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圓舞曲 三之九

思念的圓舞曲 三之九

三之九返鄉

馬車在通往拉法爾德侯爵家族領地的道路上愉快地行進著,這已經是自學院起程之後的第二天了。大約在中午時分,就能到達茜露的家。

茜露的心情卻不像駕車的馬來得那般舒暢。在踏上回家旅途的第一步時,她就顯得鬱鬱寡歡,那份對回家的厭惡和恐懼倒更像是要奔赴刑場。洛依德努力地和她搭訕試圖令她開心一些,她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茬,有時甚至是答非所問地胡扯一番,最後索性就靠在他身邊開始打瞌睡,他也只能繳械投降了。

以前和她談及自己家人的時候,洛依德就已經明顯地覺察到她和家人,特別是與她父親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現在從她一路上的反應里就更加證實了這一點。看來即便是她最親愛的姐姐的囑託,也無法緩和她對家人的態度……

一想到她和父親之間居然存在如此驚人的隔閡,洛依德就隱隱覺得傷感——既是為她,也是為自己,因為自己就算想和父親產生如此尖銳的對立也已不可得了……

洛依德又回想起昨天晚上,茜露靠在自己身邊沉沉睡去,在夢裡卻總是重複著「為什麼就不理解」,「真是受夠了」之類的台詞。現在一想,大概是她夢到和父親吵架了吧?然而僅僅是回一次家,就令她的心情產生了與舞會那晚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的落差,拉法爾德侯爵到底是怎樣的人物呢?這種念頭一冒出來,反而令洛依德也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現在茜露依然靠在自己身邊小憩著。似乎是因為洛依德的肩膀能帶給她強烈的安全感,她的臉上綻放著甜美的笑容,洛依德聯想到了夏日的睡蓮就是這般恬靜的姿態,心裡不禁湧起了無限的愛憐,不過他並沒有把這種心意直接地表現出來。

這個總是壞脾氣又不講理,經常罵我笨蛋,有時候還會狠狠地揍我的大小姐……如果每時每刻都像現在這樣可愛,是不是會令許多男孩子為之瘋狂呢?當然,那樣就不是茜露了吧,茜露之所以是茜露,就是因為她這種無拘無束的天性才令她煥出與眾不同的魅力……我也是被這種魅力吸引著,所以才會誓永遠守護在她身邊吧?

當我剛成為她的騎士的時候……完全是因為王室的密令。所以我永遠守護在她身邊的誓言,也不過是基於對王室命令的絕對服從而已,再加上我本來就已經不存在多餘的感情,只會按照既定的命令履行我的職責……所以無論那時她如何的反感,甚至侮辱,我都不會動搖自己的信念,但完全不是因為被她吸引所致……

茜露是什麼時候開始令我改變對她的態度呢?她的笑容,怒氣和眼淚,是什麼時候開始在我心裡佔據一席之地,使我開始逐漸找回過去就已經徹底遺忘了的喜怒哀樂?露露曾說我是個無心的木偶,我的過去確實就是以木偶的方式生存著,然而現在……我已經是為了茜露而生存了。永遠守護在你身邊這樣的誓言,我現在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了你而去戰鬥……

仔細地回想起來,第一個讓我感到溫暖的是露露吧?她完全不曾以貴族的姿態對待我,甚至會像小女生一樣在我面前毫無修飾地傾灑她的感情,有時也會如同烈火一般試圖燃燒我的靈魂……雪莉也是一樣,她們就像陽光一樣把一直在黑暗世界里沉睡的我喚醒……與她們相比,茜露到底在哪方面能勝過分毫呢?但是茜露在我的心裡卻……

不過……這一切都單純是我的妄想罷了……我是不可能如我所想的那樣生活的……更不可能如我所想的那樣和茜露,哪怕是別人,展到那一步……所以我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迷失了自我,就讓我以木偶的步調繼續我的生存意義吧……雖然每次這麼想的時候,心裡就會隱隱的作痛……

洛依德就持續著這種顛倒反覆的心思,最後也因為自己單方面作出的決定而收回了本想去摟抱她的手,這一舉動使他的身子產生了晃動,擱在他肩膀上的腦袋一下子撞到了車窗上,

茜露揉著被撞疼的地方哼哼唧唧地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好痛啊……怎麼了……」

「抱歉……馬車剛才震了一下……」洛依德撒了個小謊,一邊為她揉著腦袋。

「真是的……所以不想回家嘛……路也這麼難走……剛才做了個噩夢呢……」

「噩夢啊……」

洛依德隨口接了一句,茜露卻認認真真地說了下去:

「就是啊……夢到和你在花園裡跳舞……你把我甩得很高很高……我就像是蝴蝶……可是卻怎麼也飛不回你的身邊……離你越來越遠……我大喊著你的名字……可是你好像什麼也沒聽見……」

「那只是夢而已,不必為此傷感呢。」

「洛依德不會離開我的身邊吧?像夢裡一樣……」

「當然不會,要我說多少次都可以。如果你變成了蝴蝶……我也會變成蝴蝶來找你的。」

「嗯……」茜露輕輕地哼了一聲,又把小腦袋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說起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馬上就是正午了。」

「是嗎……一直都在睡覺,所以都搞不清時間了呢……馬上就要到家了……」

茜露坐正了身子,開始整理自己的頭和衣服:

「雖然我不大願意回那裡去……不過這是姐姐的囑託嘛。有些事我要告訴你,聽好,我們的家族領地名叫『拉斯普德』,是一個擁有五百戶居民和三百名衛兵的地方……」

「以海爾米蘭的國力來說,這是一個中等大小的領地吧?」

「嗯……可以這麼說。我的父親名叫拉姆斯?蘇特?拉法爾德,是海爾米蘭的前任長槍隊最高指揮官;我的母親名叫索菲亞,曾經也是海爾米蘭魔法研究院的最高院長……」

「也就是說,你的家族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世家呢。」

「是啊……所以父親才總是擺著軍官的架子,要求這樣要求那樣的,對我也一點都不客氣呢,我就是討厭他這種脾氣……」

「也可以說,這是一個父親特殊的愛吧。不過你暫時是無法接受罷了。」

「我才不管這些呢……相比起來,還是母親她對我更好一點,姐姐大概就是遺傳了她的性格,才總是那麼溫柔……」

「這麼說的話……你的性格就是遺傳自父親了呢……」

「你在說誰啊!笨蛋!誰要遺傳他了啊!要好好聽我說話啦!總是打斷別人很不禮貌呢!你再怎麼說也是個騎士吧!那就要有騎士應有的風範啦……」

茜露了好一會脾氣才安靜下來:

「都……都說到哪裡了?真是的!都怪你亂打岔,我都忘記該說什麼了呀!總之呢,見到我父母的時候要注意禮節!他們最看重的就是『禮節』這種毫無意義的東西!所以你能不說話就不要說話,就算一定要說話也要少說話,最重要的是不能亂說話!」

茜露如同麻雀一般嘰嘰喳喳,洛依德一邊用心地記下她的囑咐,一邊又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但是我有點不明白……為什麼我必須要面見你的雙親呢?一般來說,騎士應該是在外面等待主人回家,而無法擁有面見領主的資格吧?」

一聽到這樣的問題,茜露突然之間就垂下了腦袋:

「一……一般來說是這樣!但……但是你不一樣……」

「?」

「因……因為你……因為你是我的騎士啦!所以你和那些騎士不一樣!」

茜露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不過任誰都聽得出這是一個毫無說服力的理由,洛依德心裡的困惑雖然無法得到解答,也明白無法再強求她找出更合理的理由了,所以只能裝作理解地點了點頭。然而這種態度反而令茜露的心情更加煩悶……

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想法啊!騎士不是應該和主人一心同體嗎!你真的是笨蛋嗎!我是為什麼帶你回家又為什麼讓你面見我的父母啊!笨蛋笨蛋笨蛋!

只能說……茜露這種愛強人所難的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糟糕。無端地強求他人理解自己的心意然後說出自己理想中的答案……恐怕連神明都難以做到吧!何況是一個剛剛開始尋找失落已久的情感的無心木偶……不過就算明白這一點,她也不肯承認,反而會對對方提出更加無理的要求……結果就是把自己折騰得焦頭爛額。

現在的她就是處在這般的焦頭爛額之中,正當她努力地思考著該如何繼續自己的話題,洛依德的目光卻飄向了車窗外:

「茜露小姐,前面有一大片的葡萄園呢。這裡是什麼地方?」

「葡萄園?那麼離我家就沒有多遠了呀!真討厭!」

雖然嘴裡說著討厭,她還是命令車夫停下了馬車,拉著洛依德的手跳下了地,然後轉頭吩咐車夫:

「立刻回去向家裡通知我們的消息,半個小時以後我們就會到家了。」

馬車在車夫的喝令聲中絕塵而去,在葡萄園裡勞作的農人們則紛紛湧上前,熱情地和茜露交談起來:

「二小姐回來了嗎?大小姐不跟著一起回來嗎?」

「姐姐因為職務在身,暫時不能離開王城呢。」

「雖然只是分別了四個月,二小姐變得更加漂亮了呢!」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我本來就很漂亮不是嗎?」

「今年的葡萄和其他作物都會豐收呢!到時候一定給二小姐多送些去!」

「那就先謝謝你啦!我對這裡的葡萄最沒有抵抗力了呢!」

「說起來這位年輕人是誰啊?是二小姐的戀人嗎?你們很般配呢!」

「不是啦……他是我的騎士洛依德……」

雖然和家裡的關係並不和睦,不過和領民卻相處得非常融洽呢。如果她繼承了領主之位,一定會受到領民衷心的愛戴吧。洛依德在一邊注視著茜露的笑靨,心裡充滿了這樣的自信。

拉法爾德侯爵的宅邸是常見的貴族莊園建築,古樸的風格里映射出家主那恬淡而又古板的習性。現在他正在訓練廣場上一絲不苟地指揮著士兵進行日常的訓練。

拉姆斯侯爵今年四十開外,有著軍人常見的強健體魄,而他那被修理得平整的金和鬍鬚里毫無保留地透射著高級軍官的威嚴。雖然已經從軍職上退了下來,基於「領主有保衛領地和領民的責任」,他一天都不曾疏忽對士兵的基本訓練。現在,士兵們就在他的命令下喊著響亮的口號整齊地操演著。

「您還是和往常一樣嚴格呢。」

在身後說話的是索非亞夫人,她在丈夫身後已經站了十分鐘,直到丈夫示意士兵們稍作休息,才慢步地走上前來。

「你怎麼不在房間里休息?身體不舒服就不要隨意出來走動了。」

拉姆斯的聲音依然充滿了威嚴,但也滲透著對妻子濃厚的愛意。索非亞回以寬慰的微笑:

「就是要經常走動一下,才能讓身體恢復健康。我也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方式。」

索菲亞無論是身材、容貌還是性格,都和她的長女菲琳雯神似,確切地說,是菲琳雯完全遺傳了她的基因,甚至連體弱多病的癥狀都遺傳得徹底。相比之下,說茜露是完全遺傳自她的父親,並不是沒有道理,至少是在性格和體質上……

「你還是多休息比較好,想要走動的話隨時都可以,但至少應該在你的病情痊癒之後。」

拉姆斯的話語里充滿了不可商量的威壓,索非亞則依然回以寬慰的笑容:

「我會注意身體狀況的。不過,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嗎?」

「是領民遇到棘手的難題了嗎?」

「是我們的茜露回來了。」

拉姆斯的鬍子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然後從他的鼻子里沉重地「哼」了一聲:

「原來她還記得這裡是她的家嗎?」

「這可不是一個父親應該說的話呢,你也不應該用軍官的口氣對待自己的女兒。雖然她的脾氣令我們都感到頭痛……不過既然她願意回來,我們還是先好好地迎接她吧。」

「那也要在她自內心地叫我父親之後再說。」

「你的毛病就是容易變得頑固,我們和女兒之間不應該存在這樣的芥蒂呢。而且我知道其實你心裡非常的高興,只是考慮到一個父親和領主的威嚴不肯表現出來罷了。這樣吧,你回到書房去休息一下,我去迎接茜露,然後希望你和她能好好地談一談。」

「我並不認為那個孩子會平心靜氣地在我面前坐下來……不過就照你說的做吧。我也希望她在這幾個月里明白自己的過錯……」

「過錯嗎……那個孩子其實也沒有什麼值得我們非去指責的,她會變成這種性格,你和我都有責任呢。所以,就算只是今天,請讓茜露明白你作為一個父親的心吧。」

在踏進家邸之後,茜露的臉色就再次灰暗了起來。家裡的傭人們分列兩旁高聲喊著「歡迎回來茜露小姐」,但她似乎充耳未聞,只是拉著洛依德的手快步穿過前庭,在大門口看到母親的身影后,才勉強地露出了笑容,然後行了一禮:

「母親大人,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我的茜露,讓我來看看你……好像瘦了一點呢。學院的生活讓你感到不適應嗎?你和你的同學們相處得還算融洽吧?我也聽說了不少關於你的傳聞呢……說起來,這位年輕人……是你的戀人嗎?」

