯定在班級了。

也不知道他每天這麼早來教室幹嘛？

圖教室的硬桌椅嗎？一去就趴着。

想再多也沒用，早餐只能在他眼皮下給了。

那他能答應吃嗎？上回連個麵包都不要呢。

真叫人犯愁，算了，成則成，不成則不成。

踏着略帶沉重的腳步到班級。

好嘛，周澈果然趴着。

***

一不做二不休，蔣溪直接把手裏還熱乎的早餐放他桌上了。

邊拉開椅子坐下，很嚴肅「聽說你都不吃早飯，我覺得這樣不行。以後我給你買早飯，你看怎麼樣？」越說聲音越小。

周澈被人吵醒，還是有人往他自尊的心坎上插了一刀，惱羞成怒：「不怎麼樣，你是不是在同情我，我不需要。別多管閑事好嗎？」

不像他平時那麼陽光的表情、更沒有熟悉的弔兒郎當的語氣。」

***

蔣溪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腦袋。

把不太美妙的幻境打碎。

不行不行，他肯定不會接受的。

垂頭喪氣地坐下。

抱着個大書包，活脫脫一個受氣的小媳婦樣。

咦，這個硌手的東西是什麼？

蔣溪愁得正扒拉那書包帶子呢，冷不丁被側邊口袋禿嚕出來的東西戳到了。

是榴槤糖。

啊啊啊，有了。

同桌好面子，直接給他，他當然不能接受了。那就分享啊，自己也吃，她經常看見其他同學一起分享零食呢。大家都這麼做的，一點都不特殊。又感慨：平時人緣那麼好，可都沒見別人跟他一起吃東西，他是隱瞞得多辛苦啊。

如坐針氈地坐了兩節課。

屬於大課間的鈴聲終於響起了。

經過她長達近兩周的時間來看。

她同桌每天下午最有精力，偶爾心情好還能聽兩節課，一下課一伙人就打球去了。晚自習是一天下來他難得的學習時間。

早上幾乎都是沉睡的雄獅，也就大課間吵吵鬧鬧的，他會被吵醒。

不出她所料。

周澈伸了伸懶腰，抻了抻大長腿，舒展他被課桌椅束縛的身軀。

蔣溪的食指越過倆桌子間的分割線，輕輕探了過去。

周澈就看到兩顆屎黃色的方塊。

好吧，其實是明黃色的榴槤糖。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很明顯，榴槤這種有品位的水果他自然喜歡。

鼻子動了動，往裏嗅了兩口氣，真香哈。

是第二回了，蔣溪熟能生巧，「周澈，你敢吃榴槤嗎？」頓了頓，「其實是我想吃，但不敢一個人吃，你要是敢吃的話可以、陪我一起嗎？」

她不自覺帶着點誘哄的語氣。

周澈震驚。

哼哼，這個女生了不得了。

從哪裏打探的，居然知道我愛吃榴槤啊？

還用這種可憐巴巴的語氣。

你以為我會接受啊？

他面無表情地開口「怎麼膽子這麼小？」

很勉強地把桌上的榴槤糖拿起來。

一副算了我今天就做個好人、是你求我我才不得不幫忙的樣子，「好吧，我就勉為其難陪你一下。」

他怡然自得，我為什麼不接受？

不收白不收。

心裏冒出個小黑鬼「你是人饞志短吧？」

去去去，胡說八道。

蔣溪偷笑。

成功了，這是萬里長征的第一步！

女生含着糖，嘴角微微上揚。

男生也含着糖，眉眼中的微揚透露出他的愉快。

「誰在吃榴槤？怎麼一股味道？」

「就是，臭死了。」

平靜的水面被幾顆小石頭打出水花來。

蔣溪好心虛、好緊張。

她是真怕啊。

周圍的同學好像在尋找作案嫌疑人了。

一群人的鼻子開始向四周搜索。

「看我提着五十米長刀，準備攻擊。」一個女生捏著鼻子，玩笑道。

蔣溪方了，求助性地看向她的犯罪同夥。

「把窗戶開大點。」周澈低聲命令她。

看她一臉尋求庇護的小哈巴狗樣，怪好玩的。

「皺皺眉，縮下鼻子。」他繼續發令。

有意思，

這小表情。

小同桌很有當軍人的天賦嘛。

服從命令、聽從指揮的態度很好。

開窗戶的行為受到了矚目。

眾同學覺得很可疑啊，齊刷刷看過來。

只見周澈一臉嫌棄地捂著口鼻「蔣溪，把窗戶開開，那邊味道都傳到我們這來了。」

再看蔣溪也是皺着小臉，

好吧，這也是受害者啊。

順利轉移了焦點。

蔣溪眼裏的小星星已經快溢滿了，太厲害了。

悄咪咪地給周澈送了兩個豎得發直的小拇指，

周澈把她的敬仰之情看在眼裏，並悉數收下。

抖起二郎腿，眯着眼，繼續享受化在口中的芳香滋味。

「來來來，同學們，組織需要你們的時刻到了。10月底的校運會，大家踴躍報名啊。」

體育委員拍了拍講台，情緒激昂。

可惜他只感動了自己。

台下的同學們安靜如雞。

體委張元柏一臉恨鐵不成鋼，搖了搖頭「我就知道，一群沒有集體榮譽感的傢伙。」

說着走下了講台。

山不來就我，我還不能去找山了？

張元柏倒是不討厭榴槤，他剛去辦公室了，對於前面的事情一無所知。

從外面走進來，嗅覺也比較有判斷力。

走到周澈這邊，他很自然開口「阿澈，吃榴槤糖呢？給我也來一塊。」

周澈原地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