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涼皮六塊一份...

7月7日晴，突然下起了小雨。

李象摸著飢腸轆轆的肚皮，仰天長嘆。

「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

三小時前。

小韭互聯網有限公司。

大門口，白紙黑字一張告示——

「通知：本公司即日起倒閉，請各位同事另謀高就！」

李象傻眼，昨天慷慨激昂的跟他說公司多麼前途廣大，讓他把所有家底都投入進去買了股份的那個老六，這是——卷錢跑路了？！

他顫顫巍巍的掏出手機，按下了那無比熟悉的三個數字...

「喂，警察叔叔，我報案...」

......

從警局出來，已經十點多了。

他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了好久，又去公園湖邊發了會呆，終於，餓了。

銀行卡餘額——3.65元。

支付寶餘額——0.6元。

微信餘額——2.3元。

合計——6.55元...

六塊錢？

吃個屁！

李象懊惱不已，昨天怎麼就頭腦一熱上了這麼個惡當？！

「滴。」

手機響了一聲。

他無精打採的抬起屏幕，解鎖。

「新任務！」

「賞金叄仟元！」

「暗殺：悅悅服裝店店主——安冉悅。」

下面是一張證件照，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女孩子，冷著臉。

終於有任務了！？

李象瞬間精神起來。

三年了！

一直以為是個無聊的程序猿開發的無聊的惡搞軟件！

竟然真的有任務發佈了！

可是——才三千塊錢！？

買個寵物貓都得三四千！

李象心都在顫抖，雖然他的夢想是當一個冷麵殺手，但是真的有任務...

接？還是不接？

接了，夢想就算跨出第一步了！

但是搞不好就得天天唱鐵窗淚。

不接...

算了，不接！

夢想嘛，隨便想想就算了，還真當殺手不成？

「老爹又沒傳授過什麼給我，長這麼大雞都沒殺過，殺人？拉倒吧...」

李象自嘲片刻，把手機往褲兜里揣。

「任務已被接取！」

「初級任務，請於24小時內完成。」

「否則視為任務失敗，將執行清除程序。」

「被清除目標——李象。」

背景變成一個巨大的黑色骷髏頭，上面打了個紅叉。

......

尼瑪誤觸了！忘鎖屏了！

還有，什麼叫清除目標？

李象腦子裏浮現了一些很不好的畫面，略血腥...

「神經病啊！誰設計的！碰一下屏幕就接任務！？」

「賞金三千元已匯入您的賬戶（凍結狀態），任務完成後自動解凍，祝您生活愉快！」

生活愉快——你妹！

這下真欲哭無淚了，也不知道這軟件是真是假，要不要再報個警？

「涼皮兒！陝西大涼皮兒！」

李象的肚子又咕嚕了兩聲。

「涼皮多少錢一份啊？」

「六塊！」

「來一份兒！」

......

支付寶微信餘額全部提現后，湊夠了涼皮錢...

李象左右看看，沒找到地方坐，索性蹲在馬路牙子上，一手端着涼皮，另一隻手打開地圖。

「小北，搜索一下悅悅服裝店。」

「叮咚。正在為您搜索...」

「悅悅服裝店，山陰路65號，據您一千二百米，是否需要導航？」

「咳咳！」

一口涼皮差點從鼻子裏嗆出去。

還真有這麼個服裝店？

李象表情怪異，退出導航，點開那個叫殺手聯盟的app。

這玩意兒，是...真的？！

這可咋整？

完犢子咯...

先吃飯吧...

「唉！」

李象唉聲嘆氣的邊吃邊划拉手機，也不知道看什麼。

「滴滴滴滴滴——！！！」

「吱——！！！」

一陣刺耳的鳴笛和剎車聲，帶着一股焦糊味兒，鑽進他的耳朵和鼻腔。

李象抬頭，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一個巨大的圓筒，徑直朝他壓了下來！

......

「什麼情況！？」

李象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環顧四周。

一陣清風吹過，涼颼颼的，好像吹透了他的身體，挺舒服。

還是熟悉的景色，只是耳邊有點聒噪。

而且，視線，怎麼有點高？

「我焯！」

李象心裏一咯噔。

此時的他，正站在半空中，離地足有五六米高！

微風拂過，整個人都飄飄悠悠的。

李象只覺得頭皮到後背都是涼的——這要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啊！

我這是站在哪兒？

小心翼翼的跺了幾下腳——沒踩什麼東西。

又打量了下身上——也沒綁繩子吊威亞什麼的。

「我會飛了？？？」

「往下點兒？？？」

李象心中默念，剛想完，果真往下掉了一點！

「我會飛了！！！」

目瞪口呆！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會飛了！？

難不成剛才那個大桶裏面裝着什麼類似5號化合物的東西，能讓人產生超能力？

那不是賺大發了？！

李象開始幻想走上人生巔峰的日子...

「真慘啊，那孩子也就二十齣頭吧？剛從我這買了份涼皮，還沒吃完呢，就...」

「唉！是啊，這司機也是，開這種車也能睡着！造孽啊！」

......

