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噩夢,惡言

第五章 噩夢,惡言

「兒子,醒醒,快醒醒……」

張子默突然睜眼,看到了面前的黑衣女子,一下子激動的叫出聲來:「娘!」

黑衣女子捂住張子默的嘴巴,「小聲一點,別被後面的人聽見了。娘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住,一定不能出錯,知道了嗎?」

張子默連忙點頭,「娘您說,我一定記住。」

黑衣女子憑空取出一個黑匣子放在張子默身邊,在張子默耳邊竊竊私語,張子默似懂非懂地不斷點頭。

黑衣女子說完后,緊緊抱了張子默一下,不捨得看了張子默一眼,「兒子,別怪娘。答應娘,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記住娘交代你的話。」

張子默頓時緊張了起來,意識到有一些不好的事要發生,「娘,別丟下我!」

黑衣女子猛地轉頭,不再去看張子默,一步踏入空中,飄然離去。

「娘,別走,別丟下我!」張子默聲嘶力竭地大喊,可黑衣女子已經沒了蹤影。

張子默連忙起身想要追逐,可是身上卻被一股奇異力量束縛住,無法動彈分毫。張子默剛想大聲呼喊,那奇異力量便將他的嘴巴封住,他只能不斷嗚咽著。

亂葬崗上方,道道身影飛過,卻對下方的張子默沒有任何察覺。因為,亂葬崗眾多死人的氣息,以及黑衣女子留下的封印,將他的氣息遮住了。

「嗚嗚嗚……」沒過多久,眾多低沉吼聲從亂葬崗中的林子傳來,窸窸窣窣的穿林聲不斷響起,只是片刻功夫,就有十多隻野狗圍了過來,不斷喘著粗氣,目露凶光。

這些常年生活在亂葬崗的野狗,以死人屍體為食,早已喪失了對人的恐懼。人在他們眼中,只不過是食物而已。他們平時也只是吃些死人,如今張子默這個活人就在眼前,如此美味他們怎麼會放過。

一隻野狗身軀微伏,猛地沖向張子默,卻被黑衣女子留下的封印狠狠彈開。黑衣女子留下的封印不止是限制張子默,同樣也是一種保護。

張子默在看到這些野狗后,頓時冷靜了下來。他知道,眼下只有活下去,才有知道真相的可能。娘留下的這個封印,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遲早有消散的時候。那時,便是這些野狗出手的時候。

一天後,越來越多的野狗聚集到了張子默身邊,飢腸轆轆的它們看着張子默不斷留下口水,眼冒綠光。

封印消散的瞬間,眾多野狗齊齊撲向張子默,張子默抄起身邊的黑匣子狠狠砸下,娘親留下的黑匣子沉重堅硬,當做武器最適合不過。

兩個時辰后,張子默癱坐在地上,看着一地的野狗屍體,大口喘著粗氣。

他只有五歲,可他展現出的力量若是被外人看到,定會被嚇傻直呼怪物。那些野狗,已經黑匣子砸成了肉泥。

休息片刻后,張子默用衣角擦去黑匣子上的鮮血和碎肉,緊緊抱着黑匣子摸索著向下走去。

這是他第一次殺生,可是他心中卻沒有任何不適,只是在想,娘為何離開他?

血腥味的刺激,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野狗,張子默面無表情地掄起黑匣子,殺了出去。

當他走出那片林子后,眾多在陰密森林待久的野狗不敢再見陽光,放棄了追逐。

張子默茫然地向前走着,不知道要去哪裏,沒走多久便看到了一個老婆婆帶着一個小女孩走來。他一天未進食,又與眾多野狗搏鬥,身體已至極限。緊繃的弦一松,便昏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時,已經出現在一座破瓦房中。面對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和那個天真浪漫的小女孩,張子默選擇了閉口不言,佯裝什麼都不記得。

