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車子帶起一陣盪風，在顯得銹跡斑斑的加油站前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了，林紫紋走出來。，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先生。麻煩給我加滿油箱！！」。她沖著那個加油站的收費窗口喊道。裡面一陣動作聲，然後一個穿著滿是油跡的黑人出來了，他沉默寡言地拉起油管，開始給林紫紋的車子加油。
林紫紋摸了摸額頭，然後就在加油站那個招牌下面一個金屬角鐵焊成的凳子上坐下來。
現在時間是接近黃昏的那一段，桔黃色的光澤已經遍滿了巨大的荒野，遠處的山巒，寬大，筆直閃亮的州際高速公路，還有近處這個破落敗舊的小鎮，這個與其說是小鎮，不如說它只是州際公路旁邊一個較大的居民點罷了。
州際公路從它身邊擦過去。建築也是順著公路向前方延伸。加油站，郵局，旅館。。。都是顯得那麼小和破敗。沒有學校，沒有影院，沒有公園；這個地方只是充當著滿足人類最簡單需求而存在的。
黃色的光輝也照在林紫紋身上，相當曖和，特別在這個一個巨大的荒原之中，而且又置身於這麼一個冷清孤僻的小地方————除了那個加油站的黑人外，她還沒有看到有其他人出現呢。
身體一旦放鬆，疲倦感就如潮水一樣涌了過來，要將她淹沒。
她闔上眼睛，頭靠在後面堅硬的鋼件上。回想起自已這段時間的經歷。
那天晚上，自已借了羅傑斯先生的車子。然後就是明暗幻化的公路上狂奔，當時她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一心只想將車子開得遠遠的。結果一直開到了天亮，卻是發現自已已經置身於幾百英裡外的一個城市了。不過是這樣，她也是毫不在乎，並不擔心自已會丟掉或者碰上什麼危險————也許是那陰鬱的心理讓她開始自暴自棄。
羅傑斯先生沒有聯繫她，她也不多想任何事情。只是懷著蕭索的心情順著州際公路向前開著，走到那裡算那裡。她自已在路上有幾天了，一時間她也算不清。反正她至少過了兩天黑夜。白天就是上路，在晚上就是將車子停在某個免費的泊車位上，望著異鄉的月亮，有時清淚也宥然而下。
我現在在什麼地方，她心中苦笑，我這麼做，還是太傻了啊！！她心灰意冷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很快車子就加滿油了，那個黑人還是默默地收錢，找錢。在這個過程，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彼此都對對方不感興趣，大家都是匆匆過客罷了。
懷著無盡的唏噓，林紫紋啟車重新駛上了高速公路。
這時天色陰暗了下來，重重的黑幕開始遮掩了大地，遠處的高山與森林涅沒於中。在下面剛離開的小鎮，點點燈火已經亮起，三三兩兩，寥寥得很。除了這條寬大的公路還在路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這個世界其他地方已經被黑暗統冶。
林紫紋從上面凝視著下面的那個小鎮，心中想著要不要下去投宿。在這個時候繼續趕路，她未必能在前面找到一個落足憩息點。如果在深夜時候在這荒原中留宿，也是有危險。在美國這個廣大的西部，有許多地方還是渺無人煙，而不少兇猛的大型動物則在到處出沒。
她就曾經在前天早上停車時，發現有一隊灰狼在河邊喝水。
但是想了想后，她還是驅車離開了。因為後面的馬達聲越來越響了，一大堆雜亂囂鬧的聲音也同時響起，林紫紋英文算不上很好，也聽得出後面的那些不是什麼好話。
她當然知道後面那些是什麼人物，那些是在報紙上經常寫到的飛車黨。並且是飛車黨中最渣的那一類，墮落無聊，令人作嘔。喜歡奇裝怪服，尖聲大叫。經常成群結隊駕著經過改裝的大馬力摩托車在公路上狂颯，由於他們的腦子大時間被白粉腐蝕或被酒精泡浸著，因此這批腦袋空虛的渣子有時候是非常危險和殘忍的。
這批傢伙是今天中午就躡上林紫紋的，當時林紫紋停車在一個小鎮上買食品。那一批烏煙瘴氣的雜碎就正在那個小鎮上鬧作一團，狂笑著開著車載著同夥亂竄。林紫紋是一個東方人，並且又駕著這一輛明顯高檔次的座車，於是不想引起他們注意都不行。
