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當雙腳再次踏入月冰城堡，我竟有種前世今生感覺。自梨園事發至現在的歲月，定是比不上之前的五百年，但此間人事，卻是經歷了滄海桑田變幻。
我們不再是並肩玩伴！我是為他守護權杖的乾雨殿執事，他是我該效忠的王！
是曾經太過幼稚吧！曾經，他就是殿下，我蟄居乾雨殿，如何真正並肩？
踏上高高白玉階，走近大殿門口，我便望到了身着華麗王服、威嚴屹立殿前方、面容依舊俊朗的月辰。不，我們的王！
世事變化無常，時間也很奇妙。曾經不羈少年，在父母兄長呵護下，只知道取樂自己，總感覺長不大！不到百年光陰，經世事磨礪，便有了王者風範。曾經那麼多年的兩小無猜，再相見，卻明顯感覺有一道深深鴻溝，隔在我和他之間。
我們是再也回不去了！
站在大殿中央，我隨着殿主，彆扭地拱手：「王」！王神思遊離般揮揮手，示意我們起身！
從我們入殿內，王便直直盯着我。如此模樣，於禮不合！
如此模樣，又能如何？我默默低頭，不敢眼神相迎。
半晌，王朝我們一步一步堅定走來......最後，在離我一步之遙的正前方停下來。
「殿主，此行可好？」
「一切都好！」
「大家此行，既維護了我月冰城聲譽，又維護了月冰城與丹穴山情誼，功不可沒，值得嘉獎！不知大家有什麼請求？」王，用王該有的語氣語調對我們進行褒獎。只是腳步還不曾挪動開，我也不敢抬頭。
「守護月冰城是乾雨殿職責，不敢求賞！」殿主依舊用平常淡淡語氣回復著。
「你們的經歷，我已略知一二！聽聞還有人受傷了......真是擔心！如此......不該有賞嗎？」
如此，不該有賞嗎？這是幼時，我對他慣用伎倆。因他是殿下，吃穿用度，比上乾雨殿的我，自是好很多。所以，當我和他比試時，當我和他逗鬧時，當我覺得又是向他要賞好時機時，總會歡笑地將右手伸到他面前，要好吃的、好玩的，要我沒用過的、看得上的。
記憶中，似乎我要的，他都滿足了。曾經有個吃食，是王后愛做給他的。我向他要了后，他就去找王后，連續好長時間他天天悄悄送來給我，直到後來吃膩了，他才沒送了。
還曾經，我看中大殿下在他生辰時送他的藍寶石，大殿下本意是讓他鑲嵌到自己佩劍上去的，後來他也把那顆藍寶石送了我。只是我從不敢把它戴出來招眼。後來梨園事發后，就送給了雨萌，並囑咐她只能貼身戴着。
見我和大弟子莘然不言語，殿主幫我們圓場道：「乾雨殿，從殿主到侍從，都深知守護月冰城是我們職責。自然是不會要賞的！」
我也不再神思渙散，和大弟子莘然一起拱手道：「守護月冰城是乾雨殿職責，不敢求賞！」
王沒有立即讓我們起身，我和大弟子莘然只得繼續彎著腰。我望着王鑲滿金線雪花的白袍衣角，內心五味陳雜。
半晌，王突然雙手伸過來，意欲把我扶起。我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在抬頭的瞬間，無意中看見他深情的眼眸，又連忙把頭深深低垂。
「樂楚，王后請你去她宮殿一趟，我讓侍從送你過去，好嗎？」王用輕柔的語氣說。
我不知如何回復！我又能如何回復！只是默默不言語！
「樂執事，請！」一個侍從聲音，在我前方響起。
該進還是退？我內心非常茫然，連忙抬起頭，求助地看向殿主。
只見殿主微側身子，眼神不同尋常地，顯得十分犀利。或是感受到我的眼神，殿主望向我，眼裏突然飽含力量，讓我內心感受到一絲安定。
我想，王如此說了，我不去一趟，是不可能的！不管怎樣，我都是乾雨殿執事，王后總不能輕易奈我何吧！而王，他讓我過去，他總不會對我做壞事吧！
經內心掂量，我只得向王、殿主一一拱手，跟着侍從，向殿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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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長長甬道上，曾經在此狂奔情形突然從腦海深處浮現。
曾經我是多麼急於離開這裏，如今就是多麼不願走進這裏。
只是，由不得我選擇。
走過嵐欣殿——王的寢殿，就是王后寢殿——忘月殿。
經過嵐欣殿，望着那座王現今居住的宮殿，我想到了雪寰殿。那座精緻的雪寰殿，不知裏面是否荒廢了？不知是否還是舊時模樣？不知王還會去嗎？
來到忘月殿門口，侍從了了差事，便離開了。我審視着眼前的忘月殿，寬廣的宮殿應可容下王后的威儀，裏面女子的容貌、智慧、出身也足以入住忘月殿。而我，站在此地，又是如此突兀！
殿內走過來一名侍從，我記得她是王后貼身侍從，也是聰慧機靈、美麗大方模樣。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侍從朝我行了女兒家的屈膝禮后，伸手示意我向殿內走去。
走入殿內，我的情緒已從對往事的惆悵中跳出，心懷忐忑地一步步走到王後面前。
對面高貴美麗的王后，僅僅是站在那裏，就有了威嚴不可侵犯的氣場！這不愧是丹穴山子民一致稱讚的巾幗公主，也不愧為一國王后！
「你是樂楚......是王在意的女子！」王后不愧為鳳凰公主，聲音甚是悅耳。
只是如此直白的開場，讓我頗為意外。我連忙恭謹地拱手：「我是樂楚，乾雨殿執事......至於是不是王在意的，樂楚不知！」我慢慢抬起頭，對望着王后深沉眼眸，微笑地說：「但猜想，王在意的女子定是王后！您是先王指定的月冰城王后，是王當眾求取永相伴的王后，是和王在冰山許下誓言的王后」，我再次拱手，緩緩地說：「王在意的女子只會是您！」
「真會說話」，王后微笑地看着我，「王對你的特別，我看得到！」
「只因幼時逗鬧過，但如今我們長大，王也有了您，自然不會如孩提時無知了！」我微笑着接受王后審視，內心認真整理著每個說出口的措辭。
「王納你為側妃，可好？」王后一邊說，一邊走向窗枱邊的鳳凰花盆栽旁。她站在花前，直直看着我，詢問答案。
再入月冰城堡，內心有過千萬種假設，但唯獨，沒想到王後會如此！這是王的主意，還是王后的試探呢？
而我該怎樣，才會打消王後顧慮，才能求得安穩呢？
一直不願參與權謀鬥爭的我，是如何被捲入這場角斗中呢？是我以前對沾染王權氣息的他太過放肆，還是命運就該如此？
我微笑着拱手道：「王后高看了！樂楚只是小小執事，入不了王城！」
「你還是丹穴山大將軍義女......或許，小小側妃不放在眼中！」王后拿起花剪，一邊修剪花盆，一邊耐心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