當老婆婆問到他的名字的時候,娘親的叮囑在耳邊響起:「記住,以後你便叫張子默,只能叫這個名字,知道了嗎?」

張子默抬頭看着老婆婆,終於開口:「我叫,張子默。」

……

「子默哥哥,子默哥哥,起床啦!」

張子默緩緩睜眼,察覺到後背全部被汗水浸濕和脖子上懸掛的玉佩后,這才明白,他又做噩夢了。他又夢到,被娘親丟下的那一幕了。

張子默捂著腦袋揉了許久,這才將那個夢拋諸腦後。現在的他,要想的是如何解決每天的溫飽,離探尋真相還很遠。

都說乞丐不討早飯,但凡能早起,都不至於討飯。可張子默與小雪每日都會起得很早,哪怕無事可干。只是今日張子默因為做噩夢多睡了一會兒,可即便如此天也剛亮沒多久。

小雪一如往常,一起來便將兩人昨天換下的衣服拿去溪邊洗。張子默醒來時,小雪已經將衣服晾好了。

片刻后,晾好衣服的小雪端著一個小盆放在張子默面前,小盆上還搭了半塊破爛帕子,「大懶蟲哥哥,快洗臉。」

張子默笑着擦了吧臉后,用手指將手上的水珠彈向小雪,引得小雪連忙躲避后,這才拐進密林中,尋來一些野菜,就著昨天還剩下的一點粟米,煮了一罐稀得不能再稀的粥。

這裏離亂葬崗不遠,每日采野菜的事張子默從來不讓小雪做,甚至不讓小雪離開破廟太遠。這破廟雖然衰敗了起來,但也許冥冥中還有神明護佑,張子默搬來破廟這麼久也未在附近見過什麼野獸,小雪待在破廟裏才最安全。

今日放晴,張子默便與小雪坐在破廟外台階上靜靜地看着太陽一點一點升起,這是他們每天都要做的事。這樣,能感受到不多的一點溫暖,心中會多了一點希望。

即便此時身處泥濘,心中只要還有希望在,便要頑強地活下去。一步一步,揭開真相。

張子默將脖子上玉佩解下戴到了小雪脖子上,「要收好,這還沒嫁呢,嫁妝可不能弄丟。」

「子默哥哥討厭!」小雪頓時羞得躲進張子默懷中,不敢去看張子默。

小雪經常說日後長大了要嫁給張子默,身上唯一值錢的玉佩自然就是嫁妝了,這枚玉佩也經常被張子默拿來逗弄小雪。

張子默自然是知道小雪是想用這枚玉佩讓他少做一點噩夢,小雪一直堅信這一點,大概是因為李阿婆身前曾對着小雪的玉佩念叨過,玉養人。

張子默也不知道有用沒用,但總是小雪的一片心意。

稀粥煮好后,張子默依舊讓小雪先喝,五歲的小雪雖然不知道太多東西,但也知道這麼一點稀粥明顯是不夠兩個人喝的,也只是喝了一小碗。

張子默又將碗中稀粥倒入小雪碗中,「乖乖喝完,不然打屁股。」

小雪瞪大眼睛看着張子默,那雙靈動的眼睛彷彿在說我不怕,可依舊乖乖地將碗中粥喝的乾乾淨淨。

她知道,她若是不吃飽,她的子默哥哥是不會吃的。

張子默見小雪喝完后,這才將罐中粥喝得乾乾淨淨,剛想去洗碗,小雪便將碗接過,「子默哥哥,不能搶我的活,咱們說好的,打擾收拾的活歸我,你去忙吧,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張子默捏了捏小雪的臉,「乖乖地在這裏好好待着,晚上就有吃的了,咱們一起吃飯。昨天教你的別忘了,晚上哥哥回來考你。」

