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賢的遺產 五之一

五之一水之魔女

相對於茜露的拉斯普德領地來說，露露的家要遠得多。馬車自學院出后花了五天時間才隱約看到了遠處的城堡家邸。露露鬆了口氣地伸了個懶腰。這是個與她氣質相當不合的不雅舉動，不過她卻毫無顧忌：

「我還以為就一直會這麼走下去呢……想不到還是快要到家了啊。洛依德，這裡就是我養父的領地『法拉加弗』了哦。」

洛依德沒有回答……

五天里他就一直保持著這種目光獃滯的神態，一切都任由露露擺布。為了喚起他的神志，露露用了各種辦法，從最簡單的搭訕，到詢問起私人話題，或是邀請他在半路上一起散心，甚至會故意地把自己送到他懷裡去……總之能想出的合理辦法都用過了一次，洛依德就像是變成了真正的木偶，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露露終於對他舉起了白旗……她的自信被徹底地摧垮了，甚至開始後悔不該帶這個傢伙一起來這裡。雖然說是要幫他放鬆一下心情……結果最需要放鬆的卻變成了自己……

為什麼我會喜歡上這個傢伙呢？

露露不止一次地這樣問自己。在仔細的思考之後，她得出的答案是：

我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上他，總之就是喜歡上了他，完全不考慮結果地喜歡上了他……

這算是答案嗎？

露露?安莉！你根本就是個連腦袋裡都裝滿了水的水之魔女！

你那令人自傲的容貌和身姿，你那足以融化冰山的熱情，就這樣被這個叫洛依德的人摧毀了！

洛依德根本就不是人類……他是惡魔！他用惡魔的力量把我的靈魂都徹底囚禁起來了！

想不到……我真的比不過那個小丫頭啊！那個叫茜露的小丫頭！她竟然能令這個惡魔如此的神魂顛倒！僅僅一次誤會，就讓他變得像要死了一樣！

我怎麼能承認這種事實！

賭上我露露的名譽……我也要勝過那個小鬼！

水之魔女的心裡燃燒著熊熊的烈火……

比起茜露，事實上她更容易陷入偏執和極端的境地。而且這種變化常常就是毫無原則也毫無理由。總之，她現在就被這種極端的心情牢牢地支配著……在這種心情之下，洛依德已經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獵人手中必欲得之的獵物……

「既然快到家裡了，得換一件得體的衣服才行呢……你可不能偷看啊，我會生氣的呢。」

雖然這麼說著……她根本就沒有遮擋自己的意圖。在拉緊了車簾之後，她就大膽地脫下了自己的旅行用外衣，然後在衣箱里仔細地尋找著合適的穿著……

只穿著單薄內衣的身體展現著誘人狂的青春魅力，而且似乎是水魔法的效果，她的肌膚更是晶瑩得如同初熟的水果一般柔潤……更要命的是在翻找衣物的過程中，她還故意時不時地做出一些大尺度的動作，讓自己最傲人的部位充分地展現在洛依德的面前……

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看到這一幕都會因為狂而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吧？露露就等著這樣的結果……當然對方真敢這麼做的話，還是要給予一定的懲罰的……然而幾分鐘過去，不要說是狂了，洛依德連呼吸都保持著之前的平穩，他的眼睛里完全就是一片的混沌……

你是死了嗎？混蛋！

露露因為失望和憤怒把牙齒都咬出了聲音……不甘心失敗的她，繼續做著大膽的努力：

「這樣的內衣似乎有點緊呢……這裡都被勒出傷痕來了呢……你就不能幫我看一看嗎？」

洛依德的臉和自己的胸部已經是近在咫尺……露露都因為緊張和羞澀而閉上了眼睛。

然而……一如原先，洛依德沒有任何的反應……

露露開始有些害怕起來……這個傢伙不會真的是死了吧？她顫抖著把手伸到對方的鼻子下，在確定對方還有正常的呼吸之後，才滿心失落地把挑選好的衣服穿了起來：

「我說你啊……這樣的反應到底是讓人安心呢，還是讓人無奈呢？如果是別人的話這個樣子會讓我很安心……但是換了是你的話……這樣讓我很不舒服呢……」

也不再管洛依德是否沉默不語，露露拉起了他的手：

「下來吧，馬上就要到了呢，我先給你介紹一下『法拉加弗』的情況吧。」

洛依德總算有了反應……他順從地跟著露露下了馬車，迎接他們的是一片的田園風景。

「『法拉加弗』是在海爾米蘭國內可以列入前五的領地呢！在這裡可是有著一千戶的住民和一千八百名士兵的軍隊，是個相當繁榮的地方呢。而且這裡的物產可是相當豐富的呢，你看到前面的那片農田和果園了吧？你可以在那裡找到任何你想要的美食呢！這可不是茜露家族那種『拉斯普德』領地可以相比的呢！」

