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勢獻成都 褚裒遭敗跡

常言道，兵馬未動，探馬先行。桓溫此番伐蜀，便聽取袁喬的建議，調集一萬精兵，輕裝簡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避過層層關隘，不日更到了青衣。

一路舟馬勞頓，桓溫便下令梢作休息，大帳之中，桓溫坐在帥位正與諸將議事。這時便有探馬來報，「報，將軍，偽皇帝李勢派敵將，李權與昝堅兵分兩路向我軍開進。」

桓溫問道，「是哪兩路？」

「稟將軍，李權率軍出成都往彭模方向進發，昝堅已經到了鴛鴦旖渡，正在渡江，向犍為開進，」探馬答道。

「在探，」桓溫吩咐道。

「是，」探馬答了一聲，便退出了中軍大帳。

待探馬離去，桓溫看着眾將問道，「敵軍來勢洶洶兵多將廣，諸位有何良策？」

輔國將軍司馬無忌上前建議道，「末將以為，我軍應該兵分兩路，予敵人迎頭疼擊，一戰滅其主力，平定巴蜀便指日可待。」

江夏相袁喬反駁道，「將軍，末將以為，分兵不妥，如若我軍兩路出擊，其中一路戰敗，另一路則陷入敵軍夾擊之勢，此番伐蜀則前功盡棄。」

「彥叔有何秒策，何不一一道來，」桓溫追問道。

袁喬接着說道，「兵法雲，凡為客道，深則專，淺則散，如今我軍深入敵陣，應當集中兵力，繞過犍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敗李權，大軍直逼成都，到時成都可下，昝堅不足慮也。」

桓溫聽罷，便覺甚是有理，當即下令道。「眾將聽令，」眾將起身，「毛穆之，朱燾聽令，着你二人各領一千兵馬，聽候袁喬調遣。」

二將抱拳行禮，異口同聲，「得令。」

桓溫接着下令，「袁喬聽令，令你率兩千兵馬為前鋒，搶佔彭模，其餘諸將隨時聽候調遣。」

眾將得令，各自準備。袁喬率毛穆之，朱燾二人馬不停蹄，星夜兼程趕至彭模，待李權率數萬兵馬趕至，袁喬已經佔領彭謨，無奈之下，只能攻城，雙方激戰數日，正逢桓溫率大隊人馬趕到，與袁喬前後夾擊，打得李權大敗而逃。桓溫留下周楚，孫盛守彭謨，自己帶大軍緊追不捨。

李權逃至半道，心中不甘，便聽從隨行將領鄧定建議，在路口紮寨，準備死守。另派李福率五千精兵，抄小路回軍彭模，想截斷晉軍糧道。

待桓溫趕至，便連夜以火箭攻破李權營寨，發起進攻。由於桓溫採用袁喬的計策，只帶三天口糧，此時不進則死，故此將士個個奮勇殺敵，不消片刻，便殺的敵人大敗而逃。

回到彭模，此時周楚與孫盛站在城牆上，看着下面叫囂的李福。周楚是周撫長子，此時年輕氣盛，加之立功心切，正欲出城與李福打鬥一番，卻被旁邊一員勇將攔住。

此人皮膚黝黑，身材高大威猛，力大無窮，一臉兇相，能拉五石硬弓。這人本來是周撫手下親衛將軍鄧遐，由於留在彭模看守糧草，淄重都是一些老弱士兵，周撫不放心長子，便把貼身護衛鄧遐留在周楚身邊。鄧遐對着周楚抱拳說道，「少將軍息怒，待俺鄧遐出城一趟，不消片刻，便砍了此此獠腦袋，提頭來見。」說完，鄧遐便騎着一匹高頭大馬，手裏拿着一把大斧子，領着一隊士兵衝出城來。

李福見一隊人馬衝出，領頭之人長得凶神惡煞，心裏便咯噔一下。鄧遐二話不說，拍馬便朝李福沖了過去，李福也舉刀上前。只見鄧遐舉斧劈來，李福橫刀格檔。鄧遐一身蠻力，這一斧勢大力沉，只見刀身被劈成兩段，鄧遐順勢又一斧橫掃而來，李福抵擋不住，被鄧遐一斧劈了腦袋。