小雪甜甜應道:「好,子默哥哥出去要小心一點,不要再摔倒了。」

張子默笑道:「這次一定注意。」

這樣的對話,每天都會發生。發生在夫妻之間,也很正常。可發生在這兩個孩子上的時候,似乎也沒有任何突兀。

相依為命。

張子默從來不覺得他苦,他一離開,小雪便一個伴都沒有,只能孤獨地等他回來。餓著肚子,等待那不確定的時間。

張子默自然知道這樣對小雪不好,可李阿婆剛死時,他帶着小雪流落街頭,有一次兩人餓的昏昏欲睡,小雪差一點就被人帶走了。若不是張子默警覺,小雪都不知道被賣到哪裏去了。

他這樣一個打扮得髒兮兮的小乞丐沒人會在乎,可小雪這樣的小女孩就不一定了。

那件事,才是讓張子默搬到破廟的真正原因,絕對不能讓小雪受到任何傷害。哪怕,孤單了點。

最讓張子默感到安心的,是小雪從來沒有任何怨言,沒吃的就跟他一起挨餓。他每次回來小雪都會貼心地照顧他,跟他說很多話,彷彿要把白天積攢的話全部說出來一般,並沒有因為長時間的孤獨而變得孤僻。

張子默剛要離去,突然瞥見山道拐出來的三道身影,頓時警惕了起來,連忙將小雪拉到了身後。

紀無塵一見張子默,便眼睛一眯,「小賊,可算找到你了。你個不識好歹的傢伙,若不是小師叔讓我攔住那個追你的漢子,不然你哪裏能跑掉?你不領情也就算了,居然還偷小師叔的東西!」

「你胡說!」小雪腦袋從張子默身後探出來,「子默哥哥不是賊!」

紀無塵道:「偷人家東西,不是賊是什麼?敢偷,還不敢認嗎?他若只是乞討,我還會心生憐憫,可偏偏他手腳不幹凈,偷了我小師叔的東西。小賊,趕緊把我小師叔的東西交出來!」

小雪怒聲道:「我不管,你就是胡說,子默哥哥不是賊,他是好人!」

「好了,別說了。」聞人羽用眼神止住紀無塵,「只是一點誤會,別說這麼難聽。」

紀無塵道:「什麼誤會,明明就是這個小乞丐偷了您的東西。」

聞人羽聲音中多了幾分嚴厲,「我讓你別說了,再說,你就先回清虛觀。」

紀無塵見聞人羽神色突然複雜起來,順着聞人羽目光看去,看到手足無措的小雪眼中隱隱有淚花閃過,這才閉口不言。

他也不是什麼刻薄之人,只是昨天見到聞人羽這麼焦急后,也跟着急了起來。他知道,那百寶袋裏肯定有對聞人羽很重要的東西。

小雪拉了拉張子默的衣角,「子默哥哥,他說的是真的嗎?」

張子默艱難轉身,對上小雪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后,腦中想的許多借口和理由全部說不出來,只能無力地吐出一個字:「是。」

小雪頓時淚流不止,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連紀無塵看了都心生不忍,眼中充滿愧疚,暗中責怪自己剛才為何要說這麼難聽的話。

張子默將小雪的淚水抹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小雪乖,等哥哥將這些人送走,再好好跟你解釋好不好?」

小雪沒有言語,只是在默默流淚,輕輕地點了點頭。

張子默緩緩走到聞人羽身前,掏出懷中的百寶袋遞給聞人羽,壓低了聲音,「偷人東西被發現,自然是少不了一頓打的。你怎麼對我都可以,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當着小雪的面,可以嗎?」

聞人接過百寶袋,身上散出一股聞人羽不能理解的力量,取出一枚通體透亮的黃色念珠后,頓時鬆了一口氣。

聞人羽將百寶袋中所有銀子取出,約摸有十兩左右,遞到了張子默身前,「沒關係,我不怪你。這些錢給你,帶你妹妹去吃點好的吧。」

張子默頓時怔在原地,沒有預料之中的毆打,甚至連一句責罵都沒有。哪怕那麼多久的乞丐生活已經讓他沒臉沒皮,可心中依舊充滿愧疚與害臊。聞人羽的行為超出了他的預料,同時讓他震驚的,是聞人羽這憑空變物的手段。

