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色之夢 四之九

黃金色之夢 四之九

四之九記憶的彼岸

格里芬飛行了一晝夜后,降落在了一處荒無人跡的村落。法蘭德輕輕地跳落在地上,對著自己的坐騎吩咐了幾句,然後舉步走向村子的深處。

這裡是一處早已被廢棄的村子,目之所及的也都是殘垣斷壁和枯木荒草。而且從房屋的牆面來看,已經有了至少百年的歷史。整個村子就被到達極致的死寂包圍著,甚至見不到老鼠的行蹤……令人不禁懷疑這裡究竟是不是人類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法蘭德無視……或者說根本不願意去注視那些殘破的光景,他的臉上似乎浮現著深邃的沉痛……他就這樣筆直地穿過殘垣,穿過枯木叢,直到來到村子深處一間殘破的大屋子前。

雖然已經崩塌了大半……不過從外形上來看,這裡或許在沒有崩壞時是一處類似於教堂或者神祠的場所。法蘭德在大門的地方停下腳步,然後伸出了手,如同先前解除學院陳列室的結界一般,用同樣的方法解除了封閉著大門的魔法陣。

古老的大門出了深沉的嘆息,隨著他的動作而緩緩開啟。

由於屋頂已經崩壞的緣故,陽光可以毫無阻礙地投射到屋內的任何角落。屋內同樣沒有桌椅之類多餘的東西,並因為這種空曠而呈現著濃烈的寂寞……

不過,也並不是真的一無所有……唯一可以算得上存在的,是屋內靠牆的中央,立著一塊大水晶……

仔細看的話,這是一塊比人還高出一截的純色水晶,在水晶中央,佇立著一個緊閉雙眼的女子……

和法蘭德一樣,這是一個有著嬌美容顏和銀色長的女子,即便已陷入了永久的沉眠,她那攝人心魂的魅惑和惹人憐惜的柔弱仍透過厚厚的水晶不斷地散開來,令人懷疑這位女子是否是某個暫時休憩於此的女神……法蘭德就在水晶面前停下了腳步,然後用帶著寂寞的微笑注視著面前的她……

長久的沉默之後,法蘭德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然後用帶著無限愛憐的語氣對著水晶開了口:

「艾莉菲娜……我馬上就能做到了。」

水晶之中名叫艾莉菲娜的女子似乎泛起了不易覺察的微笑……不過這或許也只是錯覺。

「源流之玉,赤炎之扉,消幻之鏡……我已經確實地得到了這三件古代的遺產。只要尋找到最後兩樣的下落……我就能解除束縛在你身上的命運了,而你也將在那一天重新睜開你那澄澈如晴空的眼眸。這樣的一幕每一晚都會在我的夢中重複地上演……我就是為了這個理想而封印了自己的時間並詛咒了自身的存在意義……也就是他們所謂的背叛吧。這一切都是為了等待你重新睜開你的雙眼……不過那時候你大概會嘲笑我吧……」

艾莉菲娜用一成不變的表情回應著他的自語。不過,由於水晶不斷地反射著陽光而變幻著多樣的色彩,使得她的臉上也彷彿交替著種種表情。

「我不知道那樣做是不是正確的選擇,我只是為了這單純的理想而堅信著自己的意志而已。不管他們說我是被執念迷惑了心智,還是我的行為會動搖世界的天平……我不會在起程之後再去顧慮自己的腳步是否踏入了非道的邊緣。這樣的我或許根本不存在能為你做什麼的價值吧……不過我還是有些喜歡去強迫你和我的意志呢。」

隨著光線流淌過來的風,吹起了他修長的銀。似乎是在風中嗅到了什麼異常的味道,法蘭德的眼神稍稍產生了一些變化,不過他的語氣依然維持著先前的沉靜:

「究竟是什麼時候我的意志開始產生了變化呢……至少在那個時候,我還是不會因為這些細碎的事,而勉強自己去正視那些對我們來說只是瞬間的時差吧……在我停止了自身時鐘的運作后,我就更能覺察到世界的腳步是如此的緩慢……緩慢到令人難以去尋求每一個存在的具體意義。不過……現在我至少還是能夠洞悉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基於怎樣的定理,然後在這些表象的背後去把握矛盾的調和……你雖然一直沉睡著,也能在心裡看到這一切吧?」