「不……不是的……他是我的騎士……」

「哎呀?騎士?」

索非亞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洛依德走上前彎下了腰:

「在下洛依德,是茜露小姐的守護騎士。」

「守護騎士?」

也難怪索非亞會感到吃驚。身為魔法師的她,當然在史書上看到過關於守護騎士的傳說。所以在洛依德報上這個名詞之後,她的心裡洶湧起了種種波瀾,然後她開始仔細打量面前的年輕騎士。

雖然年齡和茜露相仿,不過看起來卻是一個遠比茜露穩重可靠的年輕人,而且既然自己心高氣傲的女兒都承認了他的騎士身份,他的實力應該不值得自己去懷疑了……想到這些,索非亞原本凝重的表情舒展開來:

「看來這幾個月里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呢。總之,你們就先進來吧。茜露,在此之前,請到書房裡向你的父親問候一聲吧。」

「……是啦。」

雖然心裡有一千萬個不願意,她也明白這是不得不做的事。茜露在洛依德身邊靠了一會,似乎是要從他身上獲得一絲面對父親的勇氣,然後才慢步地朝裡屋走去。這些小動作當然沒有逃過母親的眼睛,索非亞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地向著洛依德伸出了手:

「請進來吧,洛依德先生。雖然我和你還是初次見面,也請你不要過於拘束。希望你能告訴我這幾個月里茜露的一些事情。」

洛依德上前幾步,半跪下來在索非亞的手上輕輕一吻,然後跟在她的身後進了客廳。

雖然貴為領主的家邸,客廳的布置卻和「豪華」一詞完全沾不上邊,一切都顯得相當的樸素,那些陳列在四周的裝飾品,無論是繪畫還是花瓶直至桌椅,都是屬於相當常見的器物。在學院的「水晶森林」里領略過貴族氣息的洛依德剛踏入客廳的時候,甚至一度懷疑這裡是不是真正的貴族家宅,不過在聯想到茜露之後,一切疑惑也就煙消雲散了。

茜露的性格不就像這個屋子一樣,完全不受雕琢和修飾嗎?換句話說,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家宅,才能培育出像她那樣真誠而又率性的人吧?

洛依德被眼前的光景深深地吸引著,直到索非亞招呼他坐下,他才如夢初醒地行了一禮,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索非亞的臉上流淌著會心的笑容:

「屋子裡的擺設是不是讓洛依德先生覺得簡陋了一些呢?這裡的每一件器物,都是不入貴族的法眼呢,倒是讓你見笑了。」

「不……我完全沒有那樣的想法,雖然一開始覺得有些驚訝……」

「因為和平常見到的貴族風情大不相同,對嗎?其實呢,我的丈夫也就是這種古板的脾氣,對他來說,一切的擺設都必須基於實用的前提,過多的裝飾就會造成無益的浪費,這是完全的軍人作風呢。」

「確實如此……就像茜露小姐一樣,性情之中不帶任何的修飾,如同自然一般的純真。」

「能這麼誇獎我女兒的,你還是第一個呢。我那個任性的女兒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但是說實話,你會成為傳說中的守護騎士,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呢。」

「其實……正因為是傳說,就連我自己也不敢確信其真實性。不過……既然我和茜露小姐已經確立了誓約,就會向著傳說的方向去努力……我會成為她的劍和盾,永遠守護在她身邊的。」

「雖然是很遠大的理想……不過我那個女兒可很不好對付呢。即使你那樣的誇獎她……相信她也一定給你帶來了許多的煩惱吧?在學院里生的種種,我或多或少還是聽說過一些的,比如她獲得了專屬魔法杖,獲得了『星之茜露』的稱號,還經常獨斷專行地和同學們起衝突……不要說是你,就連我們做父母的,也常常拿她無可奈何呢。」

「雖然我不知道那樣算不算是夫人所謂的麻煩……不過我覺得茜露小姐是個相當優秀的天才。而且……和我初次與她見面時相比,現在的她已經成長為非常了不起的人了……」

洛依德把營救公主的經過簡述了一番,索非亞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那個孩子竟然能獲得這樣的功勛嗎……我還一直以為她只會給別人帶來困擾呢。相信她的父親也會為此感到驕傲吧,當然,這更要感謝你的指引呢,洛依德先生。」

