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要跟我走嗎?

46、要跟我走嗎?

驟雨初歇,雲舒風卷,這樣的日子適合告別。

距離和紫蘇約好的時間,還剩下最後一天。

這一天,蘇岑要做出決定,是否從鎮上離開。

他其實沒有太多的猶豫,讓他不舍的人只有夏夢和九月,還有這個承載了很多回憶的房子。

吃完九月做好的早餐,夏夢就跟着找上門,九月依然對她避而不見。

蘇岑接過夏夢遞過來的熱牛奶,跟着她一起走在去學校的路上。

鎮長死亡的事情已經在鎮上傳開,沒有人同情。

大家不關心他死相如何凄慘,只關心他家裏的那些傢具字畫能換多少錢,地下室的儲糧可以吃多少天。

看到倉庫里堆積的民脂民膏都已經發霉變質,有人義憤填膺,往他屍體上吐口水。

有人為了搶鎮長包養的二奶手上的金手鐲大打出手。

整座洋房都已經被人搬空,除了不能帶走的地皮和牆紙。

就連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扒了個精光。

難民區里還有很多人衣不蔽體,這不算稀罕事。

搜查隊和維護鎮上治安的人員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沒太當回事。

到點就下班,一分鐘也不願意多待。

劉農一家吃得腦滿腸肥,也沒給他們點好處,走動還不如往屆的鎮長頻繁,所以他們對這個鎮長也喜歡不起來。

聽說他是被覺醒者所殺,就更不當回事了,覺醒者們的內部自有一套約束的規則,不需要他們管理。

少了一窩蛀蟲,之前上門討說法的獵人們拍手叫好,盼望着下一任接替的鎮長能有點良心,給他們點保障。

難民區里的人明顯少了,大多去了鎮長家空下來的洋房裏避難。

那洋房有三層樓,還有廚房倉庫和地下室,擠一下能容納不少人。

蘇岑不關心這些,只覺得今天的風吹過臉龐很舒適。

微冷,帶着些許濕潤,還有野花的微香。

天空的顏色不太明朗,但也沒有要下雨的樣子。

學校圍牆外,開了大朵雪白的茉莉,花團錦簇的樣子很美。

女孩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踩在壘起來的磚塊上,踮起腳伸手去夠,但怎麼也夠不著。

一旁的男生看了看那些花的高度,不滿地嘀咕起來。

「這麼高,怎麼摘啊趕緊下來吧。」

「摔下來就不好了。」

夏夢經過的時候,腳步頓了頓,目光在那些潔白的花朵上有過短暫的停留。

「夢夢,你想要花?」

蘇岑側目看了看。

「嗯。」

夏夢想了想,微笑着頷首。

蘇岑朝着那些攀援灌木叢走去,那些花長在很高的地方,有兩米多接近三米的樣子。

蘇岑後退了幾步,加速助跑衝刺,飛身躍起,腳蹬在牆壁上借力猛地往上一串。

與此同時,他掩蓋在赤紅之下的銀瞳亮起黯淡的銀光。

對於世界的感知變得清晰,時間流逝的概念也漸漸模糊。

就在他抵達最高點之時,他伸手拂過枝頭,摘下了一朵茉莉。

隨後,他的身體開始下落,下落的過程很是緩慢。

蘇岑在空中從容地調整好了落地的姿勢,安穩落下。

在他的感知中,這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而在外人眼裏,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一旁摘花的女孩見他輕鬆愜意地取走了茉莉,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隨行的男生也感到很不可思議。