雖然不間斷地自言自語……水晶里的艾莉菲娜不會因此產生絲毫的變化。法蘭德卻像是滿足了一般仰起了頭:

「希望這裡的陽光會始終照耀著你那美麗的容顏……我必須再次和你暫時地分別了呢。我能看到,距離旅程的終點已經不再遙遠……即便是再次的別離,對我們來說也不過是眨眼的片刻罷了。不過,在此之前,請讓我為你清除掉那些討厭的造訪者……即使你在沉睡之中而無法感受到他們的氣息,我也不能容許他們骯髒的腳步侵入這裡……」

門外傳來了格里芬示警的吼叫聲,法蘭德抬起頭凝望了艾莉菲娜片刻,然後轉過了身子,在這一剎那,他的神色從剛才的溫情變回了原先的冷徹。在他那沉重的腳步聲里,似乎蘊含有源自於大地的怒火。

原本空無一人的廢棄村落里,此刻出現了十名穿著黑色斗篷的神秘人物。雖然格里芬就在面前怒吼,他們卻沒有絲毫退縮的意圖,也沒有表現出恐懼的姿態,似乎完全不把這頭強大的幻獸放在眼裡。法蘭德出門后隨意地掃視了他們一眼,臉色似乎泛起了略微的變化,隨後仍是不動聲色地轉過身去,對著破舊的大門詠唱著咒文。大門如同開啟時一樣,轟鳴著沉重的呻吟聲緊緊關閉起來,一個無形的魔法封印隨即包圍了屋子的四周。在完成這一切后,法蘭德才再度把身子轉向了來訪者:

「各位的出爾反爾之真是令我驚訝……和你們完成約定應該就是兩天前的事吧,這麼快就決定要除掉我這個危險者了嗎?」

果然……這些來訪者和之前出現在拉夏芬平原上的神秘人是同夥。不過從他們表現出來的自信來看,他們的實力應該是在那些已經戰死的同伴之上……應和著法蘭德的問話,其中一人點了點頭:

「很抱歉,雖然這是很不光彩的行為……但是對我們來說,只要結局能迎來勝利,即使做出怎樣卑劣的行徑,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不愧是信奉戰爭女神的蠻族……雖然我和你們有著完全不同的信仰,不過我贊同你們這種直接源自本心的態度。當然了……你們這些蠻族也就是在這樣的理由下肆無忌憚地動著戰爭,並毀滅著世界上美好的一切吧……」

「重新創造就需要徹底的破壞……這本就是世界唯一的定理。我們不過是遵奉著這個簡單的定理來決定我們的行動而已。無論這樣的定理會對他人甚至是世界造成怎樣的影響,只要基於最後的原則不被動搖,我們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也就是說……如果今天不能除掉我,你們的同伴還會不斷地出現在我身邊對嗎?」

「正是如此,請您原諒。事實上,出於對傳說的敬畏,誰都不敢與您為敵。因為我們也並不是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

「好吧……看來我們並沒有多少可以商量的餘地,這樣問題反而會變得更加簡單吧。不過,我希望你們能回答我兩個問題……其一是,你們的『那位大人』是出於怎樣的原因,在已經決定了要讓我消失的原則之下,又把真實的古代遺產贈送給我?」

「事實上並不能算是贈送,那根本是因為『那位大人』天生而來的習性罷了。就算是必須除掉的敵人,在命令下達之前,也必須儘可能的以最仁慈的禮節來滿足他的任何要求,就是這麼簡單。當然,我們無權對他的命令提出任何形式的置疑,只是這同樣也改變不了我們對此的不認同感。」

「也許對那樣的人物……我也需要重新評價呢。這樣也算是我對他作出的最高讚譽吧。那麼第二個問題……你們憑什麼有那麼強烈的自信能戰勝我呢?事實上,我對此真的很有疑惑之心。」