「涼皮？司機？睡着？」

李象恍惚中聽到風中傳來的一點對話。

低頭掃了一眼——

警車、救護車、翻到在地的水泥攪拌車、圍觀的人群、還有——血肉模糊的——李象！

「砰！砰！砰——」

心臟似乎要跳出來了...

那個人，不，那一灘...

是，自己，吧？

......

他獃獃的站在攪拌車旁邊，低頭盯着塑料碗裏的那幾根涼皮。

翻倒在地的涼皮，有幾根耷拉在外面。

紅色的辣椒油......

黃色的花生醬......

流了一地......

他想吐......

又想哭......

來來往往的人穿過他的身體，帶起的微風，很舒服......

母親失蹤15年，父親失蹤10年......

靠着父親留下的那點家當，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參加工作......

攢了點積蓄昨天又被騙光了......

接了個狗屁暗殺任務還沒開始......

就嗝兒屁了？

就，這麼，嗝兒屁了！

李象腦子裏一片混亂，獃獃地站在那裏。

再回過神來，已經是華燈初上。

馬路上人流如織，車來車往。

車禍發生的地方也清理的乾乾淨淨，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他又開始漫無目的的遊盪，這次，是真的在「遊盪」了......

......

凌晨十二點，兩個身影從街角轉過來。

一人一身黑衣，手中把玩著一根細細的鏈子。

另一個白衣勝雪，低着頭捏著自己的后脖頸子。

「早就說讓你少玩點手機，非不聽，頸椎病犯了吧？」

黑衣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我就玩了一會兒...」

白衣低聲嘟囔：「再說了，你今天也沒提醒我呀！」

「我！」

黑衣男剛要發火，卻見抬起頭的白衣女子一擺手，疑惑的皺起眉頭。

「人呢？」

「嗯？什麼？」

轉頭看去，馬路上空空如也。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加快腳步。

「這裏，」白衣女子挽起袖子，蹲下虛抓一把。

一條斷裂的鐵鏈憑空出現在她手中。

「怎麼會斷了？范無救，喚這片兒的負責人出來問問！」

「好！」

范無救答應一聲，單手捏訣，憑空一指，一點銀光出現。

「來！」

片刻后，一個身高不足一尺的小人兒揉着惺忪的睡眼出現在他腳下。

「范大人好謝大人好，哈——」一個長長的哈欠：「啥事兒呀？」

謝必安伸手擰著那小人的耳朵把他提了起來：「睜開眼看看！這人呢？哪兒去了？！」

「哎喲哎喲疼疼疼疼！什麼人呀！」

「今天中午一點鐘！橫死在這的那人！哪兒去了！」

「這不在這...」小人兒話說了一半，猛然瞪大眼睛：「人呢！？」

謝必安扶額...這小傢伙，千年以來一點長進都沒有，也難怪一直升不上去。

「斷口有點奇怪，」范無救細細打量了一會兒：「不像是掙開的，也不像刀砍斧劈，反而像是自行斷裂，這...難不成...」

「他下面有人？」那小人兒跳到范無救肩膀上，抓着他一縷頭髮，探頭道。

謝必安白他一眼：「什麼亂七八糟的，是他不受縛魂索束縛，身上肯定有什麼靈契。」

小人兒撓頭：「那不就是下面有人嘛！還有活人能給活人定契？」

范無救和謝必安對視一眼，沒說話。

「現在咋辦？」小人兒故作忐忑：「您二位不會告我狀吧？」

語調中有點壓不住的期待。

「滾蛋！」謝必安沒好氣的揮揮手。

小人兒默默翻了個小白眼：「得嘞。」

陡然消失不見。

「找找看吧。」

「嗯。」

兩人不再悠閑，轉瞬化作一抹幽光，之上雲端。

待消失不見，那小人兒打着哈欠又出現在原地，遙遙看了眼兩人消失的方向，撇撇嘴，也化作一抹幽光。

......

第二天一早，李象揉着眼睛爬起來，伸了個懶腰。

昨日遊盪了半天，也漸漸接受了自己死亡的現實，雖然還是心有不甘，但也無計可施。

溜達了良久，終於扛不住侵襲而來的瞌睡，隨便找了個樓頂睡了。

變成鬼魂還是有點好處的——不會餓，也感覺不到冷熱，倒是不用愁這段時間的伙食費了。

「嗯？」李象使勁兒揉揉眼睛，斜對面那棟樓——悅悅服裝店？

不會，這麼巧吧？

他忽忽悠悠的飄下樓，站在服裝店櫥窗前向里張望。

店剛開門，裏面只有一個女孩子，背對着他在整理掛桿上的衣服。

一襲淡藍色的長裙，腰間系一條絲絛，身材可稱完美。

「臉也還行。」李象想起那張照片：「笑起來應該更好看。」

那女孩彷彿感受到了身後的視線，轉過身，歪著頭直視李象。

紅唇微啟：「進來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