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丹陽劍意
昏暗房間內，當那兩聲劍鳴響起后，黑甲男子頓時身軀一僵。這兩聲劍鳴，有一道的氣息黑甲男子十分熟悉，正是一路追他至清河城的紀無塵。
黑甲男子瞬間便生出了逃遁的想法，以為紀無塵已經找到他了。然而等他冷靜下來仔細判斷方位時，這才鬆了一口氣坐在床榻上，身上已被冷汗浸透，還未癒合的傷口處再次傳來劇痛，讓黑甲男子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同樣聽到了這番動靜的小雪，心又揪了起來，「怎麼回事，子默哥哥怎麼了？」
黑甲男子眉頭緊皺，他剛才只顧著擔心，竟沒注意到紀無塵話里的內容。從方位來看，聞人羽與紀無塵在趙家的地盤。看來，是趙家抓了張子默。這下可麻煩了，以黑甲男子的實力，是不可能闖入趙家帶走張子默。
只是片刻，黑甲男子便做出決定。先行逃遁，將找到張子默的消息傳回去再說，這樣也算勉強完成任務。若是一直留在清河城，遲早會被找到。他之前還一直發愁，不知該如何偷偷出城而不被發現。
如今聞人羽與紀無塵去趙家，看這個樣子是要動手，正好給了他離開的機會。只是還需要再等等，等兩方完全交手，無暇他顧的時候。那個時候，才是最好的機會。
黑甲男子目光突然落到小雪身上，如何處置小雪，也是一個問題。黑甲男子的第一想法，便是殺了小雪獨自逃離，以防行蹤泄露。可轉念一想，若是將小雪控制在手中，日後帶人回來找張子默，不怕張子默不跟他走。
想到此處，黑甲男子連忙起身，擠出一副難看至極的笑容，「在擔心你的子默哥哥？」
小雪連忙點頭。
黑甲男子道：「那等會兒，我帶你去救他，好不好？」
小雪道：「真的嗎？那我們趕快去吧。」
黑甲男子笑道：「再等等。」
趙家上方，無數身影飛出，伴隨着陣陣厲喝，「何人敢擅闖趙家！」
清虛子一步踏出，到了聞人羽身前，輕輕一掌按下，天地之力源源不斷湧入掌中，一個龐大的陣法形成，將所有仙境強者拖入陣中。
趙傳禮飛出九十九層閣樓，身後眾多奴僕相隨，除魏姓老者鎮守閣樓外，其餘所有奴僕全部出現。
趙傳禮怒喝道：「清虛子，你要幹什麼！」
清虛子晃了晃趙衡的衣領，「把你兒子抓的人交出來，否則就別怪我了。」
趙傳禮急道：「別傷衡兒，你要的人，我馬上讓他們找！」
一道陰冷的聲音自趙家祖宅中傳出，正是趙長林，「人在我這兒，想要救人，讓趙丹陽的徒弟進來！」
清虛子眼睛一眯，「趙長林，你果然沒死！」
被清虛子抓在手中的趙衡終於開口：「爺爺，救我！」
趙長林道：「好孩子，你幫了爺爺大忙。你先稍後，爺爺一定來救你。傳禮，你還在等什麼？你自己的兒子，不去救嗎？」
趙傳禮深深地看了清虛子一眼，帶着眾多奴僕入陣，殺向清虛子。
清虛子撫須一笑，整個清河城的格局瞬間改變，融為一體。眾多仙境強者陷入陣中，不僅沒有碰到清虛子絲毫，甚至還互相攻伐。哪怕趙傳禮融合眾多仙境奴僕的力量，依舊無法短時間破陣。
清虛子手輕輕一揮，道道身影自清虛觀飛出，到了聞人羽身邊，「小師叔，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
「拿下！」古宅中傳來一聲厲喝，不斷有身影自趙家騰空，眨眼間天空上便是黑壓壓一片，直奔紀無塵而去。
這些人，雖只是凡境，但人數龐大，不是聞人羽和紀無塵再加上近百名清虛觀弟子就能抵擋的。然而紀無塵等人依舊一往無前，紀無塵更是一馬當先，一人一劍迎上了那黑壓壓的一片。