「給。」

蘇岑將摘下的花,遞到了夏夢面前。

「謝謝!」

夏夢笑着伸手接過,湊近鼻尖,微微閉上眼,嗅了嗅。

「很香呢。」

她上前挽著蘇岑的胳膊,腳步輕快。

兩人往學校里走,蘇岑又看見獵人們帶着刀和槍械,在江東的帶領下繼續朝着小鎮的邊沿進發。

男人們在外面拚死奮戰,就是為了能讓女人和小孩能在花園裏安靜地摘花。

自從那天用意識看到了他們生命的倒計時之後,蘇岑再也沒用過這個能力去看任何人的時間。

他想,他以後應該也不會想用。

「你聽說了嗎?蘇岑殺了人。」

「真的假的?」

「那肯定是真的啊,我叔叔親眼看到的。」

「就是那些難民區裏面的人,被他殺了好幾個。」

「鎮長的死,估計也和他有關。」

「不會吧?他看起來挺正常的。不會真的殺人吧」

「我的天,要是在班上,他也殺了人怎麼辦?」

「拘留所那邊沒人管他嗎?」

「不清楚,聽說是覺醒者給那邊打了招呼。」

班上議論的聲音很大,進入班級之前,蘇岑聽着那些非議,不動聲色。

一旁的夏夢手裏持着茉莉,笑吟吟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感受着她貼近時傳來的淡淡體溫,還有芬芳馥郁的花香,蘇岑輕輕笑了笑。

兩人一齊走進了教室,議論聲頓時停了下來,班上的同學看着他的眼神各不相同。

有人惶恐不安,趕忙避開他的眼睛,有人把頭低下下去,默不作聲,還有人一邊悄悄打量他赤紅的右眼,湊到了同桌的耳邊竊竊私語。

瞳色的改變,已經坐實了蘇岑是覺醒者。

發現了這一點后,剛剛平息的議論聲又大了幾分。

蘇岑泰然處之,和夏夢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前後桌的同學很默契地將桌椅挪開,避開了他的位置,唯恐和他有上一點牽扯。

「沒事的。」

夏夢柔聲安慰著,握住了他的手,輕輕摩挲著。

「我不在意的。」

蘇岑搖了搖頭,他是真的不在意。

夏夢的手很溫暖,被她的手緊握著,他有些不太想放開。

如果時間可以在此刻慢一些,那也很好。

第一節是數學課,上台講課的仍然是尹菲,看似嚴厲,實則對蘇岑很溫柔的女老師。

她在台上看着蘇岑的眼睛,微微有些愣了神,覺得他有些陌生。

蘇岑仍舊對着她微笑。

她也本想回以笑容,但是想起這孩子昨天殺過很多人,她便笑不出來了。

不論殺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只有一個人手上沾了血,那他在人們心中的印象就會被打上「殺人犯」的標籤。

對於這樣的人,大家總是敬而遠之。

看着面前笑容純真,俊秀的少年,尹菲感到有些害怕,避開了他的眼神。

蘇岑的笑容,漸漸收斂了。

他低垂着眼帘,似乎有些失落。

往日裏,尹非只要一看到蘇岑分心,打盹,就會點他起來回答問題,順帶開幾句玩笑。

課後的時候,還經常和他聊天,給他帶一些糖果。

可是,尹菲今天上課沒有再點他回答任何問題,甚至眼睛都很少往他的那個方向看。

下課的時候,周圍的人也像是與他隔了一層明顯的膜。

以前這層膜就存在,只是沒有那麼明顯。

蘇岑可以不去在意,可是現在,這層膜已經明顯到讓他不得不在意的地步。

就像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所有人都在躲避他,心裏暗自揣測着他,害怕着他。

他被這種無形的壓力壓得緩不過氣,聽到下課鈴聲響起,就去了教室外面透氣。

走廊上,正好遇見了去上廁所的王安憶。

「王安憶!」

蘇岑走到他面前,話音未落。

王安憶便側身趕忙跑開。

在看見他那熾烈的赤瞳之後,王安憶明顯被嚇得不輕,他能很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惶恐。

