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水府
前面皂吏鳴鑼開道，宋讓與劉驁同坐車輦之上，又有差人扛著宋讓龜息的肉身跟在後面。一行人順那大河直走，不多時白rì里卻起了大霧，路徑也看不真切，只聽得周身水流嘩啦啦響。
宋讓將鼻子一嗅，卻聞見清泠的水汽，道：「這霧來的卻是稀奇。」
劉驁笑道：「此乃yīn陽道也。」
宋讓不解，問道：「何謂yīn陽道？」
劉驁道：「生人為陽，鬼神為yīn，我為這洮江水神，這路乃是通向我的水府，溝通yīn陽兩界，故此稱為yīn陽道。因著此道溝通yīn陽，yīn陽二氣交感，故此生出這般大霧來。你看那行路之人，走在山中，遇大霧迷道，而到鬼市。行船之人，遇大霧迷航，而見冥宮，皆是入了yīn陽道。」
宋讓點點頭，道：「原本我總聽人說起這般故事，猶自不信，今番親眼見了，才算心服。」
劉驁笑道：「以往遇到鬼市冥宮之人，都是命格虛弱，yīn氣太盛，或是yīn鬼勾引，方才入了yīn陽道。壯士這樣強健之人，豈能遭遇？」
宋讓正待回答，卻忽聽耳旁嘩啦一聲分水之聲，霧氣一顫那皆都散盡。宋讓抬頭一看，卻見面前一座宮殿，倒也廣大，白玉為階，黃金為砌，琉璃為瓦，水晶為欄，十分奢華氣派。
入得內里，卻見處處靈藥芳草，珍禽異獸，各種jīng氣從處處靈**冒出，在虛空中游弋，久而消失無形，映得四地里華光溢彩。
宋讓見到這般仙府景象，連聲贊道：「好去處，好去處。」
又顧看四周，卻是沒有甚麼人，偶爾幾個，也是匆匆忙忙，修為也不甚高深，便覺奇怪，問那劉驁道：「這宮殿倒是奇絕，只是沒些個服侍的，卻有些冷清。」
劉驁搖頭道：「此事說來，卻是氣人！」
便把緣故與宋讓說出。
原來這洮江府坐落之處，自古以來便是虞州水脈龍**之處，一州之地的水脈之氣都在此鬱結，故此jīng氣充盈，靈寶無數，古來便是水族繁衍之處。
劉驁本身乃是洮水中的一條鱷龍，上古得道之後便在此盤踞，化身顯聖，造福一方，受祀於此。中古天子封禪，封他為洮水之神，他便在此募集香火，建立了洮江府。
水府建立之後香火鼎盛，沿河郡縣官民都來朝拜，奉獻血食牲祭，洮江水族皆受令門下，數百年間，風光無限，故此這洮江府方才有這般的威勢。
奈何後來仙道大昌，天子封禪之典漸漸廢止，山河諸神血食牲祭也無著落，又被仙道打壓，無數山河之神被斬的被斬，被壓的被壓，靈脈靈**亦被道士佔據。
似劉驁這般的，能被授了個「真君」之位，還能受些香火，結局也算是極好的了。
不過這洮江府少了血食祭祀，卻少有妖物借香火成形，故此人丁漸漸奚落，至於現在這般模樣。
二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來到廳中，劉驁擺下酒宴，皆是些祭祀之物，宋讓此時雖然是魂魄煞身，也可享用，只是滋味卻不如陽世。
二人吃了一陣，宋讓忽覺疲憊，不覺竟打起哈欠來，道：「怎忽然覺得昏昏yù睡起來。」
劉驁一聽，驚坐起來，道：「哎呀！只顧說話，卻忘了壯士肉身還受重傷，如今肉身血氣衰弱，難怪影響魂魄了，快快回舍。」
宋讓本已迷糊，聽著劉驁的話，一時也沒聽得十分真切，正待問，卻聽耳旁迷迷糊糊有鍾鈴之聲，口中道：「這鐘聲卻好熟，好熟。」
站起來，踉踉蹌蹌便要往外走。
劉驁大驚，連忙躍下席來，抓住宋讓肩膀，猛地一拉，口中喝道：「還不回舍！」
宋讓猛地驚醒，人卻騰了起來，落入一個軟綿綿的事物中。
一落地上，卻覺渾身刺痛，背上更是火燒一般，正待起來，卻試了幾次，皆無半點力氣。
「壯士休要動彈，你這肉身傷得頗重。」
睜開眼時，卻見面前正是那劉驁，所在之處卻已不是那大廳之中。四周圍桌椅門窗，皆白玉金漆，卻原來是一間廂房。
宋讓伸手一摸，身下躺的，非絲非錦，輕軟之處，卻猶甚之，也不知是甚寶物。
「壯士背上被柔勁打著，傷了經絡五臟，如今雖然用了葯，但肉身究竟不同尋常，卻還是須得修養，免留下後患。」
宋讓一聽，也知自己如今動彈不得，更休說走了，見劉驁盛情，也便道：「卻是叨擾了。」
劉驁道：「你是恩人，卻休說見外的話。」
也是宋讓一身雄壯，加上那洮江府靈藥非凡，這般傷勢，宋讓床上躺了幾rì，竟能下的床來，又過十幾rì，便能舞動兵刃。
劉驁見了宋讓好的這般快，也是讚歎。
「我聽壯士修鍊的乃是種子之術？」
這rì宋讓正運功吸取月華金jīng回來，還未回房，卻在大廳之中遇著劉驁。
宋讓道：「練得乃是真陽真yīn兩顆種子。」
劉驁點點頭，笑道：「倒是大道法門。奈何那太陽月華之氣雖然浩大，取之不竭，卻也駁雜不純，且兼太過鬆散，凝練之時，耗費功夫太多，實在難以成功。」
宋讓笑道：「我學來這法術時，便是學的凝練太陽月華兩種jīng氣，倒不曾有些其他手段。」
劉驁將手一指，道：「壯士有這現成的jīng氣不去凝練，卻去提取那太陽太yīn中的少許jīng氣，實在捨近求遠。」
原來這洮江府乃是虞州水脈靈**，好比人身之上的大**要脈，天地之中的各種jīng華在此吞吐交媾，這些jīng氣本身被天地自身吞吐提煉，皆是極為jīng純的，比之那太陽太yīn，好上許多。
「壯士你看，這紅的乃是地脈真火之氣，這黑的乃是玄冥冥水之氣，這白的乃是地底金脈jīng氣，這黃的卻是地脈戊土jīng氣。這些氣息，雖然也有雜質，卻比那太yīn太陽之氣，jīng純許多，也少需時光打熬。」
宋讓一看，果然如此，頓時了悟，道：「若不是龍王指點，怎曉得許多玄妙。」
劉驁道：「也是壯士不曾遇著明師。」
此話本是無意，卻勾起宋讓許多心事來，心中道：「當年混混沌沌，如今經歷許多事情，才知天門高遠，大道玄妙，不有明師，難以尋著路徑。可惜那黃元道人，不曾將我看成可造之人，將許多奧秘瞞我。此番我既然報了冤讎，何不去尋訪一番，也好尋著個明師，走出這迷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