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別後不知君遠近，漸行漸遠漸無言
宣成十二年，本是五年任期已滿的霜將軍並沒有像預料中封疆拜候。宣成皇帝下旨，因軍事繁雜，不忍霜將軍晝夜勞於國事，故調任霜將軍為南境三州府巡使，統領淮南州軍事。
雖說按照官員品級來說，府巡使要比鎮南大將軍高上一品，但卻是個沒有實權的官職。從統領三州軍務到只剩下一州，這聖旨的廖廖數句佈滿了猜忌，宣成皇帝的心思也是路人皆知。
接過聖旨后的霜將軍多次提筆想要寫信詢問宣成皇帝究竟發生了什麼，曾經親密無間的兄弟二人怎麼落得如此這般，可終究還是沒能落筆。心中千言萬語，等到嘴邊卻是如鯁在喉，無法言說。
宣成皇帝的登基之路兵非一帆風順。先帝嫡出的共有三子，大皇子慕容超驍勇善戰號稱萬人敵，可惜在著名的南原之戰中深陷包圍，雖儘力衝殺仍不幸戰死。二皇子慕容丹即為當今的宣成皇帝，從小就聰明伶俐，熟讀兵法且用人有方，但因為想法比較激進不夠穩重，再加上幼時生過大病落下病根一直無法根治，所以並不被人看好。三皇子慕容傑知書達理做事勤勤懇懇，最受先帝寵愛，所以一度被朝中老臣認為是下任皇帝的不二人選。
慕容丹自小體弱多病，又是在皇宮裏，所以幾乎沒有玩伴。柳霜六歲時有次隨父親進宮，父親面聖時柳霜在後花園裏遇到自己同自己下棋的慕容丹。柳霜很是好奇怎麼有人自己和自己下棋，於是便上前與慕容丹對弈三局，結果三局都是行至中盤就草草結束。儘管只有六七歲，慕容丹的棋風卻是殺伐果斷，以命搏命的下法，三局柳霜都被殺的片甲不留。
從那日起二人便漸漸熟絡起來，雖性格各異，卻也成了很好的朋友。隨着年齡的增長，柳霜開始在軍隊里嶄露頭角，而慕容丹也開始登上風雲暗涌的政治舞台。
先帝漸漸老去，臨終前的兩年裏一直想要破例讓三皇子做那東宮之主，但一是因為於禮不合受到禮部幾個老頑固的阻礙，二是軍中柳霜父子的威名過盛，而柳霜又與慕容丹交好，所以雖然這一主張受到朝廷中一眾老臣的暗中支持，先帝也只能緩緩而行。東宮之主的位置遲遲空缺，先帝一直在等一個時機。
如果再多給先帝一些時間結果可能就真如先帝所願了，只可惜誰也沒辦法逃出命運的掌控。隨着先帝突然的病倒在床，朝中的局勢愈發混亂。先帝臨終前將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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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交與當時的國相李濟平，先帝駕崩后李濟平在宣讀遺詔時卻突然遭人刺殺倒地身亡，現場一片混亂，之後二皇子慕容丹的人拿到李濟平手中的遺詔，上面寫着傳位於三皇子慕容傑。但李濟平意外身亡讓這份遺詔的真實性變得可疑，且奇怪的是李濟平身中數刀渾身沾滿鮮血，而遺詔卻是滴血未沾。不久慕容丹的人上報說抓到了刺客，只不過在抓住的時候刺客便服毒自盡了，從刺客身上搜出了血跡斑斑的另一份遺詔，遺詔赫然寫着傳為於慕容丹。至此，「真相」大白：三皇子慕容傑得知傳位於二哥後派出刺客刺殺李濟平，混亂中刺客將遺詔掉包，只可惜刺客被抓，真正的遺詔出現在眾人面前。
當時三皇子並沒有多說什麼，先帝漸漸老去的這幾年裏，慕容丹一步步把護衛皇宮的侍衛隊培育成了自己的心腹。三皇子的勢力在皇宮外京安城中，不論是京安城的守軍還是文壇英俊，都與三皇子有着不錯的關係。
出宮后第二日，先帝遺詔公佈於天下，同時公示三皇子犯謀逆之罪。而此時三皇子卻矢口否認，說是有人陷害自己，擅改先帝遺詔，罪該萬死，將矛頭直指慕容丹。同時，三皇子率京安城守衛直逼皇宮，揚言要徹查此事還自己一個清白，與此同時，太學的學生大多也挺身而出，支持三皇子。皇宮的侍衛雖武藝高強，但奈何好虎架不住狼多，很快便顯露出了敗勢。三皇子少有的意氣風發，騎高頭大馬行走在皇宮內。一想到今日之後自己便是這偌大皇宮的主人，不禁暗自高興，連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噠噠聲也顯得格外悅耳。