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鏡汐

砸牆的幾人大喜「鑿開了！鑿開了！」

被鑿開的洞內有水流進來，緊接着水勢越來越大，一點點的沖開洞口。

水流流到地面上，紛紛凝結著冰面。一道窈窕修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謝言生面前，她一身白裙勾著銀線暗地花紋，一手持劍，劍身似銀又似水晶，半透明的樣子。女子每踏出一步，地面的冰面便凝結一寸，直至整個空間中地面皆結成冰。

空中溫度驟低，謝言生卻不覺得寒冷，放倒很溫暖，周身被一股熟悉又溫柔的氣息包裹着，一點點的安撫着他的繃緊的神經。

紅衣鬼見來人，緩緩後退「是你？你怎麼來了？你不是跑了嗎？怎麼又來救他？不會以為你現在救了他一命，他就會和你重歸於好吧？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女子一劍霜寒而去，劃過它的喉間。雖然紅衣鬼並沒有死，卻受到了創傷。

劍鋒劃過時，黑霧驟然散開，緊接着又重新匯攏，它不笑了，變得嚴肅了許多。

紅衣鬼揚手一丟，將秦翊丟下，喃喃道「你的實力比以前更強了…」

女子並不回應它，提劍追擊，一時間空間內「噹噹」亂響，火星四濺，聽得人頭皮發麻，僅僅只是數息間，一人一鬼就已交戰了數百回合，幾乎看得眼花繚亂。

「我打不過你…」片刻后，倆人對峙，紅衣鬼喃喃自語。

這時女子說話了，她嗓音如寒山上欺霜傲雪「若比真正的實力，你也打不過他。」

「我不打過你…」它兀自說道，隨即聲音猛的尖銳起來「我打不過你！哈哈哈哈！我走了！！！！哈哈哈哈哈…」

楚南星抬頭去看越飄越遠的紅影，呆愣了片刻，一時說不出話來。

「就這麼跑了？」楚南星自言自語的問。

紅衣鬼一走，四下便安靜了下來。此時，那女子翩然落下，在謝言生面前站定。

她生的極美，膚白若雪，眉眼如畫，美而不妖，妖而不媚，媚而不俗，一雙藍眸豎瞳中澄澈如海，眼角點痣，徒增了幾分妖冶。

謝言生愣了一下，旋即回過頭去對蔣鉞等人說「把這個洞口打開，從這裏出去，外面…咳咳咳…」說着便咳了起來。

幾人也明白他想要說什麼，外面應該就是湖底，正準備再加把勁，把凍起來冰砸掉，開牆破壁，誰知下一秒女子腳步一移，一把摟住了謝言生。

謝言生也懵了一下，可對方身上的氣息對於他來說，有種莫名的熟悉，甚至是有種…依賴與沉溺。讓他沒有推開身後人。

其餘幾人見狀面上尷尬的愣了幾秒。

「鑿牆鑿牆！」武升推了一把蔣鉞和胡欒兩人，催促道。另外兩人也會過生來，動手開牆。

謝言生身子僵了僵，抱住自己的那雙手不是很老實，在他身上摸了摸，最後摸到了胸前，用力按了一下。

「嘶…」謝言生疼的直抽氣。

那悅耳動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溫濕的吐息打在他耳後「斷了五根肋骨。」

「我若是不出現，你待如何？」女子聲音涼薄了起來，帶着慍怒。

「不出現便不出現，你不願出現，我能怎麼樣？」謝言生掙開她的手，後退了半步，眼眸凝視着她。

這時，一大股水流奔涌了進來，嘩啦啦的直響。鑿牆的幾人已經將牆鑿開一個能夠一人鑽過的大洞，而那幾人已經率先出去了。

不出謝言生所料，外面的確是湖底。蔣鉞幾人等在外面，

準備隨時接應裏面的幾位。

謝言生轉頭看向另一邊，那裏秦翊已經昏迷倒地，他看向楚南星「把他帶上！」

「好！」楚南星應了一聲，立馬過去「你先出去，你傷的重，別在水裏呆太久了！」

不消楚南星說，原先那女子一把撈過謝言生，帶人從洞口出去了。待到楚南星轉頭看來，人已經離開了，只剩李含煙還過來幫忙。

「你先出去，不要受傷了！」楚南星趕忙對李含煙道「我能搞定！」

聞言，李含煙也不推脫，快速的翻身鑽出洞，由武升帶着離開了。

楚南星背上昏迷的秦翊，一抬腳突然感覺踩到了什麼，低頭一看，是那塊殘缺的水玉壁，此時它正靜靜的躺在水中。