古宅內，趙長林站在祠堂陰影下，看着被捆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張子默，猙獰一笑，「小傢伙，你運氣好，有人給你陪葬了。」
赤色巨蟒飛舞，劍氣激蕩不已。紀無塵不斷揮劍，雖然每次出手都能斬殺數人，奈何趙家的修行者實在太多。任憑他如何前行，依舊被人海困住。
至於聞人羽，憑藉對於劍道的領悟與純粹的劍意，瞬間便與止戈劍氣息相通，深得止戈深意，每次出手只是傷而不殺。只是聞人羽畢竟只是靈魄境，憑藉手中止戈劍，對上通幽境也能不分上下。可對上道隱境，卻十分吃力。
好在清虛觀眾多弟子就在身旁，表面上雖然是各自衝殺，若從高處觀看，便能發現聞人羽始終被護在中心，不會出現被眾多強者圍攻的情況。
良久，紀無塵突然停下腳步，衣袍已被鮮血浸透，面對如此多的強者，他體內靈炁已經所剩無幾。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擒住。
紀無塵轉頭看了一眼同樣力竭卻還在揮劍的聞人羽一眼，笑道：「小師叔，我有一個問題。」
「你問。」
「我們再這樣衝下去，會死的，你怕嗎？」
「不怕。」
「可你死了，蜀山的未來怎麼辦？」
「我不能代表蜀山的未來，這天下沒有誰離不開誰的事，蜀山沒了我，還會有更多比我強的人。若因為這些責任瞻前顧後，劍意便不再純粹。我只知道，要做好現在該做的事。我現在，要救張子默，我一定能將他救出來！」
紀無塵仰天大笑，「說得好，小師叔，我佩服死你了。」
「修道者，不能老把死字掛在嘴邊。」
哪怕被教訓，紀無塵眼中依舊充滿笑意，大喊道：「小師叔說的是！」
紀無塵微微閉目，想起了離開蜀山前那晚，師父對他說的那些話。當時他還奇怪，為何只是下山參與圍剿魔人，為何要對他叮囑這麼多。此時他已經有點明白，或許師父早就料到了會有今日之局面。
當時師父告訴他的，並不只是趙家的諸多隱秘，還有丹陽劍決的真意。只是當時，他聽不明白。
丹陽劍決，以自身內丹凝聚丹火，真火的極致，便是太陽真火。唯有如陽光普照大地，驅散黑暗之心，才當得起一個陽字！
在見識過趙家諸多骨肉相殘后，紀無塵雖不了解全部過程，卻也明白了師父為何要離開趙家拜入蜀山自創丹陽劍決。因為他的師父，想要驅散黑暗，想要將趙家這樣一個骯髒的地方徹底毀滅。
紀無塵緩緩睜眼，「師父，我明白了。」
紀無塵再次拔劍，體內真火凝聚為蟒，巨蟒吐出紅信嘶鳴一聲，額頭生出兩個鼓包，烈日當頭，此時的太陽看上去竟好像又耀眼了一分。當一絲太陽真火便引下后，巨蟒額頭鼓包破裂，長出一對光澤亮麗的雙角，化為蛟龍。
紀無塵輕輕揮劍，十丈內的眾多強者體內突生真火，化為灰燼。靠近紀無塵的趙家子弟，原本憑藉噬靈決可以壓制紀無塵，如今在這真火下，噬靈決居然自行解體，無法再融合奴僕的力量。
紀無塵第一次與趙衡交手時，同為道隱境，卻被趙衡以噬靈決壓制。可他所學丹陽劍決，本就是為了剋制噬靈決而創。他當初無法做到，只能說還沒明悟丹陽劍決的真意。如今的他，再也不會被噬靈決所壓制。
更讓人心驚的是，當那條真火凝聚的蛟龍回歸，化為劍上火紋后，紀無塵的氣息竟不斷攀升，多了一股出塵之意。
趙家的眾多修行者，頓時驚呼：「他這是，要踏入仙境了！」
明悟丹陽劍決真意，困擾紀無塵三年的桎梏，今日終於突破。
上方陣中的清虛子撫須一笑，繼續變幻佈局，而趙傳禮只是平靜地看了紀無塵一眼，便再次嘗試破陣。
紀無塵一步踏出，如仙人臨凡，氣息已經完全改變。輕輕一劍，真火瀰漫，前仆後繼的趙家強者，紛紛化為灰燼。
