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喻媽手術完后，醫生取了切片去做化驗，結果顯示是惡性腫瘤。

喻媽姐姐拿到這個結果，不再顧及喻媽不讓告之喻寒的叮囑，她撥通喻寒電話：「寒寒，你在哪？」

喻寒：「姨媽，有事？」

喻媽姐姐：「是的，前兩天你媽媽做了個手術。」

喻寒急問：「做手術，我媽沒給我說呢。現在情況怎麼樣？」

喻媽姐姐：「不是很樂觀，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你媽不讓我說。但是我覺得不告訴你也不行。」

喻寒著急：「那到底是啥情況？」

喻媽姐姐：「我剛拿到化驗報告，是惡性腫瘤。」

喻寒一聽心裡恨不得馬上飛到母親身邊，他邊打開房門邊問：「你們在哪？我馬上過來。」

姨媽把地址告訴了喻寒。喻寒一陣陣發抖，在他心裡母親一直是很健康的，從來沒見她去過醫院。這唯一一次去就是癌症，讓他心裡無法接受。他祈禱是姨媽老眼昏花，耳背弄錯了。在去醫院路上，他撥通了武潔電話，在這個時候，他太需要有一個人可以扶著他給他力量。電話一接通，他還沒說話，武潔嚷了聲：「我在忙。啥事？」

喻寒有氣無力道：「我媽病了。」

武潔：「病了？那去醫院啊。」說完掛斷了電話。

喻寒無力地望了望電話，又打通了小希的電話。

小希看著是喻寒，並不想接，可好象從鈴聲里感覺到了喻寒的焦急似的，她接了，無任何情緒的語調：「什麼事？」

喻寒：「媽病了。在醫院手術了。」

小希一聽急了：「在哪？我馬上過去。」

喻寒聽著小希要來，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流下來。他更咽著把地址說了。

小希回答了聲好的。立即抓起包包跑出去打車到了醫院。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現在醫院大廳。喻寒望了望小希，招招手，小希點了下頭跟著他走了上去。

短短几月未見，兩人眼裡的對方都顯得那麼憔悴。以前容光煥發的兩人都像同時變了個人。小希暗嘆喻寒突然老了好多。喻寒暗嘆小希的皺紋多了好多。

看著小希和喻寒一起來到病床前，喻媽心裡一陣高興。她笑道：「哎呀，肯定是你姨媽打電話給你們的。」

姨媽在旁笑著點頭：「你的兒子兒媳來不是應該的嗎？」

小希聽到兒媳兩字，皺了下眉。

這細微的表情被喻媽看了個清清楚楚，她的情緒馬上低落下來。

姨媽知道這是喻媽的心病，她後悔自己的措辭。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便裝傻道：「小希，你可不能怪姨媽多嘴啊。你媽是怕影響你們工作，所以不讓通知呢。」

