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河城

張子默微微愣神，還是點頭應下：「好，作為對你的補償，你要去哪裏我都帶你去。」

聞人羽道：「不是補償，只是一起逛逛。可以帶上這位小姑娘嗎？山中雖然清凈，但總歸要出去看一看。」

張子默看了小雪一眼，「小雪，你想出去嗎？」

小雪點頭道：「想！」

張子默笑道：「那就一起出去逛逛吧，今天哥哥一直陪你。」

小雪眼中充滿期待，「真的嗎？太好了！」

張子默拉着興奮的小雪從三人身上走過，「山上路滑，小心。」

聞人羽微微一笑，默默跟在張子默身後。從百寶袋中取出的那串念珠，被他戴到了手上。經過此事，聞人羽知道了百寶袋也有被偷的時候，這對他最重要的東西一定要隨時帶在身上才最穩妥。

子心看了沉默不語的紀無塵，傳音道：「道兄，還在鬱悶嗎？」

紀無塵微微搖頭，「我是怪我說話太直率了，本該是在父母膝下盡享天倫的年紀，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會願意去偷東西呢？他偷東西是不對，可這天下間的事並不是非黑即白，都是些苦命的孩子罷了。」

子心道：「紀兄能想明白就好，那我就不用安慰你了。還是小師叔境界高，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慈悲心腸，讓我等自嘆不如啊。」

清河城中，小雪一路蹦蹦跳跳，看見什麼都是一副好奇模樣。雖然在李阿婆家時他們還住在清河城，但每天要和李阿婆去城外河邊洗衣服，還從未有機會好好看看這清河城的風景。

張子默也是如此，他雖然每天都會來這清河城，但都是為了食物在奔波。像這樣悠閑自得的逛街，還是第一次。

聞人羽與張子默並肩前行，默默掃過一排排房屋，看得十分仔細。

跟在身後的紀無塵和子心，也看得很仔細。他們知道這位小師叔自然不是為了看風景，而是想要找到那個藏匿起來的魔人。

三位道士和兩個看起來就像小乞丐的孩子，這樣的組合不免吸引眾多路人的目光。只是幾人面色十分平靜，似乎對別人的目光沒有絲毫察覺。

張子默轉頭看了聞人羽一眼，「你是想找什麼嗎？我可以幫你。」

聞人羽平靜道：「的確是要找一些東西，只不過我不能說，還請見諒。你既然對清河城熟，那便走最短的路去更多的地方，可以嗎？」

「可以。」張子默也不再多問，反正這些與他也無關，他只要帶好路就行。

張子默忽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聞人羽。」

張子默念了幾遍，「倒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聞人羽道：「你叫張子默對吧，也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張子默對於聞人羽知道自己的名字並未感到奇怪，畢竟昨天他剛拿了聞人羽的東西，今日聞人羽便能找上門，肯定不是一般人。

張子默沉默片刻，儘力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你那個袋子我昨天看過，什麼東西都沒有。可到你手裏，卻好像能裝下很多東西。你們，是仙人嗎？若是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

聞人羽道：「沒什麼不能說的，只是一點小手段而已，不敢自稱仙人，你可以叫我們修道者。」

張子默恍然大悟，「原來世間真有這樣有大神通的人，飛天遁地，你會嗎？」

「飛天我會，遁地之術我還沒學過。」

「修道者，是不是有門派之分？」

「是。」

「那你是什麼門派？」

「蜀山。」

「蜀山，很厲害嗎？」

聞人羽認真思索片刻，「我與其他門派接觸不多，不敢妄言高下。不過在我感覺，應該還可以吧。」

身後的紀無塵和子心嘴角微微抽搐，蜀山若只是還可以，什麼算厲害？

張子默喉嚨發乾，囁嚅許久終於擠出一句話，「那修道，需要什麼樣的條件？」

「嗯？」聞人羽突然停下看着張子默，神色認真無比，「你想修道嗎？」

張子默眼中充滿期望，「可以嗎？」

若是能修道，他也許就能離真相更近一步。能不能修道，對他來說很重要。

聞人羽點頭道：「可以，不過得看資質如何？並不要求有多高的資質，能感受到炁的存在就行了。」

張子默道：「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聞人羽道：「每人修道都有不同的目的，或為壽元，或為力量，或為天地大道。什麼目的不重要，只要有向道之心，心術正便可。」

張子默道：「你打開那個袋子用的奇怪力量，就是炁嗎？」

聞人羽聲音中多了幾分驚訝，「你能感受到？」

不僅是聞人羽，就連紀無塵和子心眼中也充滿不可思議。一個小乞丐，居然能察覺到炁的存在。

張子默點頭道：「可以的，原來那股神奇力量，叫炁。」

聞人羽道：「所有修真門派在收徒時都會對弟子有着嚴格的考核，畢竟如果收錯了人，後果難以想像。我不能保證你一定能修道，但如果你想，我會為你找一條路，讓你試試。」

張子默學着之前聞人羽作揖的方式行了一禮，可怎麼學都不像。

聞人羽伸手演示，「要這樣，左手大指掐右手子紋，右手大指掐右手午紋合抱即成。這個，叫子午決。是道家子弟之間的行禮方式，打坐的時候也會用到。」

「這樣對嗎？」張子默又嘗試一次，這一次即便是修道已久的三人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聞人羽贊道：「做的很好。」

張子默正式抱拳，掐子午決行禮，「多謝，我偷了你的東西你不怪我，還願幫我修道。如此大恩，日後必報。」

聞人羽搖頭道：「你不用如此，這不是什麼很難辦的事。」

張子默道：「對你可能只是舉手之勞，可這對於我，真的很重要。我說話算話，這恩我日後必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聞人羽道：「你有必須要修道的理由嗎？」