大成軍見主將被殺，便無心戀戰，又見周楚帶一隊人馬殺出，便作鳥獸散。

成都，大成皇帝李勢見連番敗杖，便傾成都之兵，在柞橋擺開陣勢，欲與桓溫決一死戰。此時兩軍對壘，狹路相逢。李權因連番戰敗，害怕大成皇帝李勢責罰，便充當先鋒，手提大刀，來到晉軍陣前挑戰。

桓溫見李權前來挑戰，便問諸將，「諸位將軍，誰原出戰？」

諸將個個躍躍欲試，卻被參軍龔護搶先一步，拍馬上前道，「末將原往。」說完便提着長槍，衝出軍陣，與李權戰作一團，雙方刀來槍往，你劈我刺，一番苦鬥，龔護終因技不如人，被砍於馬下。

朱燾見龔護被殺，便大吼一聲，待俺劈了此獠，話沒說完，人已經沖了出去。不消片刻，便與李權戰到一處，這一斗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只見刀影上下翻飛，劈砍之間不離敵方要害，騰挪之際直取對方命門。苦戰一百多回，朱燾更覺體力不支，便虛晃一刀，打馬便逃。李權那裏肯放，持刀緊追不捨。

此時，袁喬見朱燾不敵，后軍騷亂，更下令擂起進軍鼓，一時鼓聲震天，全軍掩殺。

正當朱燾敗退之際，忽聞進軍鼓響，精神隨之一震。眼角瞥見李權一招橫掃千軍從后朝他劈來，便使出獨門絕技圓月斜影，只見朱燾側身前傾，刀身護著身體。待得李權一招用老，身體衝到馬頭之際，便爆起身子，舉刀過頭，掄圓了一圈，自上而下。李權被一刀從后脖子往前砍了腦袋。

敵將被斬，軍中士氣大長，個個奮勇向前，朱燾被大軍攜裹着一起向前衝殺。一場混戰就在眼前，毛穆之揮舞著雙鐧，左右開弓，跟風火輪似的，所過之處，留下一地屍體。朱燾不甘落後，刀峰所過，敵軍紛紛逼退。桓溫也掄起馬槊，敵人被打的皮開肉綻，腦漿迸裂。戰況異常激烈，敵人的弓箭幾次從桓溫肩膀上竄過。

一場大戰殺的天昏地暗，屍橫遍野，鏖戰至半夜，大成軍隊節節敗退，大成皇帝李勢連夜逃走。桓溫下令燒毀城門，殺入城中。城中守軍見皇帝李勢逃走，便紛紛投降。桓溫當機立斷，啟用降將王誓，鄧定，隗文等為參軍，安撫城中將士，混戰很快更被平息。

第二天一早，桓溫更令毛穆之領三千精銳與兩千降卒，前往沙頭津，狙擊昝堅。桓溫自己領大部人馬前往葭萌關，兵分二路，欲一舉拿下巴蜀。

毛穆之接到命令，便不敢停留，率大隊人馬趕往沙頭津，此時，昝堅率領的部隊正好半渡，被毛穆之帶隊一通掩殺。昝堅靠阿諛奉承上位，不是知兵之人，被打的手忙腳亂，毛穆之眼尖，只見毛穆之左手藏鐧於馬背，拿出弓箭，左手拉弦，左腳踩弓，身體前傾，腳往後蹬與馬尾齊高，正好拉了個滿弦。這一招叫蹬腿神射，動作如行雲流水，正中昝堅咽喉。昝堅一死，大成軍逃的逃，降的降，戰鬥很快更進入尾聲。

葭萌關，隨着桓溫帶大部隊到來，李勢便知大勢已去，更舉白旗投降。一番征伐，大獲全勝，李勢等十餘宗親被送往建康，成漢便徹底淪為歷史。

陳郡謝家，此時卻迎來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在主位作陪的正是謝安，旁邊之人不是王羲之還能是誰。此二人各有風采，一個智珠在握，儀錶非凡。一個放蕩不羈，相貌堂堂。二人看是格格不入，卻又相談甚歡。