在提到茜露的名字時，露露會故意地提高音量……洛依德也會微微地產生出一些反應，不過這種反應很快就又被原先的沉靜壓抑下去了。

「看到前面的城堡了嗎？那裡就是我家了呢，我的養父就是這裡的領主蘭斯洛?艾爾森公爵，不過我的養父母長期居住在王城裡，所以應該只有我的弟弟艾爾文在家吧，不過他可是一個淘氣的孩子，要是惹你生氣了你別在意……啊，我想你肯定也不會在意這些吧。順便一提，我可是沒有跟隨他們的姓氏呢……因為我不想成為『法拉加弗』的後繼領主，而且我就是因為討厭這種貴族生活，才跑出去做了教師呢……那樣可以接觸各種各樣的學生，會讓我的心也年輕和自由起來的。」

僅僅是在遠處，城堡的雄姿還是能清晰地映入眼球……果然不愧是海爾米蘭名列前五的名門呢！但是對洛依德來說……這種氣勢還不如茜露家邸那樸素的風情來得更有魅力吧。所以他對此也是毫無感覺……

「領地的北面就是路娜山脈……話說回來路娜山脈真是比想象中還要高大呢，似乎在海爾米蘭，到處都能見到她的蹤影。還有啊，朝著東面走一天左右的路程，就是『蘿莉萊海』呢！據說那裡有能夠實現任何願望的人魚出沒哦！什麼時候我帶你去那裡看看吧，總之……希望你的心情能儘快好起來，我也會感到安心的啦……」

「讓你費心了……」

似乎是她的喋喋不休起到了效果，洛依德終於隨口地應了一聲，露露雖然嘆著氣，還是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原來你真的還活著嗎……活著的話就和我多說說話啦。這五天里我差點就被你逼瘋了呢……所以說拜託你也為別人著想一下啦。那麼，我們走吧，十分鐘后就到家了……」

露露把手伸向對方，洛依德下意識地把她的手挽在了自己的臂彎，然後露露就把身子靠了上去……雖然他還是讓人覺得冷冰冰硬邦邦的，不過總算經開始說話，露露也略略地放寬了心。

「歡迎回來！露露大小姐！」

照例是貴族式的歡迎儀式，不同的是傭人數目比起上次多出了一倍，幾乎是從城堡門口站到了宅邸大門前。這也難怪，如此巨大的城內宅邸，所需要的傭人數量也會成幾何比例地上升吧……那過度豪華的家邸令洛依德多少有些反感，也許這還是因為茜露家邸的風格先入為主的原因……

露露靠在洛依德的身旁，旁若無人地穿過歡迎的人群……當看到大小姐居然如此親昵地依偎在一個穿著樸素騎士服又不像正規騎士的傢伙身邊，傭人們無不睜大了眼睛露出驚訝莫名的神色……這反而令得露露更有些得意……至於洛依德，因為完全是心不在焉，所以也沒有在意旁人的目光……

如果被公爵看到這一幕……說不定會氣得下令把洛依德就地斬吧？不過幸運的是公爵和公爵夫人真如露露說的那樣不在家中……但還是有人氣炸了肺。在家邸的大門口，站著一個臉色白，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大概就是露露之前說的她的弟弟艾爾文吧。

儘管被毫不友善的目光盯視著，洛依德也似乎是全不在意地行了禮。艾爾文則是怒氣沖沖：

「你這傢伙是什麼人！為什麼和我高貴的姐姐站在一起！」

「在下洛依德，是茜露小姐的守護騎士……」

因為回答得有些不明所以，艾爾文覺得這是在無視自己，簡直就要跳起來了：

「什麼茜露！什麼守護騎士！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露露換上了調侃的笑容：

「你聽錯了，小艾文，他說的是『小露露的守護騎士』，也就是指我呢！」

「小……小露露！你竟然這麼稱呼我的姐姐！來人……」

「收斂一點，艾爾文！」

露露豎起了眉頭打斷了艾爾文的怒吼：

「難得見到自己的姐姐，就不會好好地行個禮嗎？在我和父親母親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你似乎變得越來越沒有禮貌了呢！」

