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觀雲坊篇 第八回

時間慢慢流逝，一盤盤飯菜擺在了木桌上，香噴噴的米飯和紅艷艷的雞蛋，還有清蒸魚，色澤誘人，令人食慾大振。賀允凡看着眼前的美食，肚子咕嚕咕嚕的響，他已經許久沒有飽餐一頓了。

「咦，安若怎麼還沒回來？」婦人嘀咕了一句，轉念一想，「應該是忘記帶籃子了，我去拿給她。」她放下筷子站起來，提着籃子匆忙出去。

賀允凡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糖醋排骨送進嘴裏，肉質鮮嫩，滿口留香，賀允凡正吃得津津有味。這時安若狼狽的回來，她手臂上多了一道口子，滲出了點點殷紅的鮮血，頭髮也弄的亂糟糟的。賀允凡急忙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問她：「安若你怎麼受傷了？」

安若捂住胳膊，委屈的癟了癟嘴：「我想給你摘果子，結果掉進村長他們抓兔子的陷阱里去了，費了好大勁兒才爬上來。」

賀允凡聞言，連忙拉過她的手查看，傷口並不嚴重，只是破了皮，流了些血，賀允凡撕下一截衣服替她包紮了傷口，「疼嗎？」

「有點疼。」安若皺着眉毛。

賀允凡說：「沒事，我給你吹吹就不痛了。」他說着便湊近安若，輕輕吹了吹，安若瞪圓了眼睛，獃獃地瞧着他，半晌反應不過來，臉頰緋紅。

突然，她踮起腳尖，飛快地在賀允凡臉頰上嘬了一口。

賀允凡愣住了，他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安若已經跑了出去。

安若貼著牆壁偷偷瞟了他，然後捂著通紅的臉，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賀允凡愣神了一瞬，隨即笑了笑。

傍晚，天邊夕陽西落，天際一抹餘暉將整個院子染上了金黃色的光暈。婦人拉着安若的手，回到了屋裏。

「允凡，你吃飽了嗎？」婦人問道。賀允凡點了點頭，看到桌上只動了些許的飯菜，婦人說道：「怎麼不吃，不好吃嗎？」

「不是，很好吃。」賀允凡連忙擺手，「我只是想等你們回來一起吃。」

「你餓壞了身體怎麼辦？」婦人微笑着責備道，「快吃吧，就是炒給你吃的。」賀允凡心中一暖，拿起筷子夾了幾片魚肉送進嘴裏。婦人又給他盛了一碗湯，「喝一點吧。」賀允凡點點頭，接過碗慢慢喝着，溫度適宜，他的胃舒緩了許多。

安若有些害羞，躲在灶頭旁擺弄柴火。

「你爹娘呢？怎麼把你一個人丟下？」婦人問道。「他們，早就已經離世了。」賀允凡低下頭，掩飾住了自己眼底一閃而過的黯然之色。「抱歉，允凡。」婦人語氣誠懇，「我沒想到會這樣，真是太遺憾了。」

「沒關係。」賀允凡抬頭沖她笑笑。

吃過晚飯，安若幫着洗乾淨碗筷，婦人收拾了廚房之後就準備休息，她囑咐賀允凡道：「允凡，夜裏涼，你別着涼了。」

「好。」賀允凡點點頭，安若從屋子裏抱着一塊棉被放在賀允凡的懷中，調皮的沖允凡做了個鬼臉。他目送著婦人拉着安若的手進了堂屋，然後自己坐在門口的沿上，他抬頭看着遠處隱隱的殘月，心中卻是五味陳雜。

不知道阿柳怎麼樣了，她為何要隱瞞自己的身份？難道她一直是騙自己的？接下來自己該何去何從？去找師父遺願中的鑒湖石門和張員海嗎？

他說着，便習慣性地摸向自己的胸口。奇怪，什麼都沒有了？

賀允凡怔了怔，忽然想起了自己脖子上掛的東西。那個石頭項鏈呢？不知為何，賀允凡總有種強烈的預感，他覺得，那枚石頭項鏈也許是鑒湖石門的鑰匙......或者說，本就是鑒湖石門的鑰匙！

賀允凡猛地站起身來，他細細地想，想着這枚石頭項鏈的由來......是四歲那年，一個胖叔叔給了師父，然後師父轉手給了自己......

這麼說來，鑒湖石門和張員海，應該都跟自己童年時期有關聯？

可是現在石頭項鏈都被自己弄丟了，要找到它談何容易！

負面情緒再次湧上心頭，賀允凡閉了閉眼睛，努力壓抑著內心深處的悲戚。

喝酒......想喝酒......

原先日日夜夜都與酒為伴，聞着酒氣入睡，他的生活充斥着濃郁的酒味。如今，卻沒了酒，賀允凡覺得自己彷彿缺少了某一件珍貴的東西。

他的眼眶泛起酸澀，心臟的地方也傳來陣陣抽痛感。賀允凡伸手按住胸口，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悲哀。

那七個人，不是自己有意殺害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做出那般瘋狂的舉動......他只是不想看到阿柳受傷，哪知這把劍的威力居然如此之大......

賀允凡想着想着，繼續靜靜地坐在那兒，想到當時自己從阿柳卧室的屏風后醒來，只是覺著脖子一陣酸痛，出來便看到那七個女子準備對昏迷在床上的阿柳動手，他舉起殘陽劍擋在她們面前，誰曾想那劍影落地，七個人就倒地死亡。

當時他驚恐萬狀，渾身發抖，腦袋嗡嗡作響，什麼也不知道了。

他明明只是想保護阿柳，他不想殺死了那七個女弟子......

賀允凡閉上眼睛，不斷回憶著當時的場景，那一刻，他的心裏只有無盡的恐懼。

「阿柳，你現在怎麼樣了？」他喃喃地喊著，聲音更咽。

「阿柳……」

柳言志睜着眼，望着陌生漆黑天花板發獃，不知為何，她的耳畔一遍遍縈繞着賀允凡喚阿柳的聲音，她舉起雙臂捂著耳朵，試圖驅散腦中這令她煩躁不已的叫喊聲。

「阿柳，我害怕一個人......」

「如果你願意的話，就留下來吧，就算陪着我說說話也行......」

還有賀允凡那充滿野性的雙肩，寬闊的後背，以及他那雙堅毅又帶着淡淡憂愁的雙眸，一直留在柳言志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便聽到了敲門聲：「言志，你休息了嗎？」

「嗯。」柳言志答道，她掀開被子，穿鞋走過去打開了門，「坊主，有事嗎？」

柳昭芸的目光掃過她的臉龐，最終停頓在她的唇瓣上，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

「坊主？」柳言志催促了一句。

「言志，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害了。」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希望你能夠忘記那些過往，若你願意，我便一直陪伴在你身邊護你周全，治好你的疾病。」

柳言志垂下頭，沉默半晌才道：「謝謝您，坊主，但是我現在並不需要人照顧。」

柳昭芸嘆了口氣，輕聲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說罷，柳昭芸便離開了。柳言志關上門后，轉過身倚靠在門框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她是坊主撿來的，她的命是坊主給的，理應服從他的任何條件，可是自己卻屢屢違背他的意願，「唉——」柳言志緩緩走到窗邊，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殘月，隨即又垂下了眼眸。卻依舊覺得心中堵塞得厲害。

【作者題外話】：允凡阿柳二人命運一樣坎坷，他們分別後是否會再次走到一起？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