這批傢伙就上來糾纏，莫說現在林紫紋心情鬱郁，就算是平時她心情好時。也不會對這批社會敗類有什麼好交流，冷淡的理也不理，只不過事情沒有這麼輕易了結。
在林紫紋離開后，這批為數總有十七八個飛車團伙明顯盯上林紫紋了。七八輛摩托車追了上來，並且將車子包圍在其中，不時敲著車窗，大叫大嚷著無禮和下流的話，嘎嘎的笑聲讓林紫紋厭惡到了極點。
最後她加快速度開車衝出了包圍圈，將一輛摩托車和上面的人都拱到州際公路外面去了，死是死不了，但傷總會有一點的。這車子質量實在高，速度也快，林紫紋很快就將這批美利堅敗類拋在腦後。
但是想不到這批傢伙居然死死跟上來了，林紫紋當然想得到，如果這批人渣將自已截下來后。會有怎樣的後果。於是她狠狠一踩油門，又加快了速度。
車子輕捷如同一陣風，在遍布銀光的州際公路上駛過。很快就消失在那黑漆漆的拐彎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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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恩，托馬斯先生感到很鬱悶，這是他今天第三次丟失目標了。不過他相信自已，應該會很快又找到線索，重新跟蹤下去。
正是有一種牛頭犬的精神，他才有今天的這種地位。
那個中國女郎的車子性能太好吧。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後點了一根提神的煙。
這個中國美女要幹什麼，橫穿整個美國么。本來在華盛頓跟蹤上她，但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是一直向西開去，現在已經穿了七八個州，路易斯安那地區已經落在後面，看樣子她不將車子一直駛到沒有路可走的地方是不會停的。
她到底在想什麼啊，美國自助駕車游么？？不過他堅信上天還是有一顆星星在指引著自已的，不是么，在以前他碰上過更絕望的事情。
事實也是這樣，很快他就發現了那個目標人物所在。只不過那副情形讓他不由苦笑。
林紫紋小姐，你的運氣還不那麼好！！
在路燈下面，停著一輛車子，還有七八輛改裝摩托，一大堆人都在那裡。
他跳下車來，握緊了拳頭，先是乾咳了一聲，引起人們的注意。
「我是傑克。鮑爾探員！！屬於國防部屬下單位CTU！！你們這批渣子，想對這位美麗小姐做什麼！！」。
他盡量露出一副兇狠的樣子，一手向腰后摸去（其實屁股後面除了半瓶喝剩的威士忌之外什麼也沒有了）。一手筆直地遞出，一個綠色的鷹徽標誌在證件赫赫入目。
對面那批社會渣子明顯是沒有想到橫來插來一個人。都是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有幾個人還下意識地讓開了路。
西恩先生膽子馬上壯了起來。他繼續保持那副嘴巴翹上天去的樣子，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同時嘴上也還是那樣兇狠。
「讓開些，白痴們！！我看你們一個個始終都回到聯邦監獄中坐電椅的！！」。
「你這個空腦瓜的白痴，叉住那條狗的脖子想幹什麼，莫非你有戀獸癖！！」。
「喂，沒有腦子的怪人，不要張開嘴巴傻傻站在那裡，把你的屁股從那裡挪開！！」。
「啊，你這個狗娘養的，你喝了多少酒，酒氣現在快把你淹死了。。。」。
他無情地嘲笑著，心中卻在偷笑：以前他就這一招先聲奪人，虛張聲勢搶到了不少獨家消息，冒充國家某個部門人物是他拿手好戲。
那個中國女郎被幾個花里胡哨，醉蘸蘸的傢伙圍著。現在也是看著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感謝我，那麼在這事過後，將我所想知道的事情就告訴我罷。
他美滋滋地想著，一邊微笑地看到手中的證件被一隻強有力的手臂粗暴地打飛。然後腦袋後面受到了好像來自玻璃瓶子的兇狠敲打。
我靠！！西恩先生第一反應就是：這真是他媽的。。。
