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神話
情書風波過後的幾天，郁憶感覺身旁的溫度驟降，完全控制住了她隨時想作死的衝動。
認真聽講，不提邢瑤，不開玩笑，連宋晴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都會欣慰的想這孩子終於老實了。
一封情書而已，事情可大可小，最初景擷自然是端著架子窩着火，可後來發現這法子異常好用，因為郁憶的認真程度和他的冷漠程度恰成正比。
可裝着裝着就……裝不下去了。
景擷會主動把自己的筆記丟過去，會忍不住叨叨幾句這節課的重點是哪幾頁，會自覺的完成作業，挑挑揀揀的摘出重難點，然後等著人來問。
郁憶的行為就正大光明多了，這兩天在讀希臘神話，不分上下課、黑白晝。
這天的大課間外面飄着小雨，課間操不出意外的停了。
郁憶翻看着希臘神話，手中的筆偶爾記下幾個人名，還能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郝彤彤聊著。
景擷的目光往右瞥了幾次，最終還是忍不住問：「臨近期中考，你打算在試卷上寫宙斯和赫拉的愛恨情仇？」
「不，我在研究西方的神。」郁憶抬頭朝他微笑，把剛剛寫字的紙遞過去說，「上次拜咱們東方的神仙，吃了虧，我這次試試西方的，看看靈不靈。」
景擷揉了揉太陽穴，還真是夠有毅力的，考了倒數還沒放棄這條路呢？
把紙張揉成紙團丟進垃圾袋，景擷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一字一句的說：「別費勁了，你這次不得拜我嗎？」
「開什麼玩笑？」郁憶躥起來，想把自己的勞動成果撿回來，只可惜還沒站穩，就被敵人抓着肩膀按了回來。
「我指的公式考到了沒？」
「考是考到了。」這個沒得爭辯，答案上明明白白的寫着呢，郁憶想了一會兒又說，「可我又沒做出來。」
「我只保證考得到，又不能保證你一定會。」
「我可去你的吧，知道考什麼卻不會做，我沒找你麻煩就不錯了，還不知足。」她從書包里翻出幾張a4紙，幾個名字而已又不是不能重寫，想着本姑娘暫時不跟你計較。
景擷剛想再教育她兩句，郝彤彤分發糖果到了他們這裏。
期中考試重要，但班費不多了，買點奶糖，充當靠前幸運果。
郁憶捏著奶糖，搖著頭輕嘆：「到了考試，果然沒有幾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景擷看見她神神叨叨的模樣，把自己那塊遞過去：「我不吃奶糖，送你吧。你看着還挺迷信。」
「謝……」郁憶剛剛接過來，瞬間就暴躁了：「不喜歡吃你還騙我的糖？」
講個題要報酬，抄個作業要報酬，自己買的奶糖大多進了他的口袋，現在告訴她不喜歡吃？
「算了，不吃就不吃，居然不喜歡吃奶糖，感覺就很討厭。你看看人家楚碸就很喜歡奶糖，一看就是個好人。回頭送給楚碸，還能換一個月的抄作業權利。」
景擷伸手把她要放起來的奶糖搶過來：「我送你的又不上讓你拿着借花獻佛的！」
「那我送我自己還不行，你都搶過去幹嘛？」
「昨天給你講題，忘記收報酬了。」
郁憶再次翻開那本神話故事，恨不得翻爛。景擷的餘光瞥見了姍姍來遲的宋老師……
自從郁憶坐到最後一排，即使天氣越來越冷，這後門也得時刻敞着，為了抓住她的小尾巴，宋老師捨棄了心愛的高跟鞋。
「郁憶！」宋晴抽走了希臘神話，怒火翻湧，指著封面說，「你說，你才消停了幾天，又開始給我作妖？」
真心委屈……
就是想摘抄幾個人名用來抓鬮，不是想看故事。
這話說了，宋晴肯定不信。
該怎麼組織語言，別人借的？路上撿的？剛剛拿出來？
郁憶小心的轉頭，之間景擷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握著黑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行了，這貨肯定知道，且沒提醒她。
「我……那個……」
「行了，別說了，沒收了，等寒假再來拿。」
距離寒假還有兩個多月，距離還書日期還有幾天……
「你去幫我要回來！」合上他正在看的練習冊，郁憶頤指氣使的說。
「好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郁憶小心警惕的看着景擷。
景擷：「宋老師如今在氣頭上，差不多算是吃了原子彈，誰去轟誰。我這是替你送死啊！」
郁憶：「所以呢？談條件？」
「嗯。」景擷停頓了幾秒接着說，「把你的漫畫書給我。」
漫畫？她桌洞裏只有一本《阿衰》，還是看完的，背包里倒是還有兩本沒看的。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上次放假在一個街角的小書店裏看到的，搞笑漫畫，都是舊的也不貴，郁憶一口氣買了十幾本，權當回憶童年了。
「給！」其實還是有點不舍，郁憶遞過去，又收回來，再遞過去，「那你一定要幫我把書拿回來。」
「還有背包里的兩本。」景擷動了動下巴，示意她把另外的也找出來，但覺得說的不夠詳細，又補充道，「還有家裏的那幾本。」
「你打劫啊！」這本《阿衰》她都不給了，拍拍封面，假裝有塵土，小心呵護著說，「三本換一本，我長得像智障嗎？還有，我就這幾本。」
「上次你買來的時候，我數了。還有，你就這個課間可以考慮，上課後我就不去了。」
內心掙扎，權衡利弊。
「我看我的，又沒招惹你！」
「耽誤我學習了。」
吐血……
郁憶：景擷看着比宋晴好說話、書在他那還有機會要回來、十幾本漫畫加起來都沒有那本神話值錢、神話是借的得還。
一分鐘后，智障郁把三本漫畫書鄭重其事的交給了景擷。
五分鐘后，那本包裝優美的希臘神話回到了教室。
說好的吃了原子彈，說好的去赴死呢？
「記得把你的承諾兌現了。」景擷把書放在離郁憶較遠的一側。
「什麼承諾？」
景擷笑着不語，還看了兩眼那本希臘神話。
「拜！拜還不行嗎，要不是空間不夠，我讓您老享受一下佛祖的待遇！」
郁憶磨牙，真像咬死他。
從景擷的文具包里拿出塊新橡皮，白色的，再把所有的包裝都拆了，郁憶在上面寫上他的大名。
挑選了三隻一樣的黑筆，拿出筆芯。
郁憶豎直捧著三支筆芯，朝着景擷躬了躬腰，然後把筆芯插在橡皮上，和寺廟裏把香插在香爐里一樣。
郁憶：「行了嗎？滿意了嗎？大神！」
景擷：「不像上香，像上墳。」
郁憶：「……」
隔天郁憶收到了宋晴的道歉，真是受寵若驚。
「那個……我以為，書是你借來的。」宋晴語氣是少有的溫和，可能是覺得這樣太丟面子，臉色又一秒變嚴肅，「不過你看也是不對的。」
她郁憶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待遇？
「額，嗯。」
他借的就沒事，我借的就是犯罪。你的好學生剛剛說你吃了原子彈你知道嗎？他說進你的辦公室是去赴死你知道嗎？他乖學生的皮囊下是狡詐的靈魂你知道嗎？你恨不得一天監視二十五的小時的人是受害者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