蛟龍再次飛出，以真火開路，帶着紀無塵與聞人羽向著古宅飛去。
趙家眾多強者想要阻攔，卻被趙長林止住，「你們退下吧，這裏沒有你們的事了。」
紀無塵狠狠踹開古宅大門，一眼便看到了趙長林，連忙向前一步攔在聞人羽身前，「把人交出來。」
聞人羽知道紀無塵是怕他衝動，他看到渾身是傷且昏迷不醒的張子默，在沒有發現小雪的蹤跡后，握住止戈的力道又大了幾分。好在他一向是沉穩之人，這才沒有亂了氣息。
趙長林踩住張子默，「交人，好啊，一命換一命。」
紀無塵冷笑道：「還想着吞噬我，我已悟丹陽真意，你吞了我，只會引火上身。」
趙長林撕開衣襟，將那道貫穿半張臉的傷口完整顯露出來，「就算吞不了你，殺了你出口氣，也是可以的。你就算突破到仙境又如何，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鬼仙罷了。」
紀無塵手握紅信，微微閉目，真火完全內斂，人劍合一。趙長林突然滿臉通紅，體內殘留的丹陽劍意被引動，那猙獰的傷疤突生真火灼燒，好似岩漿流動一般。
「住手！」趙長林慘叫一聲，剛想不顧日光出手斬殺紀無塵，可突然感覺到一股悠長氣息，看到靠在門外的連山後，這才止住心中殺意。
若沒有連山，即便紀無塵引動劍意，趙長林也可壓住體內真火反噬，斬殺紀無塵。可這樣一來，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如今連山近在咫尺，他未必就能斬殺紀無塵。如果拖下去，紀無塵徹底引爆劍意，他必定身死。
趙長林狠狠地看了紀無塵一眼，目光又落在了連山身上，「趙家一直對你的修為很好奇，卻一直沒有機會試探。如今你離我那麼近，我方才察覺到你的修為。地仙圓滿，只差一步就可邁入天仙，後生可畏。」
連山笑道：「比起趙老先生，我還差的遠。其實何必拼個你死我活，大家各退一步便海闊天空。你放人，我們離開，趙老先生以為如何？」
趙長林冷哼一聲，「闖入我趙家，殺了我趙家這麼多人，你輕描淡寫一句話就不了了之，可能嗎？」
連山平靜道：「趙老先生難道不奇怪，王家為何一直沒有動靜嗎？按理說，世家與宗門敵對，即便趙家與王家不合，也應該聯手才是。可我師父與你趙家的諸多強者打了這麼久，王家卻沒有任何動靜。您說，他們想幹什麼？」
趙長林思索片刻，便面色大變，「王家倒是打的好算盤！」
連山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剛才的提議，趙老先生以為如何？」
趙長林咬牙道：「甚好，只是你們付出的不夠，把我孫兒放回來！」
連山道：「好說，等我們離開趙家，便會放了趙公子。」
趙長林又惡狠狠地瞪了紀無塵一眼，腳尖微挑，將張子默踢到紀無塵面前，「不送！」
「等等。」紀無塵抱起張子默轉身欲走，又被趙長林叫住。
紀無塵眉頭一皺，「又有何事？」
趙長林道：「轉告趙丹陽，只要有我在一天，趙家就不可能毀在他手上！」
紀無塵沉默不語，抱着張子默轉身離去。
天空上，清虛子見紀無塵與聞人羽平安離開趙家，立刻撤了陣法，將手中趙衡丟了出去，這才飄然離去。
趙家眾多強者還要追趕，卻被趙傳禮止住，「不必追了，就這樣吧。衡兒，沒事吧。」
趙傳禮多看了趙衡幾眼，本以為趙衡不敢與他對視，沒想到趙衡卻眼神平靜，不禁眉頭一皺，「去見你爺爺，然後來見我。」
趙衡低下頭，不想讓趙傳禮看到眼中那抹奇異，「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