「不得不說……如果沒有做好十足的準備,就算我們再多十人,也無法和您對抗,所以我們只能設置了一些卑劣的伎倆……請您看看您的腳下。」

法蘭德低下頭去……他的腳下被對方用魔法畫下了一個三角圖形,在三角的中心則刻有一段古代文字。在讀完那段文字后,法蘭德的臉色有些異樣:

「這不就是能剝奪站立者所有魔力並封印其精神的『鏡像』嗎……我很驚訝作為普通人類的你們竟然也能洞悉我們古代文明的事實……而且我能真實地感受到,這並不是你們在虛張聲勢。」

「承蒙您的誇獎,這也是為了對付像您這樣的偉大人物而不得不為……我們無心冒犯您所信奉的先祖諸神,也請您不要因此對我們產生任何的怨恨,畢竟我們只是遵奉命令行事。」

「說的也是……這樣對我們而言都算是公平的結果。」

身邊的格里芬在感受到了主人的危險后出了兇猛的吼叫,並作出了攻擊的姿勢,法蘭德卻向它擺了擺手:

「不要衝動,我忠實的朋友,今天你不需要為我戰鬥,因為我必須親手對這些自以為是之輩賜予高貴的懲罰。」

神秘人們似乎對他無視腳下強大的古代魔法陣的態度感到不安,不過他們並沒有因此而遲緩下動作。隨著他們一起詠唱出來的咒文,法蘭德腳下的三角圖形閃耀起了青色的光芒,然後就如同噴泉一般湧起,把法蘭德包圍在其中。

「請不要記恨我們,高貴的里塞洛芬!我們會賜予你毫無痛苦的沉眠!」

十位神秘魔法師共同詠唱著火球咒文……在他們的頭頂上匯聚起了一顆巨大的火球,其直徑足足有兩米之廣,隨後這個巨大的火球就朝著被困於魔法陣內的法蘭德撲去。

在被魔法陣剝奪了魔力之後,即便是古代先民中的精英,法蘭德也是無法逃過這致命的攻擊吧……神秘人們準備見證他們所遇到的第一位古代先民偉大的死亡,然而……他們期待中的爆卻沒有出現……巨大的火球像是被無形的風吹散了一樣消失無蹤了。

「怎……怎麼可能!」

神秘人們出了驚詫的叫喊,在魔法陣內,卻傳出了法蘭德清晰的聲音:

「基於你們對我的禮儀,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一定非常奇怪,為什麼這個古代的魔法陣會對我失去效力吧?」

在下一剎那,魔法陣也如同空氣一樣消散了,法蘭德站在原地,連頭都沒有散亂一絲,神秘人們越的驚慌失措起來。

「雖然你們能夠使出古代的奧秘,卻完全無法理解我們的古代文明到底是基於怎樣的源泉才能展現出理想中的力量。我簡單地和你們說明吧,我們的古代魔法和你們基於元素的魔法其實是兩種體系,對我們來說並不存在元素這樣的力量之源,而是直接以自然之力作為驅動的源泉,所以除非你們能把自然加以徹底的毀滅,單憑這樣的魔法陣,即便是古代的產物,是無法起到任何效用的。」

法蘭德伸出了手開始詠唱咒文……神秘人們也一起作出了抵抗的姿勢,但他們的手卻一起在顫抖著……

「此外……最後我要告訴你們一點,我其實並不是喜歡爭鬥的人,所以如果是在其他地方相遇,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性命的……但是既然你們踏入了這個禁忌之地,我就只能作出違背我原則之事……還給你們這句話:請你們不要記恨我,我會賜予你們毫無痛苦的沉眠!」

在說完話的一瞬間,他的身前出現了一個比原先襲擊他的火球更巨大的光球,然後似乎整個世界都被這耀眼的白光剝奪了原有的色彩。神秘人們出了哀號,但他們已經沒有逃跑的時間和勇氣,隨後他們那渺小的身軀就被這光球無情地吞噬了……

幾分鐘以後,原先喧囂的戰場重歸於空無一人的寧靜。隨著光球的散去,神秘人們也像是憑空蒸了一樣無影無蹤了。法蘭德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如果你們不闖入到這個地方……就不會遭遇到這樣的下場。雖然只是毫無痛苦的一瞬間,我對生命的消逝還是感到無比的憐憫……只不過,我無法原諒任何人打擾艾莉菲娜的沉眠,而且,你們也作出了侮辱我們偉大的古代文明的行為……希望你們能在世界的彼岸獲得安息。」