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二皇子大勢已去的時候，突然一隊輕騎闖入皇宮。雖然騎在馬上的士兵顯得風塵僕僕，但熾熱的雙眼以及揮刀時極為簡潔高效的動作告訴眾人這些士兵是戰場上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為首的正是柳霜。很快，局勢逆轉，京安城的守衛們多數被俘，其餘的都癱倒在地不知死活。三皇子的皇帝夢只做了個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看着被五花大綁的三皇子，慕容丹緩緩走上前去：「三弟，你先前是不是很好奇，我明知道京安城守衛是你的人，昨天卻還放你出宮，並且給你一夜籌劃的時間？」兄弟相見，分外眼紅，三皇子對着宣成皇帝怒目而視。
慕容丹微微一笑，抬頭示意三皇子看向柳霜：「因為你需要時間，我同樣需要時間。昨天在皇宮我不管是殺了你還是軟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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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事情尚未查明，做起來名不正言不順，二來萬一你的京安城守衛拼了命要殺我我也抵擋不了啊。柳霜從駐地趕來需要一夜的時間，所以三弟，我就讓你多活上一夜又能怎樣？恰好不出所料，你今天帶着你的守衛隊攻打皇宮，三弟呀，你連讓我殺你的理由都替我找好了，真該謝謝你啊。」
三皇子盯着慕容丹，終於緩緩低下了頭。本以為算無遺策，可偏偏忘了柳霜。輸的不冤。
慕容丹將手中的匕首緩緩刺進了三皇子的胸膛：「三弟，上路吧，靖國我會治理好的，下輩子別生在帝王家了。」
柳霜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一場混亂，隨着三皇子的死漸漸平息。慕容丹沒有手軟，日常里傾向於二皇子的朝中大臣個個遭了殃，不是被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丟了腦袋，就是被逼着告老還鄉。太學里那些個支持三皇子的學生，識相的紛紛倒戈，聯名上書奏疏了三皇子的十大罪狀。那些個不識相的紛紛被扣上了叛逆的罪名丟進牢裏。按照慕容丹的想法，丟進牢裏的一個也別想出來，選錯了人就下輩子投胎重新選。不過在慕容丹的懇求下，終於是沒下去毒手。
之後慕容丹登基，年號宣成。至於那場事變的真相，也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史書向來是由勝利者書寫，成王敗寇，敗者自然遭眾人唾棄。
柳霜來到南境任職前幾年裏，與宣成皇帝二人還常常互通私信，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漸漸就少了聯繫。兩人的性格本就不大一樣，隨着兄弟變為君臣，距離越來越遠，生疏也是理所應當。正所謂別後不知君遠近，漸行漸遠漸無言。
調任柳霜為南境三州府巡使的聖旨是宣成皇帝釋放的信號，那些整日琢磨皇帝想法的臣子們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朝廷中關於柳霜的奏章如凜冬大雪紛飛而至。曾經有多少的讚美之詞如今就有多少的惡語相加，雪中送炭者少有，這世間多是趁你病要你命。
隨後的三年裏，柳霜任南境三州府巡使，統領淮南州軍事。儘管職務上只能調度一州兵權，但由於長久以來在軍中的威望甚高，且軍中畢竟與朝堂不同，所以南境另外兩州的軍務也多向柳霜請教。隨着時間的推移，大概是有人刻意為之，在南境三州有關柳霜的流言蜚語漸漸多了起來，只不過柳霜自認為一身清白，所以也不曾理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