艾爾文的臉色漲得通紅，然後很不自然地彎下腰去：

「露……露露姐姐……歡迎回來……」

「很高興見到你，小艾文，雖然我只是回來住上兩天，不過也要辛苦你照顧一下了呢。」

「那……那是當然的啊！只要姐姐樂意回來，要我怎樣做都可以！」

一面對露露就表現出判若兩人的風格……艾爾文或許是有著相當嚴重的戀姐傾向吧，所以他才會對和姐姐如此親昵的洛依德怒目相向。露露或許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毫無顧忌地使喚他：

「那麼，麻煩你為我們準備晚餐和房間。為了回家，我們這五天可是沒有好好休息過呢。為什麼這個地方會那麼遠啊！」

艾爾文又一次漲紅了臉……不過這次似乎不是因為慚愧……

「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那麼……房間的話……姐姐和我……」

「啊啦……那可不行了喲，因為你已經長大了。」

「怎……怎麼這樣啊！」

「因?為?你?已?經?長?大?了！」

露露不滿地回應著他的焦急：

「都已經十四歲了吧！再和姐姐睡在一起就太不像話了！你也是男子漢了吧！而且還是法拉加弗的未來領主呢！別讓人笑話你是一個天黑了都不敢一個人入睡的膽小鬼！」

「那……那是！那完全沒有關係啊！我只是……我只是想和姐姐……」

「想和我什麼？想和我做?那?種?事……嗎？」

「不……不是的！姐姐你不要這樣取笑我！」

艾爾文面紅耳赤地拚命解釋著，露露回了他一個鬼臉：

「啊啦……那麼就不要再羅嗦什麼了哦！我可不喜歡做事拖泥帶水的傢伙！馬上進去準備吧！」

明明露露只是養女，艾爾文則是正統的子嗣，然而在地位上卻幾乎是徹底相反……一看到艾爾文對姐姐唯唯諾諾的模樣，未免讓人覺得好笑……不過露露沒有關心他這種模樣，而是熱情地拉著洛依德就要往屋裡走。一直在抖的艾爾文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

「那個騎士！等一等！」

露露詫異地轉過身去，看到艾爾文那一臉的怒氣，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你又想做什麼呢？看你這樣子還真是很失禮……」

「失禮不失禮的，也沒有必要對這個平民去在意什麼！只不過他這種行為，讓我非常的看不順眼！」

「看不順眼？他好像什麼都沒做吧？」

「他已經做了！做了不可原諒的事！這個卑賤的平民……竟然做出不知羞恥的事！這樣的行為我絕對不能原諒！」

露露終於明白過來……艾爾文是誤解了自己和洛依德的關係吧？因為他過於嚴重的戀姐，所以對洛依德「把姐姐從我身邊搶走」的行為產生了不必要的憤怒……當然，剛才自己也是故意用這樣的誤會去作弄他……然而看到他氣急敗壞的模樣，露露覺得更加有趣了：

「那可真是令人吃驚呢！一個不敢獨自過夜的人，準備做出怎樣勇敢的舉動呢？姐姐很期待你的表現哦！」

被這種像是嘲諷又像是激勵的台詞所刺激，艾爾文的臉上綻放出了莫名其妙的紅光：

「所以……所以說！那個騎士！我要向你提出決鬥！」

「……哈？」

完全是意想不到的要求呢！露露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你都在想些什麼呢！你有練過劍術或者魔法嗎？」

「別……別小看我！姐姐！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我可是每天都有練習的！」

「哈？那樣的話我倒是想看看你的成果呢……但是你可要想好了，洛依德可是能獨自對抗格里芬，食人魔之類的高手呢！」

「誰……誰會害怕啊！」

艾爾文額頭上冷汗涔涔……不過還是不服輸地向洛依德起挑戰：

「怎麼樣！那個騎士！如果你真想要把姐姐從我身邊奪走的話，就用實力來證明一切吧！如果不敢應戰的話，就乖乖地從姐姐身邊滾開！」

洛依德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艾爾文以為他是同意了決鬥，不由得一陣緊張……然而洛依德卻鬆開了露露的手，朝著大門外走去……