似乎是對強大的主人表達自己的高興,格里芬來到他的身邊用頭頸輕輕地磨蹭著他的身體。法蘭德也微笑著撫摩著它的後背:

「我親愛的朋友加蘭特,有你始終跟隨在我身邊真是無比美妙的因緣啊。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總是會不顧自己的生命來守護我,所以我也必須對你作出相應的回報啊。真是希望我們的友情能永遠不渝地延續到世界的末日……那麼,接下來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哪裡呢?」

格里芬側著腦袋沉思了一會,然後飛起在空中向四處張望。片刻以後它降落到地上,用尾巴指向了東方。

「那麼說……是『蘿莉萊海』嗎?真希望能在那裡遇到傳說中的人魚小姐呢……哈哈哈,請你不要在意,我和你一樣對感情可是非常的忠貞呢……只不過,我總是覺得,在那裡會遇到令人開心的事情罷了……」

法蘭德跨到了格里芬背上,然後把方向轉向身後的屋子:

「艾莉菲娜……請原諒我再次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不過我想很快我們就不會再分開了。在我離去的這段時間裡……就請你為我……為我們的未來祈禱吧。」

另一方面,深夜的海爾米蘭王城內,瑟莉希婭公主再度陷入了深深的煩惱之中。

在回到王城以後,公主顧不上休息,就向她的父王講述了學院內生的種種。經過兩個小時的爭論,作了百種千種的推斷排除之後,最後竟然一致得出了「只有塞拉思才可能擁有建造戰艦的實力」這樣的結論,令得瑟莉希婭的心大受打擊。

自己深愛著的路特文就是塞拉思的王太子,然而塞拉思卻是現在最有可能成為敵國的對像!當然這並不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即便是對赫蘭德和古特倫德而言,塞拉思也從來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國家……何況這也是自己所認同的最合理的結論!但一想到自己和路特文之間風雨飄搖的未來,以及潛伏在兩個王國之間的種種不安,她那小小的心就禁不住開始顫慄。

然而……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塞拉思的陰謀,那麼有些事恐怕就很難解釋吧?

例如,不久之前誘拐自己的事件難道也是塞拉思所為?塞拉思有必要使用那麼複雜的手段嗎?倘若是需要自己作為人質,只要假意贊同路特文和自己的婚事,然後在自己出嫁之後直接扣押即可……連自己都能想到的辦法,他們沒有理由想不到吧?這樣一想……莫非真的是另有內情?

還有路特文……自從與他分別以後就始終沒有得到過他的音信,他該不是已經把自己忘記了吧?雖然那時候我們還是孩子……

瑟莉希婭回想著十一歲那年的記憶……

路特文王太子在五年之間作為和平使者來到海爾米蘭學習異國文化,因為塞拉思地處北方,又素來崇尚武力而忽視文化展,所以海爾米蘭的一切都令這位十四歲的少年深深著迷。而那年十一歲的瑟莉希婭是出於對異國人的好奇,偷偷前往路特文下榻的大圖書館……

傳聞中的塞拉思人都是粗魯不文的野蠻作風,所以瑟莉希婭很擔心在遇到對方王子時會不會遭到他的粗暴對待……結果出乎她的意料,路特文在禮儀上和自己遇到的那些本國貴族完全無二,而且也有著所謂的「王子應有的容貌」……所以瑟莉希婭的心慢慢地就向對方靠了過去……

當然瑟莉希婭即便只有十一歲,也已經接受了正統的帝王學教育,並不是那種毫無原則地會被對方容貌吸引的人。不過……到底路特文是怎麼吸引了她呢?

