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村長家

若是從高空俯瞰，可以看到蒲和村這相當一大片都是一望無際的農田，其間零零散散地蓋着十餘棟建築房屋，只有村中心處各種建築才多了起來。

最近一年我也看了幾本關於地理什麼的書，也知道了蒲和村是清沐國西南行省漣慶府所轄的一個普通小村子，村中百來戶人家基本都是靠務農過日。

不過多是些老幼婦孺，像之前見過的青壯年屬於少數，而這些青壯年除了務農之外，還有保護村子的責任。

村內的青壯年一般由兩方勢力組成。

一方是免去強制參軍的本地人，村中約有十人出頭，不過過半都是年輕女性；另一方是則是鎮上派來的一個三人小組，主要負責教導本地人學習一些武技之類，同時在村中發生重大事件時參與仲裁，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即發生各種意外時保護村民，比如小股魔獸入侵。

我父親就是那個小組的組長。

但是，嗯，我父親挺閑得慌的。畢竟除去早晚必要的巡視外，教導武技有另外兩人在，日常的巡邏由本地人分隊輪流警戒……

真是怠惰——然後整天守着我不讓我出去，真是可惡。

不過嘛，雖然蒲和村也屬於前線村莊，但是相比於其他村子，這裏已經算是非常和平了。

為什麼呢？

我現在已經重新回到了父親肩膀上，然後往身後看去——那是一根直通天際的巨大的碧綠色柱子！

這就是答案。

蒲和村之外，便是九色柱之一的碧木神柱所在。

其柱上有無數繁瑣的紋路，似真似幻，神柱散發出的幽綠光芒也仿若實質，但本體卻又像是在另外一個空間一般絲毫不着力。

本該遮天蔽日的巨大神柱，但實際上無論是飛鳥還是陽光，都可毫無阻礙地穿過，就連陰影也無絲毫。

神柱兩側則是泛著蒼白幽光的、看似極易破碎卻又無比堅韌的薄膜存在，一直向著無盡遠的兩側延伸，直到連接上其他的神柱，薄膜之外則是影的界域——這便是屹立數千年不倒的九神界壁。

在我眼中這就像是海市蜃樓一般。

雖然不可避免地會讓人聯想到此界人的存在就像是籠中鳥一般，但……拋開其他，這神柱無論看幾次我都會覺得實在是壯觀。

之後又過了十多分鐘，我們已經走到一片幾乎看不到農田的區域，這裏是一小片樹林，而在樹林的邊緣則有一個明顯比其他建築要大了些許的木製建築。

目的地到了。

唔，和路上的建築基本沒啥不同，唯一比較大的區別應該就是屋頂上長了一顆兩三丈高的月照花樹。

月照花樹算是此界較為常見的魔樹，我家後院也有一顆……額，但說是「魔」樹，我卻沒見過這樹作為「魔」展現自己的一面，反倒是春花芬芳、秋果碩碩的印象比較深入人心。

看嘛，這漫天飄灑的月白色春色小花，還有空氣中的微微甜香，不見絲毫「魔」意。

父親隨我默默看了好一會兒景色，才邁步走進屋內。

屋內佈置倒是簡潔——二十餘平大小的房間內桌椅齊全，房間正中心有一長條案台，案台上墊了一層有些許破舊的黃色桌墊，墊上中心擺了三個差不多半尺高度的青色竹筒，而進門兩側各有一門，通向側房；建築牆面整體呈青灰色，但是細看卻似乎有隱秘的紋路在其上，且進門正對的那面牆上還繪製了九個面容模糊的人像，其上色彩繁雜卻又顯得統一，能明顯看出自己的主色調。

嚯，這牆上畫的，應該就是此界所謂的九神咯？

我一邊這麼想着，一邊又細細打量了一番，但我除了表面上這畫像外卻看不出其他東西了。

不對呀，一般來說作為轉生者我不該能看出點啥嗎？比如眼睛發光啥的。

然後我抬頭看了一眼父親——父親的眼中似乎有點點青光，臉上也露出了我難得一見的鄭重神情。

難道是要用靈力嗎？

不過還沒等我用靈力試試，左側的房門便打開，從中走出一個約莫六十的老爺爺。

第一眼看去像是一個非常慈祥認真的老爺爺，他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沒有絲毫凌亂，滿頭銀髮在微光下也顯得熠熠生輝，其眼窩微微下陷，但那一雙青褐色的眸子中卻滿是精光，不見絲毫歲月滄桑。

