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得知她回到乾雨殿，殿主緊繃的思緒終於能夠放鬆，他慢慢放下書簡，走到窗枱前，望着月冰城潔白的天空，陷入沉思。

樂執事回到乾雨殿後，如往常般，詳細詢問著雨萌、雨茹今日殿內重要瑣事。

當所有事務彙報完畢后，雨萌用手輕撓右斜的頭，疑惑地說：「今天還有件奇怪事！大弟子莘然從王城回來后，一直躲在大樹下，」說着，她朝不遠處那棵已有千年、極為粗壯的梨樹指去：「就是那棵樹！他就躲在樹后，一直望着乾雨殿大門！我好奇去問他，在看什麼？他卻不言不語！」

聯繫發生的事，我略做思索后，對她們說：「知道了。不用大驚小怪，此事也不要四處張揚！你們忙去吧！」

她們走後，我忍不住在原地來回徘徊。我能猜想大弟子莘然在望什麼？王后說的話，個人的私事，我能告訴他嗎？他能理解我嗎？他會給我好的建議，會幫助我嗎？

此刻的我，多麼想找個人訴說，幫我想想對策。我不禁想起了那個名義上的「義父」——丹穴山大將軍！可此時的他，遠在丹穴山，隔着不同家國。此刻才發現，自己多麼凄涼。原來，流年輾轉，世事變更，身邊已沒個可傾訴之人；情海花事，浮塵孽緣，誰能助我渡迷津？

或許以他的見識，能給我些建議！

我硬著頭皮，朝殿主寢殿走去。輕輕敲著殿主寢殿門，在敲了幾下都沒迴音后，正欲轉身離開時，寢殿內突然響起殿主的聲音：「進來！」

輕輕走進寢殿，當木門主動合上后，我小聲地說：「殿主！」

「何事！」殿主站在書櫃前，手握一本書簡，遠遠望着我問。

「今天在忘月殿……」才開口，便有淚珠不爭氣地流出來，我連忙低下頭，擦去眼淚。可眼淚卻是，一擦完，又出來。我內心埋怨著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

好不容易，當臉上沒了淚痕，我再次抬起頭，將忘月殿發生的事給殿主做基本複述。

聽完我的故事，殿主微微垂頭，翻了幾下書簡后，再次抬起頭，淡淡地說：「別怕！……你下去吧！」

我驚奇地看向殿主。他既讓我「別怕」，可又沒告訴我怎麼辦？還下了逐客令！

也許他不願意沾染城堡情事吧！就像梨園事那樣。

我臉上擠出自嘲的笑，輕輕施禮，默默離開殿主寢殿。

從殿主寢殿到我的寢殿，在這不長的距離上，內心卻經歷千百次翻轉。我樂楚，自問與人為善，為何到我需要幫助時，竟感受不到一絲援助之力？為何曾經的年少情誼，到如今，不僅變了味，還成了羞辱我的最好匕首？為何我求的一隅心安處，都不能被成全？為何最不願捲入權謀鬥爭，到現在，不僅自己難以抉擇，還要擔心是否累及他人？

我如此護人！為何沒人護我？

我嚮往自由！為何給我牢籠？

我一心為善！為何如此逼迫？

到了寢殿，自知今晚難眠，於是讓雨萌悄悄送來不少酒。

「樂執事，您不善飲！還是少喝點吧！」看着滿桌酒罈，雨萌擔心地勸說。

我只是把一杯一杯酒往嘴裏送，不想說任何話！我害怕一開口，滿肚子的委屈噴吐而出，嚇到無辜的她！

見我置之不理，她也只得無可奈何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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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為着難眠，正在飲酒的，還有王。