「那些錢你有收到吧,好好生活。」

蘇岑看着他的背影,聲音越來越小,小得只有他一個人能聽見。

接下來的幾節課,蘇岑聽得很認真。

當一個人全神貫注的時候,他就不會去想其他的事。

而且,以後應該也沒有什麼機會在這裏聽課了。

「小岑,給!這是我媽媽從城裏帶來的黃油麵包,香香軟軟的,特別好吃呢。」

小富婆見他情緒有些低落,又拿出了一些鎮上難得見到的稀罕零食。

蘇岑側目看去,看着她臉上的可愛笑容,心裏無法言說的感動。

「啊~」

她撕開了一塊帶着黃油和豆沙的麵包,遞到了蘇岑的嘴邊。

「謝謝!」

蘇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張嘴吃下。

看着面前女孩眼裏滿溢而出的溫柔,蘇岑眼眶有着些許酸楚。

「不是說過嘛,對我不用說謝謝的。」

夏夢一點點地撕開麵包,喂到他的嘴邊。

她記得蘇岑小時候很瘦,嚴重營養不良。

只要家裏做了好吃的,她準會藉著去找蘇岑玩的名義,端著碗跑到蘇岑家,用勺子一勺勺地餵給他。

你一口,我一口。

蘇岑的童年裏,處處都有她留下的痕迹。

……

夕陽落盡,虞美人盛開的山坡。

蘇岑拿着那把獵刀,還有一瓶酒,來到了鍾丘和方靜秋的墓前。

漫山遍野都是嫣紅的花朵,風景美不勝收。

「爸爸媽媽,我殺了人。」

蘇岑坐在草坪上,將那瓶酒開了蓋,嗅着淡淡的酒香。

「你們會不會討厭這樣的我」

「很抱歉,我走了一條,和你們的期望完全背道而馳的路。」

蘇岑看着面前的兩個小土丘,自說自話。

「九月說,他不願意讓我和他走一樣的路。」

「可來這人世間一趟,誰敢說自己走的路就一定是對的」

「如果我不曾看過這個世界的真相,那我當然可以欣然接受現在的生活。」

「可自從包圍着我的牆壁,破開了一個缺口之後,我就窺見了這個世界真相的一角。」

「我知道,外面有一個更大的世界,那裏就是我想要去的地方。」

蘇岑淺淺笑着,將酒灑在了父母的墓前。

隨後,他用手掘開了墓前的泥土,將那把獵刀埋了進去。

黃土從他的指間趟過,像是流動的細沙。

少年站起身,風起天闌,吹開他鬢間的頭髮,捲起滿天芬芳的花香。

白色的衣衫獵獵作響,在夕陽的餘暉里渲染了一抹鎏金。

「要跟我走嗎?」

少女慵懶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蘇岑回眸望去,緋紅的花海里,紅裙的少女撐著油紙傘,風華絕代。

她只打算問一遍,如果蘇岑說不,她會立刻轉身就走,不帶一丁點遲疑。

「好!」

蘇岑終於點了點頭,神情上滿是釋懷。

人生的轉折點,在很多時候,都只是一個簡單的字。

「明天這個時候,我們會來接你,如果有些話沒有說完,就和他們告個別。」

花辭樹說完,便轉身離去,像是隨風飄零的緋紅花瓣。

第二天,紫蘇為蘇岑辦理了轉學手續。

關於蘇岑轉學的消息不脛而走,但也沒什麼人當回事。

項強仍舊醉生夢死,江東除了要帶領獵人抵擋魔物的入侵,還要忙着操練新來的獵人,分身乏術,很久沒有去看他了。

至於告別,蘇岑沒有和任何人告別。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夢夢。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和生命中無法割捨的人說再見,所以他不發一言地離開了。