那個袋子他檢查過,明明什麼都沒有。可在聞人羽手中,那個小小的袋子卻能取出這麼多東西。

張子默愣了許久,這才伸手將聞人羽的手塞了回去,「偷你東西被發現,你沒怪我已經讓我夠不好意思了。這錢,我拿着燙手。」

聞人羽也不再堅持,將銀子收回百寶袋中,轉頭看向紀無塵,「道歉。」

「啊?」紀無塵瞬間瞪大了眼睛,「小師叔你讓我給他道歉,我又沒做錯什麼!」

紀無塵雖然也覺得剛才的話的確很過分,但讓他向張子默道歉,卻是拉不下這個臉來。

聞人羽語氣突然嚴厲起來,「你先前那些話,很過分,別說他聽不下去,我都聽不下去。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師叔,就向他道歉。」

紀無塵頓時沉默,猶豫片刻還是向張子默抱拳作揖,「那個,對不起了啊,剛剛說話有點難聽,我向你道歉。」

聞人羽也跟着抱拳,「我這師侄口無遮攔,但他心其實很好的,我替他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

子心頓時瞪大了眼睛,紀無塵剛想言語但對上聞人羽的眼神后又說不出話來。

如今的修真界,許多名宿老怪,輩分都和聞人羽齊平。能受聞人羽這一禮的,怕是沒有幾個了吧。

張子默搖頭道:「沒事,再難聽的話我都聽過,你說的這些不算什麼,倒是我要向你們道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聞人羽道:「那這樣,我們算不算扯平了?」

張子默深深地看了聞人羽一眼,重重點頭道:「算。」

聞人羽看了還在流淚的小雪一眼,「既然誤會已經解開了,便不打擾了。你的妹妹現在更需要你,好好安慰她吧。」

紀無塵與子心轉身欲走,見聞人羽還停在原地,也不再動彈,靜靜地看着正在安撫小雪的張子默。

張子默連忙轉身跑到小雪面前,支支吾吾道:「小雪,我……」

小雪突然抱住張子默,輕輕地拍了拍張子默的後背,「子默哥哥,很辛苦吧?對不起,我要是早點知道,就能和子默哥哥一起分擔了。」

紀無塵的話,讓小雪終於明白,他的子默哥哥,為什麼每天乾乾淨淨地出去,都是髒兮兮地回來。甚至有時候,還渾身帶傷。

張子默身軀一僵,緊緊抱住小雪,「小雪,你不怪我嗎?」

小雪摸了摸張子默的頭髮,「我怎麼會怪子默哥哥,我是怪我。怪我沒用,怪我什麼都不知道。一想到子默哥哥每天這麼辛苦,我就難受得想哭。」

張子默眼中隱隱有淚花閃過,「對不起,是哥哥沒用,讓你受苦了。」

小雪連忙捂住張子默的嘴巴,「子默哥哥不能這麼說,在我心裏,子默哥哥永遠是最厲害的人。」

張子默摸了摸小雪的頭,「還是小雪最好了。」

小雪突然嘟起嘴巴,「可是子默哥哥還是騙我了,得補償我。」

張子默寵溺道:「好,你要什麼補償我都答應你。」

小雪認真道:「以後子默哥哥去幹什麼,都要帶上我。哪怕是去乞討,也要帶上我,兩個人的話,應該能討到更多吃的吧。」

張子默連忙搖頭,「這怎麼行?你就好好待在這裏,哥哥會弄到更多吃的養活你。」

哪怕生活窘迫,小雪依舊會將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這樣一個可愛的瓷娃娃,渾身塗滿污泥去乞討,張子默怎麼可能會答應。

小雪道:「子默哥哥要是不答應,我就哭給你看,怎麼都哄不好的那種。」

張子默無奈一笑,「好,我答應你了。」

小雪終於喜笑顏開,「子默哥哥最好了。」

張子默轉頭一看,見聞人羽三人依舊站在原地,不禁眉頭一皺,「是還有什麼事嗎?」

聞人羽道:「我來清河城不久,對清河城不熟,可否帶我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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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山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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