他正在梨園，和自己的哥哥對飲。月澤，那位不要江山要美人的大殿下，自從隱居梨園后，每天都是紅袖添香、詩情畫意，日子如意了，雖有塑形術保養，身材也豐腴不少。

「你今天喝了不少，為何事憂愁？」在又飲完一壺酒後，月澤擔心地問。隱居梨園后，月辰一年總會來幾次，每次來總會喝點酒，但今天喝的明顯比任何時候都多。

今天他的心情，也明顯很不好！

「哥哥，我好懷念小時候呀！那時的我們，多麼無憂無慮！」王微醺着眼，彷彿眼前又浮現了曾經與月楚逗鬧的場景。

月澤端起酒杯，一飲而下：「海內大荒，真有多少無憂無慮？你的無憂無慮，又是多少人的負重前行？」他知道此刻和梨羽的長相廝守，得虧於弟弟當初的成全。

「是的，她小時候也不是無憂無慮的！」王如陷入回憶般，眼神迷離：「所以，我只想讓她快樂！」

「她是……乾雨殿，樂執事？」月澤盯着王，認真觀察他的神態變化。很早之前，就聽母后嘮叨，說弟弟總愛到乾雨殿找一個小執事玩耍，這不是一個殿下該有的作風。而他總會勸母后，說弟弟和誰玩耍，總是因為歡喜，讓他歡喜長大才是最重要的。後來，梨園事發前，住在乾雨殿，也見過那個樂執事。感覺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子，不知為何讓弟弟如此痴迷？

「她不會原諒我了……」王握著哥哥的手，沮喪地說。真是不舍啊，曾經的兩小無猜！能怨誰呢，除了自己！而自己，又何嘗不是滿心委屈？

「如果想打破這樣的輪迴......月冰城的王不一定非要娶丹穴山的公主！就要想方設法讓月冰城強大。環顧海內大荒，對月冰城影響最大的就是丹穴山和令丘山。丹穴山的王，既練得絕世術法，又得太阿王劍，不依靠結盟，也足以自保。令丘山緊挨月冰城，善攻略，好鬥法。」月澤緊緊握住王的手，擔心地說：「這樣局勢下，作為月冰城的王，要想想如何增強國力，既可以守護月冰城子民，還可以讓子民相信，就算不和丹穴山聯姻，也可以安享太平？」

王似尋到出路般，緊緊盯着月澤：「我該怎麼做？」

月澤將最近些年思索所得盡數拋出，耐心地開導著弟弟：「守護月冰城，除了是王的職責，還是乾雨殿職責！如今的殿主，術法無雙，閱歷豐富，城府深厚。你可以找他商量！」

雖然他知道，乾雨殿每一任殿主都不容小覷，但令他意外，如今的殿主，竟讓哥哥如此稱讚。「我知道了，謝謝哥哥」，王看見梨羽正朝他們飲酒的亭子走來，微笑地說：「每當看到哥哥嫂嫂，我就覺得所有的努力都值得！」

「王，這是梨羽為你們做的幾碟小菜！」梨羽一邊將托盤裏的精緻菜肴往桌子上端，一邊客氣地說。

「嫂嫂廚藝，可不下於王城大廚」，王緩緩起身，打趣道：「此刻，月正明，風正輕，正適合嫂嫂和哥哥對飲，我就不打擾了！」

話音落，王便隱去身形，向王城飛去。

月光下，月澤輕拉梨羽衣袖，梨羽乖順地慢慢坐下。一對有情人，兩雙伉儷影，杯影交錯間，時光緩緩流。

「月澤，告訴你個好消息！」梨羽輕輕湊到月澤耳邊，悄悄地說：「我有喜了！」

月澤連忙放下酒杯，扶起梨羽身子，眉開眼笑：「真的嗎？我們的孩兒！」

梨羽害羞點頭。月澤情不自禁將佳人再次擁入懷中，不停地念叨著：「真好，真好......」

突然，月澤將佳人推出懷中，把桌上酒杯、酒壺一一合上：「不能飲酒，不能飲酒......「

見曾經高傲孤冷的月澤，如今手足無措、喜上眉梢的樣子，滿滿的幸福在梨羽心中漫開。她突然覺得，之前所受的磨難都是值得，因為這讓她看清了他的情誼。她也充滿感激，感謝成全了他們的王。對於未來，可能出現的變故和坎坷，她突然充滿面對的勇氣。

「月澤，不礙事！到嘴邊的酒，我都施了術法，如泉水般甘甜了！不信，你嘗嘗......「梨羽將自己的酒杯端來，送給月澤品嘗。

「真是聰明!「月澤輕捧著梨羽臉頰，寵溺地說。

微風吹來，陣陣梨花香.....還有甜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