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緯18度的垃圾桶男孩

剛剛那家店的附近，果然看到姑姑了。

她臉色有點難看。

「對不起，姑姑，剛剛有個小朋友和家長走失了，我顧著帶他去廣播給忘了這事。你一定擔心壞了吧，對不起，我下次會先跟您說的。」蔣溪很主動地認錯，末了怕自己說得不夠完整，「您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本來想開口訓話的人……

你把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

兩人又繼續逛衣服去了。

「溪溪，這件白色的怎麼樣？去試試看。」姑姑拿着一件白色碎花裙對她說。

她有些難為情地接過來，覺得已經買了很多了，花別人很多錢了。

從試衣間出來時，姑姑特別滿意：「小姑娘穿裙子就是好看。」

「姑姑，我有很多衣服的，不用再買了。」蔣溪拘謹地開口。

姑姑沒理她，就催她趕緊換衣服好結賬。

回家后，姑姑收拾下行李就走了。

走前還熱情地跟蔣溪說：「溪溪，下次接你去姑姑那玩兒。」

蔣溪在飯桌上很沉默，不像平日忙裏忙外地給爺爺奶奶夾菜、講笑話的小蜜蜂了。

奶奶給她夾了塊紅燒肉，「怎麼了，小溪今天逛街不開心嗎？」

爺爺也看着她，有點着急，筷子都擱下了。

蔣溪把臉埋在碗裏，悶聲悶氣地，「你們要讓姑姑帶我走了嘛？你們不要我了嗎？」

奶奶剛要開口，爺爺已經坐不住了「誰胡說八道的，誰說我們不要你了？我們幹麼要讓你姑姑帶你走！」

這下蔣溪忍不了了，更咽道：「那你們讓姑姑給我買那麼多東西，她她還說要帶我去她那裏。」

奶奶走到蔣溪身旁，把她抱了個滿懷。

「傻孩子，你是爺爺奶奶的心肝寶貝，沒了你，我們怎麼活。」

頓了頓又摸摸她的頭，「我們兩個老頭子跟不上時代了，怎麼會挑小姑娘的衣服，這才讓你姑姑陪你去買衣服的。你這小腦袋瓜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呀。」

「那我不想去姑姑家可以嗎？我就想一直呆在我們家裏。」蔣溪抱緊奶奶的腰，蹭了蹭，軟軟的還很好聞，是家的味道。

奶奶看這小心肝撒嬌，哪有不依她的，「好好好，你就一直獃著，誰也別想讓你走。」

「好了好了，菜都涼了，快吃飯。」爺爺捂了捂眼睛，進廚房盛飯去了。

蔣溪又像只小蜜蜂了，「爺爺，你多吃點蔬菜，血脂又要升了。」

「奶奶，奶奶，你是要多吃肉的，你得向爺爺學習點，不然營養又不夠了。」

爺爺奶奶兩人偷偷對視了眼，笑得臉上褶子都露出來了。

蔣溪又開始講笑話了。

-

周一下午的自習課。

老趙開會去了，大家都放飛自我了。

周澈又趴着補覺。

「咕咕」幾聲悶響穿過肚皮直擊蔣溪的耳膜。

她下意識看向同桌的肚子。

哦，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寬鬆的校服隨風而動。

她抬眼，他睜眼。

相視了漫長的一秒。

周澈心裏一萬個想打扁梁程，非拉他去吃什麼田雞，於是中午什麼也吃不下。

肚子能堅持到現在才反應，已經很給面子了。

周澈尷尬地笑笑「中午沒吃飽，不好意思啊。」

他這麼一說，蔣溪明白了。

她是沒想到平日陽光燦爛的男生其實也有他的辛苦，和他的氣質不大相同。

蔣溪給他一個我懂我都懂的眼神，「沒事沒事。」

她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麵包，遞給周澈，「給，你先頂一會，很快就下課了。」

笑話，我怎麼能要女生的零食。

周澈一本正經地拒絕了，「等會晚飯再吃東西，不然會更餓。」

他想了一個不會打擊女生積極性的理由。

還挺自豪的。

蔣溪只默默把麵包放回去。

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肯定經常餓肚子，都有經驗了。

蔣溪越來越關注同桌。

今天早上他又在睡覺，老師們故意提問，看他都能答上，也就沒再多管他。

只語文老師不陰不陽地說了幾句：「有些人現在成績好就任性，以後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不去實驗班是對的，還不一定能跟上別人的腳步。」