酒氣濃到可以點燃空氣了！！也滲入他的鼻孔：我早該想到的，這批白痴只怕早抽多了軟毒品，喝多了酒精的。
在狂笑聲中，眼冒金星的西恩先生像一支碰上暴風的樹一樣彎了腰去。一下子有十七八個手腳加在他身上。
那些飛車黨在狂笑。
「史蒂文森，打得狠一點！！」。
「踢爆這小子的卵蛋！！」。
「噢，傑克。鮑爾先生，我愛你的名字，代我問候你的媽媽！！」。
「該死的，你的屁眼還是處男么？？」。
「休斯，把這雜種像這條狗一樣弄死！！」。於是狗叫聲也突然高了起來。還有某個人物猛地拉高的慘叫：「毛斯，該死，這條狗，這條婊子，它咬了我。。。」。
但慘叫聲連二接三地叫了起來，「伯恩霍德，那婊子！！」
「FUCK！！IFUCKYOU！！」
「嚎。。。。」，公路上一下子人聲狗叫，鬼哭狼嚎成了一團。西恩先生感到身上的壓力有所減輕，於是馬上展開了反擊。他以前曾經多少在拳擊台上試練過。
睜開紅腫充血的眼睛，他模模糊糊地對淮了某個驚惶失措的白痴，然後痛快地給了一拳。
「晚安，白痴！！」。
那小子被打中下巴，慘叫著倒下地去。只是西恩先生也不好受，腦後又重重挨了一下。他順勢一拳掃回去，卻打了一個空，差點就摔倒了。
「西恩，你X媽的振作一點！！」。他心中大叫著。又是一拳打中一個傢伙腦袋了，於是那個小子也開始手舞足蹈！！只是雙拳難敵四手，他這一拳的代價的左頰受到痛擊，同時大腿內側好像開了一個洞，尖銳而刻骨銘心。
「這肯定是一個女婊子踢的，高跟鞋！！西恩。你他奶奶的想得太多了！！」。
一隻手在旁邊伸過，將一條套著花紋絲襪的大腿擰住，然後順勢反手一轉。一個女人高尖聲馬上成了公路上最高聲波。然後又截住了一根鐵管子，卻又帶起了一陣壓抑之下的輕聲痛喚。
兩個人自然而然形成了背靠背。西恩，托馬斯先生暫時能審視一下眼前的情形以及自已的情況了。
有四五個飛車黨正爬在地上，慘叫不止。但自已這一邊也好不到那裡去，他現在兩眼都是腫了起來，頰骨在尖尖叫，全身上下好像被壓路機碾過一樣，都粉碎了。而那個中國女郎，則是嬌喘咻咻，衣袖已經破碎，那雪色肌膚上的幾條血痕，還有她微咬的銀牙，面上的細汗點點密密，急急起伏的胸部也顯示她剛才也吃了不少拳頭罷了。
而對方呢，站得最遠一個傢伙發瘋地大笑著。正死死掐著一條狗的脖子。那條狗快給他弄死了，正有氣無力地蹬著腿。其餘的飛車黨正用一種殘暴，嗜血的目光盯著他們，手中都拿著一種居家旅行，殺人滅口的良好工具————鋼管。
西恩先生咽了幾口口氣，他雖然不知道這鐵管是太平洋另一邊天朝城管制式裝備，但也明白它的巨大威力。
「你會不會功夫？？」。
「嗯。我會一點點！！」。
「那麼，比如獨孤九劍，寒冰神功之類。。。。」。
「。呃。。你為什麼問起這個。。。」
「我看過你們的功夫片，我還知道東方不敗。。。」。
林紫紋只能苦笑，而西恩先生則是腿開始發軟了。
「兄弟們，幹掉他們！！」。一個為首的，看起來也最兇狠和殘忍的傢伙舉起了手中的鋼管，所有的傢伙都開始狂呼，鋼管揮動在路燈下閃閃發亮，條條光彩。
兩人面如土色，不過事情卻發生了變化。原來那條狗不知如何，突然掙脫了困縛，它蹦下地來，汪汪嗥叫著。對著那個為首的傢伙就是一口。
頭兒哇哇叫著倒了下去，正在滿懷激情的飛車黨們都是腦子一下子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竟是呆了一陣。
兩個人不用多說，馬上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
心有靈犀般，左右兩腿飛出。踢倒了正在發愣的飛車黨，兩人突圍而出。
「坐我的車子！！」。林紫紋大叫道。她的車子最近，並且車門都沒有關上呢。兩人一先一后竄進車子中，林紫紋一腳就是發動了車子。車子呼的一聲，直撞而去，逃之夭夭。
「聽我說開車，我以前經過這一帶！！」。西恩先生大叫道。
「我聽你的！！」。林紫紋喊道。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狗叫，西恩先生才發現身邊的座位還有一條狗，想不到它動作也不慢。
前面的漫漫黑夜，身後氣急敗壞的飛車黨紛紛上車。