你道王羲之此番所謂何來，其中卻有緣故，原來司馬昱此時大權獨攬，正春風得意。便假借朝廷之名，欲招謝安入朝為官，實則是想把謝安納入麾下為己用。這樣便可造成謝家分裂，削弱太后的助力。

謝安何許人也，自然能看透其中陰險，便婉言拒絕。在加上巴蜀捷報傳來，此事便不了了之。

巴蜀捷報頻傳，獲益最大的自然是太后褚蒜子了。太極殿，褚太后坐在帷帳后，俯視着堂下的李勢。看着他一路車馬勞頓，神情疲憊的樣子，以及失去國主之位，成為階下囚那萎靡，頹喪的姿勢。便不為難於他，封李勢為歸義侯。李勢謝恩退出朝堂。太后亦不忘藉此大勝之威，提升身邊親近之人一把，便任命荀蕤為尚書左丞，江虨為國子祭酒加護軍將軍。其餘伐蜀將領，待班師回朝在行封賞。

遠在成都的桓溫，自然不知朝中之事。當初桓溫見李勢妹妹貌美，便納為小妾。此時正過着醒掌蜀中權，夜卧美人膝的辛福生活。卻因此疏忽大意，被王誓，王潤，鄧定和隗文鑽了空子，各自擁兵一萬造反。

桓溫便決定親率一路大軍攻伐鄧定，又命袁喬率一路大軍進攻隗文。雖然兩路大軍都擊潰了叛軍，但並未擊殺賊首，袁喬還在混戰之中被隗文暗箭所傷，正中肩甲，傷勢嚴重。

桓溫見袁喬守傷，更心亂如麻，已無心在戰。便令周撫掌軍，雖然擊殺了王誓和王潤，但隗文，鄧定卻一時難以剿滅。無奈之下只能班師回朝，留下周撫和朱燾鎮守巴蜀。

大軍凱旋，朝廷自然免不了一番封賞，起初，太后欲封桓溫為豫章郡公，卻被荀蕤勸阻，理由是現在封賞過高，以後在立功勛就封無可封了。於是，更改封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臨賀郡公。袁喬獲進龍驤將軍，湘西伯。其餘眾將皆有封賞。

一番封賞眾將皆大歡喜，桓溫此時卻面露愁容哀聲嘆氣，蓋因為袁喬傷勢過重，已是油盡燈枯，不久便離開人世。桓溫失一智囊，心中悲痛萬分。朝廷亦追贈袁喬為益州刺史。

話說桓溫自巴蜀班師，將小妾李氏送回家中，更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南康公主司馬興男得到消息，勃然大怒，提着刀欲去砍了李氏。待到近前，只見那李氏一頭長發及腰，紅噗噗的圓臉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嬌小柔弱的身子。又聽她說的可憐，那裏還下得了手，便扔了刀，上前擰了擰李氏的小臉蛋，抱着她說道，「啊妹，我見你亦憐，何況那老奴乎。」

永和五年，後趙皇帝石虎，石季龍身死。其子石世即位，不久便被石遵廢殺，石遵奪得皇位。北方宮廷連番政變，導致北方大亂。褚裒覺得有機可乘，便上疏朝廷，請求北伐。

褚太后因為褚裒是自己的父親，不好違背父親的意願，更授予褚裒征討大都督，統領五州軍事。褚裒接到任命，便率領三萬軍隊，以王龕，李邁為先鋒，直接開赴彭城。首戰告捷，擊殺後趙將領支重。