「您過獎了……我只是盡我所能守護在她身邊而已。」

「謙遜雖然是一種美德,不過也會造成對自己的信心產生動搖,所以你並不需要對你的成就刻意地隱瞞什麼,洛依德先生。」

「我明白……不過我確實只是說了實話而已。」

「是嗎……那麼我也不好對你再說什麼了呢。請讓我換個話題吧,我想作為一個母親和你說說話……你知道茜露為什麼和她的父親會產生如此強烈的對立情緒嗎?」

「是因為個性所致嗎?」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事實上更重要的原因是出自於我。茜露對我和菲琳雯的感情都很好,惟獨對她的父親卻充滿了敵意……那是因為在菲琳雯出生之前,我就已經患上了重病,使得我那虛弱的體質遺傳給了她的姐姐。而之後茜露的出生使我幾乎丟了性命,當那個孩子了解這一切之後,就認為『因為父親的自私使得母親和姐姐都那麼的可憐』……」

「也就是說……她覺得因為她的出生給夫人帶來了生命危險,而這種愧疚最後就轉變成了對父親的誤解?」

「不僅是如此,她還抱有『父親是因為姐姐體弱多病才生下了我,所以父親對我根本沒有愛』這種錯誤的想法……這才是真正的關鍵所在呢。」

「原來如此……不過會產生這種誤解,也不能完全去責怪茜露小姐……我想是因為侯爵大人也因為存在著對您的愧疚感,而甘願去接受茜露小姐對他的指責吧?」

「是啊……侯爵也是那種不肯輕易把話說出口的人,所以他的內心的傷痛茜露根本就無從了解。如果她能像你這樣明白事情的原委,或許……當然以她的個性恐怕也很難做得到,不過我並不希望他們把這種尷尬的關係維繫下去。至少……也希望她能自內心地稱呼侯爵一聲父親大人。」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我會在這方面盡我所能的。」

「不……並非是那麼簡單的問題。事實上,作為家族的私事,即使你是她的騎士,也不應該隨意的就拜託給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彼此之間的立場而不要與她走得太近而已。」

「不要與她走得太近……夫人指的是……」

「作為母親,我當然明白女兒的心……事實上剛才我就看出來了。但是你應該知道,菲琳雯的身體狀況是不容許出嫁的,茜露就是拉法爾德家族唯一的血脈,她必須繼承家族的榮耀和命運,所以她的丈夫……」

「那樣的事……我明白。」

洛依德深深地嘆息一聲:

「事實上……我從一開始,就不曾想過那樣的結局。像我這樣的沒落騎士,即使真的是傳說中的守護騎士……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平民而已。基於茜露小姐的未來……我是不可能逾越底線半步的。」

「你能明白的話,我也就可以安心下來了。我這個女兒對她所執著的事,是絕對不會退讓半步的……所以雖然對你來說非常的抱歉……如果你有什麼要求的話,我會儘可能的滿足你的。」

「基於我現在的立場……根本無法向夫人企求什麼,所以夫人不必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不過作為騎士,我有義務一直守護茜露小姐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或者守護到她繼承家族爵位的那一天,但我會謹記著今天和夫人你的誓言,絕對不會做出逾越本分的事情。」

「抱歉……洛依德先生,也許我的自私傷害到了你的自尊……不過這是一個母親無可奈何之下的請求啊,就請你……當作是我作為一家之主,毫無情面地拒絕了你們未來的可能性吧……即使那個孩子因此而憎恨我……那也是我自業自得……」

似乎是消解了心裡沉重的陰影,索非亞的臉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然後吩咐傭人把茶水端上來:

「說起來……今天的空氣似乎非常的舒暢呢。那個孩子竟然能和父親交談那麼久……是不是因為他們已經有了和解的意圖呢……那樣的話我作為母親也會感到非常的……」

似乎是對她的判斷作出了諷刺的回應,客廳的盡頭傳來了重重的關門聲。兩人驚訝地轉過頭去,看到兩眼通紅的茜露緊咬著嘴唇大步穿過客廳跑向門外,顯然又和父親徹徹底底地爭吵了一番。索非亞的笑容變得尷尬,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看來還是沒有如理想那麼的順利呢……畢竟是父女啊,無論在哪方面都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想讓他們順利的和解看來還是強人所難……洛依德先生……雖然這樣做很讓你為難……不過還是請你好好地和她談一談吧,現在也只有你才能令她靜下心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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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夢之冰月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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