略一思量，楚南星彎腰將它撈起，隨手塞進兜里，背着秦翊快速沖了出去。

片刻后，澄澈寧靜的水面上忽然掀起波瀾，幾個渾身濕透猶如落湯雞般的腦袋從水裏鑽出來，吐出一口水來。

正是楚南星幾人。

「可有人掉隊沒上來？」蔣鉞上岸后一個接一個的拉人，大聲問道。

「能有什麼人掉隊！」回答他的是胡欒「都他媽死下邊了，這會估計那遺跡都沉了。」

果然，幾人抬頭看去，湖中心那還有什麼遺跡的影子，湖水蕩漾，看上去一望無際，清風習習帶來一陣心曠神怡的氣息。

來時浩浩蕩蕩，百來號人，離開時卻只有他們幾個了。

幾人心中不免有些哀傷。

「謝公子呢？」蔣鉞突然出聲，回頭張望了一會。

「不是被那白衣女子帶走了？」楚南星背着秦翊上來「話說那女子是什麼人？看上去和謝老闆關係不一般？」

「像鬧彆扭的小情侶。」武升淡淡的說道。

幾人望來。

武升瞭然「我與你們不一般，我是有家室的人，自然對這方面了解一些。」

胡欒嗤了一聲，不耐煩的說「我知道我知道，不用特意說出來。」

「謝老闆明明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年紀…」楚南星琢磨著。

「然後呢？」有人問。

「為什麼就已經有小女友了？」楚南星疑惑著轉身，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正是謝言生，只不過此時他的臉很蒼白，渾身滴滴答著水，像個破布娃娃。

楚南星被嚇了一跳，緊接着，那容色驚塵絕艷的女子也出現在了謝言生的身後，一雙藍眸直勾勾的看着白衣人。

「我有說過我和你一般年紀嗎？」謝言生淡聲問他。

「啊？」楚南星驚了。

謝言生說「嚴格算起來的話，我比你年長，你得叫我一聲哥。」

「我怎麼覺得你就是想占我便宜，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楚南星不信「對了，你傷怎麼樣？」

「傷不怎麼樣？」女子幽幽的道「現在在和你說話，說不定下一秒他就不說了。」

「鏡汐。」謝言生蹙眉，回過頭去，喊了她的全名，喊得女子一怔，隨即漂亮的眉眼一彎，討好的哄他。

「我的錯，不過你得跟我走，別和他們這群人為伍。」鏡汐眸子微眯，掃了他們一眼「不是地境就是天境，連玄境都不是，只會拖累你。」

謝言生嘴角一揚，一臉假笑「那就不勞你費心。」說罷他轉向楚南星「秦翊怎麼樣？」

「哦哦，還昏著呢！」楚南星被這兩人的氣氛看得一愣一愣的，聽見謝言生問起才放下背上的人。

謝言生聞言便蹲下來查看，卻聽見頭頂聲音涼颼颼的說道「他沒事，不過就是遇見了那個極其凶煞的鬼導致體內煞氣不受控制，無法壓制暈過去了而已，待他醒了就沒事了。」

可謝言生卻不理她，自顧自的伸手查探秦翊的脈搏，卻被一隻微涼的手攥住，鏡汐皺着眉，直接將人拉起來。

「都說了沒事，你就別管他了。」

謝言生卻不語。

「好了，彆氣了，我這不是回來了么？」鏡汐只好出聲繼續安撫「我離開前與你不辭而別是我的錯，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行不行？」

謝言生用力去抽出自己的手腕，卻發現對方攥的死緊「我有什麼好氣的，你走便走了，你來便來了，隨你去哪。」

鏡汐伸手去摟他「怎麼還氣…」

「那我問你。」謝言生任由她摟着自己，保持着這個姿勢「你是何時化形的？」

鏡汐愣了一下。

「上次你出現在我客棧門口，渾身血淋淋的，想必受了重傷，沒有過多的靈力維持你的原形，那麼我且問你，你又是什麼時候化了形？」

周圍一臉安靜，其餘人大氣也不敢出。

見鏡汐唇角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謝言生又道「行，且不說你是何時化形，恢復了傷勢。我在問你，既然你說這不要讓我氣，又為何一直躲躲藏藏，遲遲不出現，偏生這個時候才出現？怎麼？你是見不得人么？」