肯定是打工太累了。

蔣溪不是他，沒法體會他的苦楚，也更沒資格勸他了。

只是聽到老師的嘲諷，她不免替他委屈。

周澈是不知道她這番心路歷程的。

也沒看到同桌時不時轉頭看他的眼神里充滿著同情和心痛。

睡得毫無負擔。

因為他困。

-

一星期很快就過去了，周五下午是同學們最開心的時候。

回家的回家，想玩的去玩。

蔣溪還是老樣子，老神在在地做了點作業，才慢吞吞地收拾書包回家。

她比較喜歡最後一個人走。

此時，周澈在籃球場旁邊的垃圾桶。

周五的這個點已經沒幾個人在打球了。

那麼周澈在幹嘛呢？

周澈也想問自己：「我是誰？我在哪？我tm在幹什麼？」

為什麼能淪落到這個地步？

他是睡傻了，才會連自己的鑰匙都給丟進垃圾桶了，怎麼沒把自己也丟進去……

好在就走了幾步路的功夫，沒什麼新產生的垃圾。

拿起兩個奶茶杯，兩團卷在一起的草稿紙，天，還有一本筆記本。

鑰匙，我看到你了。

鑰匙拿回來后，周澈秉著不打亂垃圾順序的想法，

拿起筆記本要往桶里放。

腳步聲傳來，也不知是抽的哪門子風，他居然把手藏到了背後。

本子還在手上。

夕陽還沒落下。

蔣溪踩着輕快地步伐下樓，幾米開外的垃圾桶旁站了個熟悉的影子。

咦，周澈在那幹嘛？

她假裝不經意間經過，「欸，周澈？你怎麼還沒走？」

草雞了，真的是無語。怎麼又是那小同桌，陰魂不散啊。

周澈好糾結，實話實說好像有點傻？不說又沒法解釋。

他不說話，可蔣溪會自己觀察啊。

垃圾桶，地上有被翻出的垃圾，同桌的手背在身後。

get!

蔣溪化身名偵探柯南:周澈竟然是在翻垃圾嗎？他已經困難到這個地步了？

看他躲閃的眼神，無奈的表情。

她不敢多說，就怕傷害他薄弱的自尊。

也不想逼他說，打算先告別。

「我在找我的鑰匙，前面不小心丟進垃圾桶了。」

周澈還是說出真相了，強裝淡定，並搖了搖手裏的鑰匙。

這也是人之常情嘛，誰還沒個頭腦發熱的時候？

不過這樣一來就把筆記本也展示出來了。看着那本子，他有點頭大，這怎麼說？

小同桌的眼神好像有點奇怪，他磕磕絆絆地繼續解釋：「這本子，看起來還挺新哈，誰這麼浪費。我就好奇看了兩眼……」實在沒法往下編了，還是直接丟回去比較乾脆，她愛咋想咋想。

他把地上的垃圾都撿回桶里。

怎麼想怎麼不得勁兒。

短時間不想看到她。

隨便找個借口，「我還有事，先走了。」走前惡狠狠瞪了眼垃圾桶。

蔣溪目送他小跑着離開。

也沒錯過他走前不舍地看着垃圾桶的那一眼，她很內疚，要不是自己，他就能擁有一本筆記本了。

「你別亂想，，也不要亂說。」周澈又折了回來，乾巴巴命令道。

說完又風馳電掣般走了。

他對這個同桌是放心的，看她平日裏就沒跟別人打交道，不像大嘴巴的。他可不想被一堆臭男人圍着嘲笑，而且他們還能笑一輩子。

蔣溪：她一定會閉緊嘴巴的，她知道的，男孩子都比較愛面子，別人議論這種事會傷他的自尊心。

她一個字都不說。

不過，

這兩星期都沒見他記過筆記，是不是因為沒有本子？

蔣溪心事重重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