後趙南討大都督李農率兩萬騎兵前來迎戰。李農自知攻城掠地，正面交鋒不如褚裒。更設下毒計，驅趕數萬百姓，謊稱這些百姓是自己前來投奔褚裒的，誘使褚裒出城交戰。

褚裒得知數萬百姓來投，更不敢怠慢，當即下令王龕，李邁率三千精銳兵馬前往迎接。自己率大軍在後壓陣。此消息很快更被一直觀住戰局的荀羨得知，此時荀羨那銳利的眼神微眯，緊皺着一雙劍眉，張揚帥氣的臉龐神情凝重。修長的身軀邁著堅實的步伐，向著刺史府走去，要去向楊州刺史殷浩請求救兵，救援褚裒。

殷浩本是自命清高之人，外表恭謙霍達，實則是心懷嫉妒，紙上談兵之輩。加上與司馬昱暗中溝連，沆瀣一氣，此時，便以要請示首輔大臣司馬昱為借口，來搪塞荀羨。

荀羨何許人也，想當初，晉元帝司馬睿的幼女尋陽公主，到了婚配年齡卻還未出嫁。晉顯宗司馬衍也是為姑姑的婚事傷透了腦筋，多次找大臣商議，最終選定跟公主同齡的荀羨。當時荀羨年輕氣盛，不願靠女人上位，聽說要跟皇家通婚，便二話不說，撒腿就跑。雖然後來被監察官捉回，被逼成婚。但也是敢逃婚的主，此刻見殷浩推脫，更不以他理論只見他出了刺史府，帶着親衛縱馬而去。

荀羨一身明晃晃的凱甲，披一掛白色的戰袍，手拿桿把寒光閃閃的長槍，坐下一匹棗紅色的寶馬，載着荀羨在路上飛馳，顯得異常神駿。荀羨一路馬不停蹄，可惜還是晚了，此時王龕被擒。李邁身中數箭，還在拚命的揮舞著大刀，砍向沖褚裒而去的敵人。褚裒此刻也是戰袍染血，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

荀羨看着身陷重圍的褚裒，更率領親衛軍，二話不說，一馬當先的殺入敵陣。所過之處只見槍影翻飛，一桿長槍使得出神入化，挑着便傷，刺著便死。敵人看見來將神勇，便不敢靠近，荀羨領着親衛軍，左沖右撞，很快便殺出一條血路。

此刻，身上多了幾支箭羽的李邁，提着的一口氣在也堅持不住，一頭栽下馬來，倒地而亡。

不消片刻，便殺到褚裒跟前。晉軍見忽然殺來一支援軍，其中一員小將異常勇猛，殺的敵軍紛紛逼退。頓時，軍中士氣徒然高漲，個個奮勇拼殺，向著褚裒和荀羨靠攏。荀羨率領着眾將士護著褚裒，又是一番苦戰才殺出重圍，一路狂奔而去。

皇宮，顯陽殿，隨着戰報不斷傳來，太后越是心驚。此刻太后心煩意亂，坐卧不安，想去端起旁邊一水喝下，讓自己平靜下來，卻因雙手顫抖，掉到了地上。這時，又有急報傳來，只聽，「報！大都督被建威將軍荀羨救出重圍，部將王龕被擒，李邁戰死。」少傾，殿外又有尚書左丞荀蕤求見？

太后擦乾眼角的淚痕，道一聲，「傳。」

荀蕤來到殿內，更向太後進言，「啟奏太后，大都督生性宅心仁厚，愛民如子，此番遭李農算計，實屬無奈，為保萬全，臣請求撤掉褚裒將軍大都督一職，令其退守京口。」太后此時六神無主，一時也沒有好的辦法，便答應荀蕤得請求。

褚裒退守京口其間，後趙冉閔先後擁立石遵，石鑒為帝，后又弒殺石鑒自己稱帝。國號為魏，一場屠戮便由此開始，冉閔大肆屠殺胡人，導致北方人心惶惶，民不聊生，百姓紛紛渡河南投。只可惜，褚裒此時退守京口，無法接應，導致二十餘萬百姓死傷殆盡。

褚裒接到消息，只覺天旋地轉，五內如焚，一口老血狂噴而出。幸虧荀羨見機得快，一把將褚裒扶住，只是此時褚裒精神萎靡，已經處理政務。不得已，荀羨上疏朝廷，決定護送褚裒回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