「不是…」鏡汐心知他很生氣，而且也確實是她先不對，怎麼都占不到理。

「怎麼個不是法？你說來聽聽？」謝言生臉上雖不見怒意，但語氣已經極為生硬。

鏡汐嘆了一聲「要不咱們先回去？」

謝言生看着她，掙開她的手，退開來，非常乾脆的答了一聲「好。」

因為人數少，不用整隊休整，所以趕在日落之前便回了城主府。回府了，幾人便被安頓下去休息，蔣鉞兩人第一時間前去向城主上報此行種種經過。

而鏡汐則一路跟着謝言生進了房間，並順手給他帶上門。

結果謝言生並未理她，轉身拿上衣物直徑去洗沐。

鏡汐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有些許無奈，最後只好坐在桌邊支著下巴好一陣感嘆。

遙想起當年第一次見面，鏡汐見到他時，他還是個十歲小娃娃，長的粉雕玉琢十分討人喜愛。那時鏡汐第一次來離天境，她本是外境雪姑一族，雪姑族極為鮮有，且珍希，族中人大多實力高強，且是優中選優的態勢。那次是她第一次逃離族中，來到外境，漂泊了數日，第一個見到的人便是他。

那時鏡汐的化形並不成功，還留有耳朵和尾巴在外面，一路來也是避著人，卻被他看見了。

這小孩見了她的樣子也不害怕，反倒很欣奇，鬧着要摸她的耳朵和尾巴，幾乎一路攆着她走。最後被前來尋找小孩的人帶走了，鏡汐也被族中尋找她的人帶走了。

再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少年時。族中適者生存的強者之道一直以來都很讓鏡汐反感，出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那時少年神采飛揚英姿勃發，身着華服一手持劍，容姿驚為天人，自信且張揚，是令人看一眼便挪不開目光的那種。他揮舞着手中劍，帶起院中朵朵鮮花，如夢如幻，直到一劍揮向鏡汐藏匿的草叢中，削掉了一半草木才被發現。

本以為他會不記得，可他卻笑吟吟的走來，將手遞給她，並讓她在院中坐着，她想看他舞劍，那他便舞劍，她想和他聊天，便和她聊天。鏡汐告訴他，自己是從何而來，又為什麼來了這，少年便告訴她「不要害怕，他們帶不走你的。-」

後來少年也做到了，沒有人能夠帶走鏡汐，鏡汐安安穩穩的呆在少年的院子裏，每天看他舞劍，聽他唱歌，聽他撫琴，和他說話，過去了好久。

鏡汐很喜歡這個少年，很喜歡他的這一方小院，安靜又自然，喜歡他的親吻，甜蜜且繾綣，喜歡他輕聲說着愛你，熱烈而真摯，更喜歡與他肌膚相親。

他對她說「我要把你藏起來，藏到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誰也找不到你。」

原本是很美好的夢，可直到有一天，女孩卻不辭而別，就這樣離開了。

一陣足音傳來，由遠及近，鏡汐恍然回神，見謝言生一身單衣，削肩細腰，長發披散，停在床邊，接着他便絲毫不顧及這裏是不是還有人，掀了被子就躺了進去。

鏡汐見狀，起身走來，坐在床邊看着他閉目準備入睡的容顏，一時晃了神。

她伸出手來，輕輕捏起謝言生的下巴，俯身吻去。任由謝言生是拍還是推，都不管。

良久，她才起身，舔了舔唇，一雙藍眸亮晶晶的，彷彿是盛了水，帶了點意猶未盡。

謝言生眸中微怒，薄唇微張，原本毫無血色的唇紅潤了些，帶有水光，嗓音略微有些疲憊「你做什麼，我要休息了。」

聲音很輕也有點暗啞，半點威懾力都沒有，只是聽得更讓鏡汐心動。

「好。」她一笑，掀了被子鑽進來，貼著謝言生，本是一人床卻偏偏躺了兩人，倒是顯得有些擠了，可某人卻樂在其中。

鏡汐拍拍謝言生的肚子，說道「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