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第十章 熱鬧

「再不濟咱們偷偷潛入他的房間……嗯？你說什麼？」暮歲掏了掏耳朵，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

暘翊一字一句地又重複了一遍：「她、是、石、羽、葯、仙、的、女、兒。」

「瘋老頭的女兒！」暮歲下意識脫口而出，然後立馬捂住嘴巴，用極小的聲音說道，「那可就麻煩了，石羽老頭這人錙銖必較，咱們要是動了他女兒，可能下一秒就被他毒死了。」

暘翊聳了聳肩，表示自己知曉。

「不管她是誰，先把她弄到無淚宮來，然後再從長計議，你覺得如何？」暮歲轉念一想，還是絞盡腦汁出著鬼點子。

「怎麼弄到無淚宮來？」暘翊也覺得棘手極了，又不能傷人性命，又不能強迫人家。

「這樣，」暮歲清了清嗓子，「你去向帝君請命，就說身體尚未恢復，需要一個懂醫藥的人來為你調理，然後順便提一下這個小丫頭的名字。」

向帝君請命？暘翊皺起了眉頭，自打他懂事起，他就對天帝敬而遠之，除了參與朝堂之事，他極少與天帝碰面，更別提獨自去向天帝請命了，他與天帝更似君臣而非父子。

「再說吧。」

暮歲神神秘秘地從懷裏掏出一精緻小玉壺，在他面前晃了一晃，「嘗嘗？我好不容易討來的一點點神仙醉。」

暘翊從桌上拿起兩杯倒扣的茶杯，仔仔細細確認沒有茶漬后，哐地一下摁在桌上，「倒吧。」

「哇，你這也太寒酸……」暮歲寶貝似的抱着小玉壺，對暘翊怒目，話還未說完，又使勁吸了吸鼻子，「咦，怎麼有花香……」

「花香？」暘翊迷惑地附和道。

花香愈來愈濃郁，陣陣鑽入心扉，猛吸一口，彷彿叫人置身於一片什錦花海中一樣。

暘翊猛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大變，起身就要離開——

「小翊，本座來了，還不速速給本座開門。」一聲嬌柔的男聲從門外傳來。

暮歲霎時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渾身一顫，他也想到了什麼。

寢殿的大門道道金光忽閃忽滅，門上的禁制浮現出來，飛速運轉，彷彿都要飛濺出火花似的，在啵地一聲後放棄了最後的掙扎，消散為虛無，禁制被人輕而易舉地破了，旋即一道魅麗的身影跨入殿內。

「漓奈叔……」暘翊勾起嘴角，扯出一絲僵硬的笑意。

「說了叫人家姨，我跟你娘可是多年的好姐妹。」漓奈仙王嬌嗔一聲，媚眼如絲。

「漓奈……姨……」暘翊從牙縫裏好不容易憋出這一句，差點受了內傷。

漓奈仙王咯咯嬌笑着，掃了一眼躲在暘翊身後的身影，「暮歲你這臭小子躲在那幹嘛呢？存心想躲著本座呢？」

暮歲哆哆嗦嗦地從暘翊身後探出半個腦袋，訕訕一笑，「漓奈仙王，好久不見。」

漓奈仙王隔空揪起暮歲的耳朵，狠狠地說道：「上次你在背後偷偷摸摸罵本座娘娘腔，本座還記憶猶新呢……這次是不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你？」

暮歲痛得眼淚水都快湧出來，叫苦不迭，「饒命啊饒命啊漓奈大人！我錯了我錯了！我給您道歉！」

漓奈仙王姓興緻勃勃揪了半天才鬆手，欣賞了暮歲那張扭曲成一團的俊臉他心裏氣也消了大半，「算了，本座也懶得與你這個臭小子斤斤計較，要是下次再被本座聽到，沒你好果子吃。」

「是是是。」暮歲唯唯諾諾應着，又躲到暘翊身後。

暘翊頭痛地揉着額角，見漓奈仙王消了氣才繼續問道：「漓奈……姨，您來找我是？」

漓奈仙王大步邁進寢殿，隨意坐在了一張黑熊皮毛氈上，「本座要等玉人寒草成熟，這幾日無處可去，就暫住你這兒了。」

一句話堵得暘翊無言以對，漓奈仙王身份如此尊貴，天帝若是見了他，肯定會好好招待他，何必屈尊跟他擠在無淚宮裏，無淚宮真是幾萬年來都沒有這麼熱鬧了。

暘翊回首遞給暮歲一個眼神：你走不走？留在我這就要天天看到漓奈仙王了。

暮歲眼淚汪汪，正委屈巴巴地咬着衣袖，這會兒見暘翊要趕他走，立刻堅定地搖搖頭，「我也住這兒，我要等我的神劍送過來才能安心。」

也罷，反正他的無淚宮還有幾間客房，打掃乾淨了勉強能住人，就是不知道這兩人待在同一個地方會不會每天雞飛狗跳的。

暘翊嘆了口氣，「好吧，我去讓珠兒把客房收拾出來。」

漓奈仙王隨口應了一聲，興趣盎然地研究起他房裏的古琴來，那是他幾年前過壽時，其他想要攀附他的小仙送的，聽說還是凡間之物，有着幾百年的悠久歷史，被無數風騷的文人墨客撫過。

暮歲則亦步亦趨跟着暘翊出了寢殿。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暮歲有種劫後餘生的快感，飛快拍著胸脯。

「出息。」暘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大侍女珠兒就立在寢殿不遠處，探頭探腦地朝着寢殿大門觀望着，見暘翊帶着暮歲走出來，連忙迎上來，委屈地訴道：「殿下，我攔不住漓奈大人，讓他闖了進去。」

「無事，我也習慣了，」暘翊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頂，「你差人去李器仙那兒把殘劍取回來，另外將兩間空着的客房打掃乾淨。」

珠兒小臉紅撲撲的，她乖巧地應了一聲，又問道：「是漓奈大人和暮歲大人要住這兒嗎？」

「嗯，暫住幾日。」

「太好了，咱們無淚宮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珠兒笑得眼彎如月，可愛極了。

「對了，你再去帝君那兒稟報一聲，說……我有事要與帝君商議。」暘翊咳了幾聲，有些不自然地仰起了頭。

「啊？」珠兒驚愕不已，瞪大了雙眼。

「還愣著幹嘛，快去吧。」暘翊揮了揮手，催促她趕緊去辦事。

珠兒獃獃地點了點頭，踉踉蹌蹌地朝外面跑去。

當初他碰到珠兒時，他還是區區一玄仙，見到許多宮裏的大小侍女團團圍着在踢打她、辱罵她，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出聲制止，並把珠兒帶回了無淚宮，聽珠兒說，她是從下界飛升上來的，無依無靠，又性子軟弱，經常受人欺負，跟了他之後人都變得開朗了許多。

「你真的準備去求帝君了？」暮歲小聲嘀咕著。

暘翊差點忘了身後還有個人，方才說話的窘迫樣子怕也被他一眼盡收了去，他沒好氣地回道：「怎麼？你還有更好的法子？」

「沒有沒有，有帝君出馬，瘋老頭難道還敢拒絕你。」暮歲豎起了大拇指。

「是嗎？」暘翊把他身後拉了出來，一眨不眨地凝視他，「我看你也挺閑的，不如就幫我那些侍女一同打掃客房吧，也算是為漓奈仙王賠罪了。」

「我不要啊！！」暮歲一陣哀嚎。

「臭小子，吵死了！」從寢殿中飛出一個琉璃花瓶，重重地砸在了暮歲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