硬要說的話……其實是對方主動向自己起攻勢的吧!每天纏著自己為他解讀這些解讀那些,偷偷帶自己溜到花園裡結果還是問這些問那些,送自己禮物之後仍是要自己為他講這些講那些……事實上這些根本就不能稱得上在追求自己吧!完全就是一個書獃子型的王太子呢!但自己確確實實是被這個書獃子王太子給奪走了心啊……

作為兩人確實是彼此相愛的證明……一是兩人在離別的前一個月,曾對著路娜山脈的方向立下了「永遠不會背叛對方」的誓言;二是在離別的當天兩人還交換了信物,路特文的信物是塞拉思王太子所佩帶的雕刻有獅子圖案的戒指,瑟莉希婭的信物則是自己所珍藏的紅寶石八音盒……換成是在婚禮上,這就等同於向所愛的對方遞交了神聖的信物吧!所以兩人之間的愛情應當是不容置疑的。然而一晃五年過去,除了幾次間斷的通信,兩人幾乎就再也沒有過聯絡……也因此她才被定下了和同盟國赫蘭德的希爾德王太子的婚事……

一回想起這些往事,瑟莉希婭的臉一陣燒,又覺得隱隱的痛心。她把藏在梳妝台里一個銀質盒子里的戒指取出,放在手中不斷摩挲著……戒指上用黃金雕刻著獅子的圖案,正是路特文交給她的信物……

路特文……該不會真的已經把我忘記了吧?可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他是塞拉思的王太子,而塞拉思和我們是敵國啊……說不定他已經在國家利益的名義下或者王國的威壓下和某個女子結婚了呢……

不過……據傳聞說路特文是塞拉思國內少有的理智派人物,理智派的意思應當是包括反對戰爭在內吧?這樣一來他恐怕會受到來自於父親和好戰大臣們的無窮壓力吧!他一定會活得非常痛苦吧!也許他就是因為這種痛苦而無法和我聯繫呢……

這個人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個書獃子呢……如果痛苦的話就告訴我吧!我也會努力幫你承擔起這份痛苦的!你一個人去扛著實在是太艱難了吧!

路特文……請你至少也偶然地想起我並相信我吧!我也正努力地使自己成為一個優秀的公主……或者說女王呢!那也是為了實現我們之間的誓言不是嗎!可你卻總是喜歡一個人去承擔呢!

瑟莉希婭撫摩著手中的戒指,眼睛里淚光閃閃……直到大門被輕輕地敲響,她才慌忙地把戒指藏回了原處,然後安定了一下精神:

「是誰?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是我。」

聽到羅林福斯那低沉的聲音,瑟莉希婭的神經顫動了一下……

「請進來吧,羅林福斯卿。」

因為自己已經開始努力向著女王之路前行,所以對這位老師已經不怎麼感到畏懼了。在轉換成了這樣的心態之後,她就覺得其實之前羅林福斯在那種嚴厲的態度下所傳遞出來的也正是自己應該去學習的……所以固然還談不上好感,卻也不會如過去一樣見到他就頭痛了。

另一方面,羅林福斯也同樣對她的舉動感到吃驚。回到王城以後,她居然先就跑進了父王的寢宮,然後又向包括他在內的其他幾位大臣商討了關於本國和塞拉思之間事態展的意見,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令他幾乎是措手不及,隨後就湧起了深深的感動……

公主殿下終於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呢……雖然似乎是一夜之間的變化而令人難以置信,不過這想必是自己苦心沒有白費的證明……而且貝蒙特也應該居功不小,因為她說過「這次也要感謝學院長閣下」這樣的話……

羅林福斯推門而入,瑟莉希婭站起身來向他打了招呼,然後示意他在旁邊落座:

「夜已經深了,老師還不去休息嗎?」

「老臣只是有些話想和公主談一談……公主殿下為什麼不把房間的燭火點亮一些呢?」

房間里只點了兩根蠟燭……只能照亮小小的一個角落。瑟莉希婭微微一笑:

「讓老師您見笑了。不過,即便只是燭火也好,我想在節省開支方面作出一點榜樣來。既然和敵國之間有生戰事的可能性,就必須在用度方面先行準備……」

羅林福斯感慨地嘆息了一聲:

「公主殿下能這麼想實在是王國的福音……不過請聽老臣一句,以身作則固然是激勵國民的必要手段,但帝王的職責並不單純地在於和國民同甘共苦,而是要讓國民都享受到應有的權利和幸福的法則,這是您應當更多關注的課題。」