遇見只是一個開始,離開卻是為了遇見下一個離開。

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遺憾的是,我們都不擅長告別。

臨走的時候,蘇岑什麼也沒有帶,孑然一身,口袋裏只有九月給他的那張印着黃皮耗子的卡。

出門之前,九月給他煮了一碗雞湯麵。

蘇岑吃得很乾凈,連湯也喝完了。

他說:「我走了!」

九月輕輕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然後繼續煮茶。

昏暗的房間里,飄散著清清淡淡的茶香。

九月沒有送他,甚至在他出門的時候都沒有說話。

蘇岑出門走了幾步,有些不舍地跑回來看着他,欲言又止。

「九月,你會不會,在這個房子裏,等着我回來」

如果九月不在了,這裏也就算不上家了,蘇岑這樣想着。

九月仍舊不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蘇岑突然笑得特別開心,腳步輕快地出了門。

這個年代的告別,是沒有儀式感的,像無聲的黑白電影。

沒有芳草碧連天,沒有長亭古道。

沒有勸君更盡一杯酒,也沒有西出陽關無故人。

「走吧。」

蘇岑看着門外等候着的紫蘇和一眾覺醒者們,輕聲說道。

林汶看着他赤色眼眸,微微有些訝異,小黎也饒有興緻地打量着他。

二姐妹中的短髮女孩,操縱水元素的露露俏皮地眨了眨眼。

不苟言笑的阿秋表情也柔和了幾分。

貓耳女孩阿蘭對着他微微頷首,馭風的西瓜頭小健靦腆地摸了摸頭。

在鎮上放映過電影的老崔戴着墨鏡,面帶微笑。

唯獨花辭樹站在一旁,氣質清冷,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該說的都說完了」

紫蘇柔聲問道。

「我不喜歡在告別的時候說太多話。」

「越是鄭重的告別,再見就越是遙遙無期。」

蘇岑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其他的東西要帶嗎?」

「不了,過去的東西,都應該割捨了。」

蘇岑繼續搖頭。

紫蘇聞言,竟然沒有高興,反而是有些失落地嘆了嘆氣。

「唉,麻袋用不上了,可惜可惜。」

「我還特意挑的粉色的,那麻袋可好看了。」

蘇岑聞言,有些不解。

「如果你不同意跟我們走,她會用麻袋將你套走的。」

一旁的林汶罕見地笑了笑。

「哈哈哈!」

隊伍里難得地響起一片鬨笑。

看着面前一張張陌生的笑臉,蘇岑沒有抵觸,跟着他們朝着小鎮的外面走去。

空蕩蕩的教室里,夕陽的光輝透過教室的窗格照了進來。

金色的光柱里,有無數粉塵在起舞,像是曼舞的彩蝶。

「老師,你說,他今天就要走了嗎?」

夏夢看着神色有些悵然的尹菲,眸中蕩漾著水波。

「嗯!轉學手續已經辦理好了。」

尹菲嘆了嘆氣。

「可是,他都沒有和我說一聲再見。」

夏夢覺得有些委屈,低聲幽咽著,朝着外面跑去。

她一定要見他一面,趁着他離開之前。

追逐著即將落下地平線的夕陽,少女的腳步越來越快,漫過沿途的磚瓦和沙礫,漫過流年裏生息不絕的荒草,漫過那些坍塌的廢墟下綻放的白花。

「小岑,等我!」

她不知疲倦地奔跑着,懷揣著準備帶給他的蘋果。

破落的舊巷裏,有流浪的浪人吹着口琴。

梳着麻花辮的女孩追逐在男孩的身後。

悠揚的琴音如泣如訴,枝頭上的茉莉探出牆外,仍有人伸手努力地去夠。

殘陽如血,滿天的雲朵被燒成赤金,像是火焰,又像是金色的天堂。

地平線一望無際,蒼涼又遼闊。

少年身後的影,在落日中被拉得很長。

「小岑,等等我!」

少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岑停下了腳步,回眸望去。

覺醒者們也駐足停留,看向身後的方向。

落日溺死在一片橘色的海,晚風淪陷於少女赤誠的愛。

白裙的少女迎着落日與晚風奔赴而來,一雙麻花辮在腦後飛揚,風吹開她額前的幾綹髮絲,露出白皙秀麗的臉頰。

純白的裙擺在風中搖曳,像是開在天堂的白花,曼陀羅華。

她手裏捧著兩個紅蘋果,來到了蘇岑面前,氣喘吁吁。

長時間的奔跑,使她的臉頰微微有些紅潤,和那蘋果一樣的色彩。

「小岑,蘋果。」

她看着蘇岑的眼睛,目光有些幽怨,卻沒有說責備他的話,只是遞上他喜歡吃的蘋果。