小希拉著喻媽的手：「媽，我辭職了，有時間來照顧你的。」

喻媽聽著小希願來照顧自己，心裡很開心。又擔心道：「你辭職了？那房貸怎麼辦？」說完看了眼喻寒。

喻寒最怕提的就是錢，他把頭轉到一邊，裝著沒見喻媽的眼神。

看著喻寒躲閃的眼光，喻媽心裡的煩燥感又襲來。她大聲道：「你來幹嘛？去忙你的。這有小希在。」

喻寒知道自從自已離婚後，老媽有心病。他看著老媽的煩燥樣，心想還是先走。

他迭聲對喻媽說：「好好好。媽，你好好休息。」說完使了個眼色給小希。小希知道是拜託自己照顧媽媽的意思，便微微點點頭。

喻寒回到家裡，等武潔回來了，他心情低落地說：「媽住院了。乳腺腫瘤，惡性的。」

武潔吃了一驚：「前段時間我們回去看她時還挺好的啊。怎麼突然就有腫瘤了？」

喻寒自責道：「我爸走了后，我陪她的時間太少了。加上我又離婚，我媽不高興了，但是她老悶在心裡，這病就是氣出來的唄。」

武潔堵氣道：「你的意思是我逼著你離婚，把你媽氣病了？」

喻寒才發現表達錯誤，忙解釋：「離婚是我的決定，與你無關。別多想。」

武潔想想也不能為這事生氣：「那你不在醫院照顧你媽，還有時間在家裡發獃？」

喻寒為難道：「我也想照顧她的。只是她看著我好像就有氣一樣。現在是小希在醫院照顧呢。」

武潔較勁道：「你們都離婚了，她為什麼要去照顧？」

喻寒：「你又不能去，總不能沒人吧。況且我媽就喜歡讓小希照顧。」

武潔哼道：「敢情你媽就只認小希一個兒媳婦了？把我當透明人？」

武潔並不是想去照顧喻媽，她是受不了喻媽對自己的冷淡。

喻寒本來心裡就因為母親的病情煩燥，還喜歡武潔能主動提出去照顧下。現在武潔又抓住這點破事不講理，喻寒心裡實在是堵得慌。

他不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了看武潔一眼，轉身回母親家去了。

他回去先把冰箱打開，除了冰凍室有一袋開封了的餃子，其它啥也沒有。

再看看茶几上空蕩蕩的，乾淨得就像沒人住一樣。

他回想起以前茶几上總有吃不完的水果、零食。冰箱里永遠有時蔬，雞蛋，牛奶等等食材。

看來自己真的對母親關心太少，讓她像一個孤寡老人，對生活總是將就著，以餓不死為原則。

他望著空蕩蕩的房子，沒有一絲煙火氣。

朦朧中他好像看到父親正在怒斥著自己的不孝，讓母親鬱鬱寡歡，以致生病。

喻寒回想起原來家裡的歡聲笑語，再看看如此這個家四分五裂。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慾望，以為自己得到女神的青睞就得到全世界。殊不知，自己得到了女神，卻失去了全世界。班長因為他和女神的事再也不肯在工作上幫他，同學們在背後指指點點，也不願與他過多交往，小希帶著兒子離開了，媽媽看見他都煩……想到這些，他靠在牆邊抱著頭痛哭起來。

這個時候他才徹底體會到班長的話：「你們分開這麼多年了，兩人的生活習慣早已不同。甚至性格也不是當初的那個她了。我覺得你還是要遵守遊戲規則，別做出讓大家不齒之事。」

現在喻寒已經深刻體會到「相愛容易、相處難」了。在和武潔的感情中，倆人都覺得自己付出最多，得到的回報最少。在這種不平衡心理下，確實矛盾重重。

又想到每月給武潔女兒轉生活費的事，自己內心多少還是有些不平等。因為自己兒子的生活費還欠著。想著自己付出那麼多，可是在關鍵時刻武潔還總是找茬，沒有半點要和自己共渡難關的想法。這讓喻寒越來越失望。

他又想著以前無論自己做什麼，小希總是和自己一起想辦法解決問題。

他自己咒罵自己：我確實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得隴望蜀。以為得到武潔圓了自己年少時的夢，自己的人全就完美了。現在才知道了平淡的重要，有一個和你齊心的人的重要性了吧！活該！自討苦吃！

他開始懷念起以前溫馨的家庭生活，他馬上給小希發微信：我還能回來嗎？

小希速回：不能

喻寒：你不愛我了嗎？

小希：去愛你的女神去。別來煩我。

望著小希的回復，他心裡湧出的是絕望感，他以為這個人會一直在原地等著他，殊不知，在自己走遠的時候別人也走了。

想著明天母親要出院了，他去超市買了許多食材，將冰箱塞滿，又把水果整齊地理好放在餐桌上。把地拖乾淨了出門。他不敢留在這，擔心母親回家來一見他又心情不愉快。望著一塵不染的家，他紅著眼關上門又回到武潔的住處。

武潔正點了外賣在吃，她看見喻寒苦著臉回來了，心裡一陣不快。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稍微有一點微妙的變化，你也能感到氛圍不對。

喻寒肚子也正餓，看武潔並沒有喊他吃的意思，也並不說話。默默走到衛生間去洗澡。

武潔心裡是想問問喻寒要不要幫他點外賣，但看著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也忍著氣不說話。