這個老爺爺可真算是氣勢不凡啊，年輕時候肯定是個大帥哥！

我兩眼微微發光，莫名激動起來。

「木村長，最近可好？」

父親微微低頭，問道。

木村長聞言只是瞥了父親一眼，似是心情不好，然後走到中心案台之後，背對着我們一揮手，只見淡淡青光一閃，原本正對面空無一物的牆邊頓時顯現出一新的案台，用灰白桌布墊著，案台上擺放了九盞靈焰升騰的靈燈。

九靈燈乍一眼看去似乎毫無區別，但細看去則可見各靈燈上靈焰中心有些微色彩區別——外焰金黃，內則九色各不同。

父親見木村長不太搭理自己，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但隨後還是換了個問法接着說道:「木村長，最近，外面可還好？」

外面？

——我聽着頓時就來勁了，心神迅速地集中起來。

但是和我預想的不同，他們並沒有就此展開詳細說說，白期待一場。

只見木村長聞言轉過身來，看着我和父親，微微眯了眯眼，嘴唇上的銀鬍子微微顫了顫，說道:「外面？你還知道關心外面的事啊？」

父親目光微沉，說道:「這次我是來請求歸隊的。」

木村長聞言，到喉嚨口的話驟然一停，頓了一下，然後把目光轉向了我。

「那這事等會再說。這是你女兒吧？三歲了？來做信仰測試的吧？」

木村長走上前來，蹲下身子，毫不遮掩地直視着我。

我當然是毫不畏……怯生生地半躲在父親身後，但是眼睛經過剛剛路上的歷練還算是爭氣了點，沒有躲避他的視線，也是直直地看着木村長。

父親見狀，嘴角微揚，但很快又若無其事起來。

十餘息后，我正想着這老爺爺還要瞪我多久的時候，他便收回了目光，起了身，摸了摸我腦袋——真可惡，怎麼都喜歡摸亂我的髮型啊！

氣死我了！

但是我敢怒不敢言，而且怒還在心裏，外表還是得露出甜甜的笑容。

「這女娃不錯，膽氣還挺足的。」木村長背着手，走回中心案台後，然後轉身面對着我，終於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嘛，雖然老爺子年歲大了，但是從這笑容能看出來其年輕時候的底子是真叭錯！

「先做測試吧。」

父親臉頰微微一抽，催促道。

——父親這算是對別人摸我頭……感到吃醋了？

我不禁這麼想道，畢竟自家父親有多愛女兒，誰還能有我清楚，我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木村長聞言，輕咳一聲，然後正色道:「本族雖然只有七歲時才有能承受正式啟靈的身體素質，但是提前幾年測試孩子們天賦屬性適性、並專門為啟靈之時做準備還是能做到的。同時，這也是每年都必須向鎮上報備的事項之一……雖然，最近百年來形式越來越嚴峻……咳，不該說這些的啊！那就正式開始，小女娃，上前來。」

我轉頭望了眼父親，見父親點頭，便緩步上前，站在了案台的青竹筒前。

待我站定，木村長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只見其口中微微念叨著些什麼，手中不斷結印，一道表面烙印着各色符印的青色光團便緩緩成型，直至成人頭顱大，然後在其一聲「分」令下，光團分為九小團，分別匯入九盞靈燈中。

九靈燈各色內焰頓時一盛，似有突破金焰的趨勢，但隨着木村長結印一變，一聲「定」出，便又恢復了穩定，除卻九色內焰大了幾分外，似與之前毫無區別。

不……好像有區別。

我彷彿聞見了一縷淡淡的……說不清是煙火味還是花草香的味道。

微微有些熏人，但是卻又不討厭，彷彿是一種只存在夢幻中的、奇異的感受滿滿地籠罩了我，我感覺渾身都有些輕飄飄的，眼前彷彿也不再是現實，而是一座泛著九色華光的庭院一般……

啪嗒——

我瞬間回神，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未曾有過變化……

……

木村長雙目微微凸起，臉上神情好像有些不太對。

我心中頓時感到一慌，下意識往後看了一眼，只見父親神色鎮定，臨危不亂，但是垂下的雙手緊握成拳。

……

這是發生了啥啊！

我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