「站住！你這算是什麼意思！你是瞧不起我嗎！」

艾爾文受了莫大侮辱似的高聲怒吼，露露也不禁泛起了受傷的神色，洛依德卻連頭也沒回：

「我是茜露小姐的騎士……我不會奪走你的姐姐。」

艾爾文對露露投去疑惑的目光……露露憤憤地甩了甩頭：

「隨你高興吧！你這個無心的木偶！」

真不該帶這傢伙回來……讓我丟了那麼大的臉！就算是撒個謊……你就不會照顧一下我的心情嗎！

露露轉身跑進了屋子，地板在她的腳步聲里似乎隨時都可能斷裂。艾爾文愣了片刻之後，也急匆匆地跟了進去。

因為把馬車停在城堡大門外……洛依德就靠在馬車邊上準備過上一夜，然後第二天向露露辭行……事實上他也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就跟著露露來到了這裡，而來到這裡之後，又突然在心裡浮現起一層不明所以的煩惱……

和露露到這裡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之前一直處於混沌狀態，所以露露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完全就沒有印象，自己也完全是木偶般地順從著她……然後就被她帶上了馬車，趕了五天的路，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進了城堡的大門以後，又遇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少年向自己出挑戰……因為對方提出「要奪走姐姐就和我決鬥不然就滾開」，自己又未曾對露露有過非分之想，所以就理所當然地選擇了離開……於是換來了露露一句「無心的木偶」……

確實……我確實是無心的木偶啊……過去也是，現在依然是……

反正……已經無法和茜露在一起了……茜露已經有里昂在身邊了……那個傳說中的騎士會比我更好地守護她的……本來他們就是有婚約的啊……

雖然一直是這麼提醒自己……茜露的身影卻一直無法從心裡抹去……

自己已經出來五天了呢……茜露一個人呆在房間里會不會感到寂寞？會不會在那裡哭泣？會不會每天都罵我是笨蛋？會不會又開始絕食來傷害自己？不過……應該不會那樣吧！有里昂在，有菲琳雯在……我似乎不必擔心這些呢……而且我也沒有資格去擔心了……

只不過……心裡像開了大洞一樣……無比痛楚又無比空虛……

我是一個笨蛋呢！茜露……你說得對……

洛依德抬起頭來……田園下的星空繁星點點，比起學院的夜空更加明亮，貫穿於天幕的銀河如同那熟悉的臉龐默默地凝視著他……

茜露……我真的已經不能留在你身邊了嗎……所謂的誓約……原來就是那麼脆弱的存在嗎……

似乎有什麼在摩挲著自己的臉頰……洛依德別過臉去……原來是駕車的馬……

和之前迅地與「風龍」，「琥珀」確立起友情一樣，在這五天里洛依德又交上了新的朋友……因為看到朋友如此落寞，馬兒就熱情地湊了上來……洛依德撫摩著它的脖頸，眼神里似乎流轉著一絲感動……

「你啊……還真有本事，這麼快就交到新的朋友了嗎？」

洛依德抬起頭來……露露托著一個裝著食物的大盤子站在了他的面前。不過她好像還是很生氣，不等他回話，就自顧自地鑽進了馬車裡：

「想要凍死或者餓死都隨便你，不過我現在可是非常的生氣，你如果想道歉的話就進來，我只等你一分鐘。」

洛依德沒有回話，在呆了一會之後，還是跟著鑽了進去。

露露的臉上果然浮現著怒氣……她的眼睛里也泛著紅光，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悲傷：

「看來你還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呢……我還以為你會像剛才那樣默不作聲地躺在外面，要是你凍死在這種地方，我可真沒辦法向茜露交代啊。」

「那樣的話……實在是非常抱歉……」

「你剛才不是故意想要氣我也不是瞧不起我弟弟，對吧？我當然明白你的心思了，但是呢，就算是撒個謊也好，你就不能照顧一下別人的心情嗎？而且，像我弟弟那樣自以為是的傢伙，你教訓一下他我也不會在意的……」

「也許吧……我確實是不怎麼擅長撒謊……」

「那不是理由呢！有時候撒個謊也不會引起別人的反感啊……當然了，現在和你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你還是先坐下來吃點東西吧。至少，我那麼辛苦地給你送來，你就不能隨便地拒絕。」