武潔等喻寒洗澡出來，看他還是那副死樣，心裡的火突然燃燒起來：「喲，你住在我家，還拿臉色給我看吶？」

喻寒擦著頭上的水珠：「我可是每月給你女兒轉了學費的，這些錢當房租夠嗎？」

武潔冷笑：「你記掛著給我用了錢是嗎？」

喻寒漠然地看看她，不再說話。

武潔笑了笑，拿出了電話：「阿葉，你準備什麼時候來看我？」

喻寒聽到「阿葉」兩字，知道是她的舊情人，頓時暴起搶過武潔的手機奮力往牆上扔去，在「咣」一聲中，手機四分五裂。

武潔站了起來，怒視著喻寒，喻寒同樣也怒視著武潔。

武潔先出聲：「看樣子，你是要打我？」

喻寒搖頭：「我不打女人。」

武潔揶揄道：「我就喜歡你男人味。棒極了。」

喻寒聽了怒抓起武潔的兩隻手臂，搖晃起來：「你到底要不要好好地過日子？」

武潔努力掙紮下：「什麼是好好過日子？你是想讓我和小希一樣做個賢妻良母？每天準時回家做飯，照顧你一家老小。老媽病了立馬去貼身伺候？」

喻寒：「你的意思是這些你都不願意？」

武潔嗲聲：「對啊，我就是要過和以前不一樣的生活的。你說的這些和我以前重複了。所以，不好意思，臣妾做不到啊。」

喻寒以前最吃她這一套，只要武潔一嗲聲，喻寒立馬魂丟了一大半。

喻寒無力道：「我們倆要在一起就要過有煙火氣的生活了啊。」

武潔笑言：「我只想要風花雪月，可不要那什麼人間煙火。」

喻寒感覺兩人的三觀太不一致，他黯然道：「我倆剛在一起時的各種合拍到底去哪了？是你變了嗎？」

武潔搖頭：「我沒變，我一直就是這樣。你變了。以前我的情調現在在你眼裡已經變成了多餘。或許李亞鵬說的那句話也適合我倆：你想要的是家庭，我想要的是傳奇。」

喻寒點頭：「對，家庭的溫馨對我來說很重要。」

武潔嘆息：「你去小希吧！如果她願意和你復婚。」

喻寒已經知道小希的態度，他死心地搖搖頭。又報著希望對武潔說：「你改，可以嗎？我會努力賺錢。你就好好做一個家庭主婦。」

武潔憐惜地看著喻寒：「我倆在一起快一年了吧，你還不了解我嗎？以前我把你當做避風港，等我真正停靠了才知道這個港灣並不能為我遮風擋雨。」

喻寒心涼了：「你要重新尋覓一個港灣嗎？」

武潔點頭：「是啊。你也說過，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現在我只想好好享受人生。」

喻寒終於鬆開了武潔的手臂。他整個人像被雷擊一樣，焦頭爛額。

喻寒無力道：「那以後我倆還能是朋友嗎？」

武潔笑笑：「如果你要想和我共渡一個美好的周末，來邀請我啊！我倆可以像以前一樣喝喝茶，看看電影，聊聊天，但是別和我談家庭的事啊，不然，我會把你趕走的。」

武潔看著喻寒的愁眉苦臉，她勾起喻寒的下巴，輕佻道：「怎麼？不問問我有沒有真心愛過你？」

喻寒看著武潔的樣，他又心裡痒痒的。他迷戀的就是武潔的這份風情與洒脫。可打敗他的也是這份風情與洒脫。

這不到一年的戀情就像風捲風一樣，突然來了，又突然走了。

喻寒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回到家裡。

小希正陪著喻媽在家裡聊天呢。爐子上燉著蟲草冬瓜排骨湯。。

倆人看到喻寒這麼早回來，都覺得詫異，四隻眼睛就盯著他看。

一進門，就聞到了那熟悉的煲湯味道，再看看倆人親昵地坐在一起熱聊。喻寒心頭一熱，他走到喻媽旁邊，摟著媽媽的肩膀：「媽，我搬回來了。你不要趕我走哈，不然，我沒地方住的。」

小希有思想準備，心裡猜測可能是和武潔又鬧矛盾了。前段時間武潔曾打過電話給小希，讓小希和喻寒復婚，說是喻寒騙了她，而且管她太嚴了。小希當時就拒絕了，並把她電話設置成了黑名單。

喻媽聽了有點莫名奇妙：「你啥意思？你不和那女人住一起？」

喻寒看了眼小希，有點羞愧道：「我和她分手了。」

喻媽聽了看了眼小希，好像小希聽見后並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樣。她心想小希是已經找到男朋友了？

當著面，喻媽也不好多問。但聽見兒子願意回來住，心裡還是蠻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