張子默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有嗎？」

聞人羽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應該修道，去感悟更多的東西。」

張子默道：「我看你年紀與我差不多，最多也就比我大一歲。可為什麼後面那兩位，都要叫你小師叔。」

聞人羽道：「修道者之間更看輩分，不看年齡。我只是恰好拜了個好師傅，這才高他們一輩。」

張子默道：「那我可以拜你為師嗎？」

聞人羽搖頭道：「我自己都還沒有修明白，不能收徒弟誤人子弟。你若想拜師，我會為你找一個好師父。」

一直沉迷於美景的小雪突然脆生生道：「我也要修道，和子默哥哥一起修道。」

張子默寵溺地捏了捏小雪的臉蛋，「好，咱們一起修道。」

聞人羽微微一笑，看着這親密無間的兄妹兩人，心中忽然有一些隱藏的東西被觸動了。

這就是親情嗎？

想到此處，聞人羽握住念珠的手又緊了幾分。

中午時分，小雪趴在張子默背上，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哪怕清河城的風景再好，一個五歲的小女孩逛了這麼久，也早就沒了力氣。

讓紀無塵三人感到奇怪的是，張子默依舊氣息平穩，似乎並沒有半分疲累。

「嗖。」一塊石子突然飛來，砸向張子默，卻被紀無塵接住。

幾人齊齊回頭，看向衚衕口的幾個小乞丐，這些人的年齡與張子默差不多，只有一個看起來比張子默大很多，看其年齡應該有十四五歲的模樣，應當便是這些乞丐的頭。

聞人羽道：「你跟他們有仇嗎？」

張子默道：「都是乞討為生，談不上有仇，只是平時爭飯碗有點過節。」

聞人羽道：「既然沒過節，便不用管，咱們走吧。」

幾人轉身欲走，卻不想那幾個小乞丐依舊不依不饒，為首乞丐戲謔道：「張子默，發達了？怎麼，傍上大款了？嘖嘖嘖，了不起啊。說吧，給人家磕了幾個頭，還是喝了人家多少洗腳水？」

張子默笑道：「小黑子，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個人就認爹？話說城南乞丐頭子的腳，好舔嗎？」

小黑子面色瞬間陰沉下來，「牙尖嘴利，就先讓你得意一會兒。千萬別落單，不然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

張子默道：「怎麼，要當着我的面給你爹舔腳？」

此話一出，紀無塵與子心樂得捧腹大笑，就連聞人羽眼中也有笑意閃過。

小黑子咬牙切齒道：「你一個孤兒神氣什麼？有媽生沒媽養的玩意兒！還有你那個妹妹也是，你不是一直把他當寶貝嗎？可得看好了，千萬別落到我們手裏。」

張子默看着從背上跳下來緊握小手的小雪，安撫道：「是不是沒看過狗是怎麼叫的？遠遠看看就行，離近了會被瘋狗咬。」

小雪瞬間就被逗樂了，「子默哥哥說的對，咱們不理他。」

「略，癩皮狗。」小雪朝幾個小乞丐做了個鬼臉，拉着張子默快速跑開了。

「追，給我揍他們！」小黑子陰沉着臉，帶着小乞丐剛想要追，看到紀無塵將手中石子搓成粉末撒落在地后，頓時止住了腳步，只能憤憤地看了走遠的張子默一眼。

清河邊，子心隨便找了一處飯館，「就在這兒吃吧。」

幾人剛要進去，不遠處福瑞大酒樓的眼尖夥計便跑了過來將幾人攔住，「幾位道爺，請稍等。」

片刻后，徐掌柜從酒樓中跑了出來，不由分說就拉住子心往自家酒樓走，「子心道長，又見外了不是，來吃飯怎麼不來我這裏。」

子心眼中多了幾分尷尬，他之所以不再往前走，就是怕出現這一幕，卻不想還是被眼尖的夥計看見了。

子心道：「徐掌柜，吃飯可以，但是要收錢啊，不然我們是不會去的。」

「嗨，恩人的錢我怎麼能收。」徐掌柜連連搖頭，可是對上子心認真的眼神后，只能無奈應下：「好吧好吧，您這是一點報恩的機會都不給我啊。」

子心笑道：「不是什麼費勁的事，也是您重情義，非得掛在心上。」

徐掌柜道：「瞧您這話說的，我要是連恩情都記不住，還是個人嗎？」

大酒樓外，張子默突然停住腳步。

聞人羽道：「怎麼了？」

張子默道：「我們沒錢，你們去吃吧，我和小雪自己想辦法。」

聞人羽道：「有勞你們為我們帶這麼久的路，這飯肯定是我們來負責，一起進去吧。」

張子默還是搖搖頭。

徐掌柜笑道：「嗨呀，小兄弟別這麼見外，子心道長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吃飯要什麼錢，都進來吧，今天老徐請客。」

子心道：「徐掌柜你又來了，這飯錢我出，子默小兄弟，一起進去吧，你看你妹妹都餓成什麼樣了。」

張子默此時哪裏還能不明白，聞人羽請他們帶路是假，要請他們吃飯才是真。

雖然能感受到這份心意，但聞人羽還是不願意欠這份情，他欠聞人羽的實在太多了。

但看到咬着手指挪看着酒樓裏面的小雪后，張子默還是微微點頭，「那我就不客氣了。」

既然都欠了這麼多了，以後一起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