洛依德默默無言地坐了下來，接過露露手中的盤子，然後漫不經心地把刀叉往嘴裡送……

「喂！你的叉子上根本就什麼也沒有啊！你真的是想故意惹我生氣嗎！」

露露一把將他手中的盤子奪了回來，然後用力地甩出車門外，隨即把車門緊緊地關了起來。她的眼睛里終於開始沸騰起憤怒的烈焰……

「你應該鬧夠了吧！整整五天了都是這個樣子！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才帶你到這裡來的呀！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在這裡受你的氣啊！看到有人受到打擊了，就會好心地把他帶回來還對他做這樣做那樣的……你以為我露露?安莉是這種隨便的人嗎！我啊……雖然稟承著水的意志，即使是遇到流浪的小狗也會去幫助它……但我並不是會對任何人都敞露我的胸懷的啊！」

「……」

「不要在那裡保持這種無聊的沉默！把你的頭抬起來！洛依德?格蘭達爾！茜露的守護騎士！如果你覺得還有資格保持這個名號的話，就抬起頭來看著我！沒有一個騎士會在受傷后垂下高傲的頭顱！你讓我看一看所謂的騎士到底是怎樣的定義！」

「……」

洛依德還是沒有什麼回應，不過他微微地把頭抬了起來……

「請你記住！洛依德！把頭抬起來只是非常簡單的動作，但是對方或許會因你這簡單的動作而感受到你最深沉的情意，那就是我們之間的羈絆賴以生存的法則！然而這個法則得以建立和維持的根基，先就在於你對她的信任，和由此產生的勇氣！我不相信所謂的路娜山脈之誓約有怎樣的效力，但我卻是見證著你們在羅瓦德神像前所立下的誓言的！那就是我對你的信任！你對茜露的信任又在哪裡呢！」

信任和勇氣……並由此建立起來的羈絆……

洛依德的腦袋裡轟響著露露的語句，他的心微微地刺痛了起來……

我對茜露的信任……到底在哪裡呢……

在我離開房間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的眼神……她的眼神里寫滿了恐懼和悲哀……

但是……我卻沒有信任她……我只是堅持著自己所謂的信念……那種毫無意義的信念所帶來的衝動形成了錯誤的判斷……

受到這種強烈的情感不間斷地衝擊，洛依德的神情產生了微妙的變化……而捕捉到這種變化的露露，則浮現起了傷感的神色，然後把他的頭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洛依德啊……我從來不曾想過會像今天這樣，對一個人說那麼多的話……因為我的心就像我所從屬的水一樣只會呈現著空虛的平靜……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存在……我是不會感受到水的定義之中還會有如此巨大的生命力……所以……不管你的心會從屬於誰……請你傾聽我的心裡所鳴動著的節奏吧……」

露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下了決心似的，一下就把洛依德壓倒在地上。她的嘴唇捕捉到了目標以後，就毫不猶豫地起了熱烈而近乎瘋狂的衝擊……

洛依德在露露那狂亂的親吻之中，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她的胸膛傳遞著的劇烈心跳，和來自她肌膚上熾熱的溫情。如果說平時的露露如她剛才所說是空虛如鏡，此刻也已經掀起了狂風巨浪……

水之魔女的力量洶湧而來，洛依德有如急流中的落葉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甚至連意識都開始模糊……露露似乎已經作好了奉獻出一切的準備，她沒有停止親吻，雙手卻伸向自己的背後試圖解開自己的外衣……就在連她自己都即將失去殘餘理智的臨界點，一滴冰冷的液體從洛依德臉上滲出，然後輕輕地觸動了她臉頰的神經……

即將崩潰的理智因此而被拉了回來，露露抬起了頭，帶著歉意地為他擦去淚水：

「抱歉呢……不過，或許會讓你覺得困擾……今天就把你的手借給我吧。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地休息了呢……」

洛依德果然是只屬於茜露的……至少是現在，我還無法完全地取代她的存在意義……不過……我卻是一個會對未來充滿期待的人呢……

馬車似乎被什麼人重重地踢了一腳，然後又傳來了遠去的腳步聲……露露只是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然後把自己的腦袋枕在了洛依德的手臂上……

露露……雖然我現在還什麼也做不到……雖然我不可能把對待茜露的感情轉移到你身上……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也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感受著來自露露身上的芳香，洛依德似乎是在這幾天里第一次感受到了夜間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