於是乎，在這個異國的黑夜，兩個不同國家的男女加上一條來歷不明的狗，開始了勝利大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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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掛在天上，月亮也是很溫柔。在遠處黑夜的地平線上，一座大城市的璀璨燈光正在一一展現。
「這是什麼地方？？」。林紫紋問道。
坐在後座的是西恩先生，嚴格來說臉上貼了不少急救創可貼的西恩，托馬斯先生。一個自由職業者，一個小有名氣的自由撰稿人。
他將腦袋探出了已經沒有玻璃的車窗，向外面掃了一眼。
在外面，那是連綿的山巒，在黑夜中顯得靜謐和神秘。這個夜晚顯得安寧無比，因為這已經是那次飛車黨鬥毆事件過了一天了。
他們花了好大功夫在今天中午擺脫了飛車黨，到了現在，才算能定下心來。他突然大笑了起來。
「好萊塢！！」他指著窗外那遠處在燈光特別顯眼的地方，那是一位處于山坡上的幾行立式字母。
「茱迪。我們來到洛杉磯了！！我們居然穿越了整個美國！！」。
「是嗎？？」，既然共同經歷過了患難。兩人自然而然也會有一種親近感，再說西恩先生其實也不是一個很讓人厭惡的人。他學識淵博，見多識廣，如果他不提起採訪的事情。林紫紋會感到與他做朋友也不錯。
「那麼離太平洋不遠了吧！！」。林紫紋淡淡地道：「我想到海邊看看！！」。
「我沒有意見！！」。同樣響起的還有一聲狗吠！！
不久之後，他們的車子就是停在洛杉磯外面的海灘上，在遠處是那個熱鬧的城市，燈光亮到令人昏眩。而在這裡，則是風急急，夜色濃濃。只有車燈還帶了幾份光亮。
林紫紋走在海灘上，西恩先生站在車子旁邊。盯著這個快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中國女郎，她就如這夜色一樣美麗迷人，充滿了神秘感。
如果我再年輕十年，我肯定會拚命追求她的吧。不過現在。。。。他自嘲地聳聳肩，然後順風點著了一支雪茄。
那條狗悄無聲息在跟了上去，緊跟在林紫紋後面。
林紫紋感到身上還有點幾處在痛，她走到海灘上。盯著那深處，漆黑一團（有時閃亮一下，好像是船燈之類），蘊藏著無盡秘密般的大海。大海那邊是她的家，那裡有她喜歡的人，熱愛的人，願一生一世照顧的人。。。
這幾天來，她太放縱自已了，做了這麼糊塗的事情。從美國東部駕車逃到了西部。然而多傷心的事情也會淡化，多遠的路程也會走到盡頭。她從太西洋這一邊來到了太平洋，也應停下來了。
懺悔般跪了下來，她掬著太平洋的水給自已洗了洗臉，深夜的海水冰冷又帶著來自海底深處的微腥，這種感覺讓她淺昏而後又是冷然的清明。
就這樣吧！！她迎著全世界最大的大洋，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時，手機恰時響了。
她打開一看，果然是羅傑斯先生！！
「噢，茱迪。你現在在那裡？？」。
「羅傑斯先生，我在洛杉磯呢！！」。
「喔。。」對方好像無話可說了，過了一會才有幾分無奈地說了下去：「你還好嗎？？茱迪，聽聲音，你有點不順當！！」。
「是的！！先生！！」。林紫紋站起身來，摸著自已的額頭：「不過沒有大的問題，我沒事的。不過你的車子。。。」。
她望向那輛已經遍體鱗傷，自然通風透氣的車子，只是感到不知如何啟齒。西恩先生在一邊無助地攤了攤手。
只是對方明顯沒有心思放在林紫紋要說的話上面。
「好的，茱迪！！你安全就讓我很高興了。現在國務卿舒爾茨先生的助手就在我身邊，他要找你！！」。
「我聽著呢？？」。
「你好，茱迪小姐，我是格魯，是國務卿的國務秘書！！」。
「請說，先生！！」。
「我們昨天就發現茱迪小姐不在帝國酒店了。當時我們就有一件事情要與閣下談談！！」。
「嗯！！」。
「某國的楚副總理現在在美國訪問，他希望能與你見見面！！」。
「呃。。抱歉，格魯先生，我現在在洛杉磯，只怕來不及吧！！」。
「那恰當！！」。對方的聲音更流暢與清晰了：「因為楚副總理現在就在洛杉磯，他今天下午剛剛抵達！！」。
「。。。。。。」
「我們會安排林小姐在明天與他會見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