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暗流湧起

「嘿，這個拉捏利。經此一事，也該長進長進了。」萊娜擺擺手，調轉話頭，語氣中有些恨鐵不成鋼。

「確實如此啊。」他嘆口了氣，轉而眼睛一亮，「唉，還有一個問題，『他』又是如何被說服的呢？」

聽了拉捏利執政的問題，陳垚莞爾一笑：「我說『薩利韋伯爵在布雷思維特戰役中守護身後十幾萬平民，死戰不退，追授特等劍穗勳章。百年光輝，福蔭後世』。『白塔衛隊第三任指揮官科馬克將軍急公好義之名傳頌至今，餘蔭兒女』。執政今日之善舉，明日何嘗不能澤被子孫。」

金絲執政恍然大悟，說執政年事已高，最操心和放不下的，就是小兒輩之事，這下抓住了他的痛點。既然如此，局勢就從1：3倒轉為3：1了。

「因為最後那位執政，只跟著贏家走。」他自信一笑。

「這位同志莫非開竅了？」冒牌特使對上他的眼睛，再次比出國際通用手勢驗證真偽。約一小時后，他滿意地顛了顛包裹，輕靈躍動出了執政廳，去往米卡爾大師的鋪子。

驀地，陣陣清嚦自屋內發出，由遠及近傳至耳畔，鋪子里的陳垚霍地站起。

吱呀一聲，命運之門開啟了。

年輕人飛也似的上前，接劍雙手微微發顫。好像感應主人來到，寶劍清嚦聲愈加明悅動人，正是劍鳴匣中，期之以聲。

長鋏出鞘，柔光星星點點飄溢。

「就叫你落星吧。」陳垚說。

「木鞘溝沒刻好，偏了半毫。」他模仿米卡爾大師當時的動作和語氣，旁若無人地比劃起來。

「九分雲紋鋼，一分雲精熟鐵，灌鋼法，九十九煉，劍脊偏一絲，劍刃傾角浮動兩忽。」

「配重球重了半錢，劍柄纏繩少十一道，左劍格輕了三分。」

「普通武器，匠人手藝。」他翹起嘴角，隨即放聲大笑。突然，他清醒過來，瞥見一旁樂不可支的米卡爾大師，羞得滿臉通紅，慌忙鞠躬告退。

陳垚馬不停蹄跑到城外後山，接連向岩壁打出三枚巨力符文，赫赫白芒閃過，只聽得岩壁發出皸裂巨響，然後便是大石崩落。特格羅斯威力增幅近半，而劍身絲毫無損。

「真神兵也！」他感嘆道。

「根據米卡爾大師的說法，如果遇到技術更為高深的鑄劍師，甚至掌握魔力鍛鑄的宗師，輔以高級材料，這柄寶劍還能繼續提升。」

「至於大宗師境界……」米卡爾大師面色潮紅，呼吸粗重，「那就更了不得啦，他們的技藝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傳說中他們依憑魔力，引動山川河流為炭，採摘日月星辰為火，運用天地法則鍛鑄。」

回憶大師話間神色，陳垚悠然神往。「那是神話里的英雄才有的境遇，陳垚你別犯花痴啊。」他按下激動心情，轉眼一想自己出國避風頭近三個月，劍都鑄成了，亞力克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不禁感到一陣奇怪。

「亞力克那邊怎麼回事？」

「被禁足了，好鬱悶啊。」被國王舅舅關在家裡的貴族穿著一身便服，在自家花園裡散心。

他走上緋紅純色的鵝卵石小徑，小徑將結縷草、野牛草、地毯草和早熟禾鋪就的草坪分開。

拿著鑲金簸箕小刷子除灰，捧著綴銀編簍撿拾落葉的僕役遠遠看見主人，便忙不迭地彎腰退開，待主人離開數米后，才繼續工作。

貴族在一處黑岩白玉製成的雪山雕塑噴泉駐足片刻。

僕役收回黃梨木短柄網兜，停止清理水池，深深鞠躬。

他沿著池水走近一方景觀水池，水池邊的濕地環繞著水丁香、小木賊和圓葉節節菜，池心生長著再力花、睡蓮、荷花和水生鳶尾。一群五色錦鯉在池中暢遊。

池面小船上，僕役的動作按下了暫停鍵。錦鯉沒東西吃，對著枯乾的枝葉一啄一啄。

亞力克踏上鵝黃大理石路。

隨著人影的走動，黑樺、柳杉、楓楊和楠木組成的喬木林里，梔子花、海桐和紫荊構成的灌木叢中，常春藤、野玫瑰和地錦編織的藤牆旁，所有僕役齊齊靜立，先是恭迎，然後又是恭送他們的主人。

一個飽含熱情的輕快嗓門，解開了貴族沉重的鐐銬：「亞力克，吃飯啦！」能對他這麼喊話的，只有從小到大照顧他的塞西莉嬤嬤了。

「來了。」貴族大聲應道，彈動著腳步，走過條條小徑道道迴廊，步上十二級白玉台階，進入有著七座金頂的大宅。

他剛一進門，就被一隻強壯的臂膀夾住提起，頭髮遭到一陣蹂躪。

敢這麼做的，除了嬤嬤還能有誰。她是除舅舅外，自己唯一的親人了。「快兩個月了，我的小亞力克還沒有長胖。這可不成，我要監督你吃飯。」她用哄寶寶的語氣說。

「好嬤嬤，放我下來。」他的塞西莉只當自己是長不大的孩子。他看向嬤嬤，她的紅蘋果臉蛋、彎眉毛彎眼睛彎嘴唇依然親切如初，只是鬢角處不知不覺已爬上了白霜。

她老了，貴族心頭掠過一陣恐慌。「晚飯吃什麼，嬤嬤？」他想轉移注意力。

「嚯，嚯，嚯。」塞西莉非常滿意，嘴巴張得圓圓。她把貴族放下，抓起他的手腕就虎虎生風地朝里走：「我帶你去看。」

開闊的偏廳中央排著一張寬闊而極長的桌子，在各種龐大、繁複、華美的裝飾品映襯下，幾乎難以發現這兩個活人的存在。巨大的座椅把貴族襯成一個侏儒。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嬤嬤像只工蜂似的忙碌，把貴族餐盤中食物堆成小山。

亞力克默默無言，吃進嘴裡的奇珍佳肴，像涼水一般無味。國王舅舅本著保護他的意思，更換了除塞西莉外的所有僕役，同時嚴禁他出門和私自傳遞消息。

看到嬤嬤的白髮，貴族再一次遙想那名老者。

布里姆「影子殺伐術」的殺傷力他再清楚不過，這門術法可以繞開一切防護法術和道具，直接攻殺本體，高階職業者中了也必死無疑。但是，用在老者身上卻失效了，這說明無論是他的實力和那顆名叫「蝙霧金珠」寶物的非凡程度都超出尋常想象。再想到對方等級分明，訓練有素，一般勢力可沒有這樣的底蘊。

一股不懷好意的強大勢力在王國蟄伏！

這種身臨其境的強烈感覺，就好像暗中邪異蔓延的黑暗陰影伸出了魔爪，撫上了他的心臟，下一秒……貴族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