「謝謝!」

蘇岑嗓子有些干啞,接過了那兩枚紅彤彤的蘋果,那是少女滿懷熱忱的心。

「都說了,不要你說謝謝的!」

夏夢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抿了抿嘴唇,眼眶有些泛紅。

「小岑,我……捨不得你。」

少女的聲音帶着些許哭腔。

「我也捨不得。」

對於夏夢的感情,他一向坦誠。

「為什麼你要走了,都不願意跟我說一聲呢?」

夏夢一把抱住了他,抱得很緊,輕輕磨蹭着他的側臉。

蘇岑的鼻尖滿是她身上那股清淡的花香。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再見。」

看着懷裏的少女,他有些不知所措。

紫蘇看着面前這一幕,笑容頗有些曖昧。

露露吹着口哨,和姐姐笑着打趣起來。

老崔甚至拿着相機,特意拍了幾張特寫。

花辭樹撐著油紙傘,仍舊清冷無言。

夏夢知道他一定會走,所以她沒有試圖挽留。

她知道自己留不住這個人,所以她沒有說「你不要走」,「留下來吧」這樣的話。

她只是抱着他,好讓他的溫度在自己的懷中多停留一秒。

覺醒者們都很默契地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等待着。

林汶和小健是羨慕蘇岑的,他在離開的時候,沒有人這樣擁抱過他們。

小黎和阿秋姐妹也是羨慕的,他們離開故鄉的時候,沒有遇到讓她們捨不得的人。

「再讓我抱一分鐘。」

夏夢貼近他的耳畔,輕聲呢喃著。

蘇岑沒有拒絕,伸手攬着她的背,輕輕拍著。

就像小時候她和爸爸媽媽吵了架,一個人生了悶氣跑出來,總會找到蘇岑尋求安慰。

蘇岑就用瘦弱的身子抱着她,輕輕拍着她的背。

蘇岑其實不太會安慰人,這個安慰人的動作,是那個孤兒院裏的姐姐教給他的。

夏夢說他那時候好瘦,骨頭硌得她疼,但他的擁抱又很溫暖。

一分鐘后,或者是一分半,又或者已經超過了兩分鐘。

夏夢鬆開了他的懷抱,眼裏帶着淚滴。

蘇岑伸手幫她擦了擦。

「你走吧!」

夏夢很懂事,沒有阻擋他的腳步。

「你會回來看我的,對吧?」

「當然!」

蘇岑很是篤定地點頭,然後往後退了兩步。

夏夢沖他招手,笑裏帶着雨滴。

封鎖著的大門開了,門外的世界透進來光亮。

蘇岑同她揮手作別,朝着那扇大門的出口走去時,時不時回頭看看。

似要將她的樣子,永遠記在眼裏。

記錄

對了,這雙眼睛可以。

蘇岑集中意識,開啟了錄製。

赤紅的右眼上出現了意識投屏,顯示出「正在錄製中」的字樣。

接着,那隻赤紅的眼眸,錄下了她這一刻的模樣。

然後,他便回頭迎著那扇開啟的大門,邁了出去。

門後面的世界,從此揭開帷幕。

棚戶區的筒子樓里,九月看着面前的塑膠盆,將玻璃珠擲出。

玻璃珠高高彈起,從塑膠盆里跳了出去。

夏夢站在蘇岑的身後,只要他一回頭就能看見她。

等到他走遠了,她就踮起腳,努力地將他維持在自己的視線中。

直到他的背影,再也看不到為止。

「會有再見的一天的,雖然彼此的理念有所分歧,但都是在同一條路上前行的人。」

男人走到了夏夢身後,安慰道。

「爸爸,我不是在為分別難過。」

夏夢搖了搖頭,然後伸手摘下了美瞳,露出一雙粉色的迷離眼眸。

「我只是不理解,為什麼我用心暖了這麼久的人,別人只需要一句話,他就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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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友實在是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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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要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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