在大祭司的眼中,公主殿下似乎已經被升格為女王陛下了……瑟莉希婭隱隱覺得這位素來不服老的大臣似乎也開始對自己的年齡產生了憂慮……這令她感到一陣的傷感:

「我會努力照著老師的話去做的……那麼老師究竟想和我談些什麼呢?」

羅林福斯咳嗽了一聲,坐正了身子:

「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告知於公主殿下……是關於塞拉思國內的不可靠消息。」

聽到塞拉思這個名詞后,瑟莉希婭不自覺地坐正了身子。羅林福斯卻猶豫了好一會,才似下了決心:

「塞拉思國王被暗殺了……現在的王位已經被其王弟篡奪。而這位新國王是強烈的好戰派人物……」

「也就是說……塞拉思動戰爭的可能性已經是相當大了嗎?」

「如果那強大的戰艦確實是他們的新兵器……這個結論是毋庸置疑了。」

雖然是個衝擊性的消息……雖然還被定義為「不可靠消息」……

瑟莉希婭卻沒有想象中那樣一下就驚慌失措,她的語氣里滲透著無所畏懼的堅毅:

「那麼,就和父王一起,為戰爭的問題開始必要的準備吧。我只相信一點……不管他們研造出了怎樣強大的武器,海爾米蘭的勇氣和信念是不會因此而產生動搖的。」

「公主殿下就沒有什麼擔心嗎……如果戰爭事態擴大,和赫蘭德的同盟關係就顯得更加重要,那樣一來,您和希爾德王太子的婚事……」

「我知道。事實上,之前生的假使者一事,很可能就是塞拉思為了引我國和赫蘭德之間的衝突進而破壞同盟的策略。不過,同盟的問題父王會想出可行的辦法的,至於我的婚事,就交給我自行解決吧。老師您只要把精力都投入到該投入的地方就足夠了。」

「那麼我就期待著公主對自己的未來會作出怎樣的選擇吧。而且既然您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我想我已經不必為此耗費多餘的擔心了。只是……關於路特文王子……」

「路特文……他怎麼了嗎?」

羅林福斯的語氣里似乎帶著不祥的因子……瑟莉希婭不禁有些惶惑。

「我同樣不能確定這個消息的真實性……路特文和他的父親一起死於了暗殺,這是剛剛得到的消息。」

瑟莉希婭如同被閃電擊中一般愣在原地,雖然昏暗之中看不清她的神色,羅林福斯也能猜到她是怎樣的表情……他也不禁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總之……畢竟只是不確定的傳聞,或許事實並沒有那麼糟糕。公主殿下就請早點休息吧。當然……如果傷心的話,也請不必顧慮。」

「請您放心……我還不會為一個不確定的消息而失去了冷靜。就算要哭,也必須在親眼確認了他的屍體之後……不,那時我也必須把這份悲傷化為對他永遠的記念,而不能輕易地流下眼淚……老師您就先回去休息吧,請小心夜風的寒意。」

羅林福斯站起身來,行禮後退出了房間。瑟莉希婭的思念立刻就化眼淚就在臉上縱橫交錯了。

雖然剛才把話說得那麼堅決,但又有幾個人能在得知這樣的消息后保持鎮定的模樣呢!就算是一國的公主,未來的女王,她現在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普通少女而已……

瑟莉希婭重新把路特文的戒指取了出來,再度回想起曾經的往事……然後越想越傷心,但她卻在即將崩潰的那一剎那及時地把哭泣聲咽回了自己的喉嚨:

「是啊……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死了……總之現在還不是我該為你哭泣的時候。就算我看到了你的屍體,我也不會輕易為你流淚的……因為我不能讓我的眼淚來增添你的痛苦,而且那樣只會讓你的軀體更加的冰冷……不管你此刻是在天上,還是在遠方……請你看著我並守護著我吧。請你記住,海爾米蘭的公主瑟莉希婭永遠是深愛著你的人……並會和你一起向著未來行進的。」

瑟莉希婭把戒指緊握在手心,任憑自己的眼淚肆意地流淌著。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璃夢之冰月封情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璃夢之冰月封情
上一章下一章

黃金色之夢 四之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