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勘

踏入結界后，眼前邊一片白芒，等刺眼的白光消失，周圍的一切——人群、林間、草木都退開了，只剩下天與雲與水，三者相互照應。偌大的空間內，一望無際。

楚南星等人震驚的發現，此時的他們居然站在水面上，水面傳來的感覺十分堅實，再一低頭，腳底每動一下，便有一圈漣漪蕩漾開來。

此景着實令人感到震撼，以至於眾人都有些興奮。

謝言生倒是平靜，他回頭看了一眼結界處，便收回目光抬頭先前方看去，見遠處水霧繚繞之地似有一處凸起，看形狀像是一座建築。

他扯了一下楚南星「你看那邊。」

楚南星收起好奇心，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就是遺跡了吧！沒想到居然在這種地方，好神奇啊！」

「我們趕快過去吧！」蔣鉞道「這次完成任務，咱們回府肯定得好好慶祝一番！」

「好！！」

眾人歡呼著，往建築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踏水前進，向著那一處凸起似建築物的方向去。等走盡了，眾人才發現，這是一處坐落在湖中的一處浮出水面的陸地，地面上則露出了遺跡的真面目。

這遺跡形狀有些許奇怪，上面尖尖的，下面則是三角形底面，看上去像三錐形，蔣鉞帶人在這附近搜尋一圈，猜測這底下或許還有一半，露出來的或許只是遺跡的一角，可單單隻是這一角，就足足有三四米高。

謝言生繞着這遺跡走了一圈，三面石牆圍着，牆面上雕刻着形形色色的人物畫像，看不出規律來，也看不出是否在記載着什麼。

石牆面上像是歷經了風吹日晒，斑駁的讓人感覺它就是個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廢墟。

「這怎麼沒有入口？」楚南星疑惑道。

「看了一圈，這石牆上也沒有門。」蔣鉞走過來「附近的陸地上也沒有類似機關的東西，我們該不會是被擺了一道吧？這裏除了這塊大石頭以及外面那一道結界以外，就沒有別的東西，我也沒有感覺到靈力的波動。」

他抬腳，蓄力踹向這座三錐形遺跡，沙塵滾滾，地面顫動，遺跡依舊穩如泰山，連石屑都沒掉。

「我就說不信謠不傳謠吧！」蔣鉞一拍武升的胳膊「咱城主就是不信！你看看！」

「說不定有呢。」武升對他的行為感到無語「只是你沒發現，要真沒有，為什麼還會有一道結界攔在那，難道就是為了好看？」

謝言生對他們的談話置若罔聞，他抬起頭，空中的一輪日光刺眼的很。楚南星只見身邊的白影一動，風聲陣陣，他踏風而起，落在了遺跡的最頂端。

「怎麼樣？」楚南星仰頭問他。

謝言生答「不怎麼樣。」

楚南星：「……」

謝言生腳尖站在三椎尖上，白衣翩躚，這模樣讓楚南星想起了話本里常說的遊歷四方的道士，拿着一柄桃木劍，表面一身白衣飄飄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背地裏專門裝神弄鬼招搖撞騙。

眾人望着頂尖上站着的人，只見謝言生腳下一動，原地蹦了蹦。嘩啦嘩啦的一陣巨響從地面傳出來，陸地上簌簌顫抖著，像是有什麼從地面鑽出來一般。

楚南星等人連忙躲避，塵沙散去，震動停止，只見那三錐形的遺跡變成了倒梯形的遺跡，下小上面大，比先前的三椎大了整整一輪。

光是小的那一面就佔據了整個湖中陸地，以至於楚南星等人只得被迫站在水面上，滿臉訝異的看着忽然出現的遺跡。

眾人皆是面上一喜，看來傳言不假，這一帶的遺跡之寶卻有其事。謝言生從頂上落下，面色平靜。

此時有人大喊「快看，這裏有一扇石門！」

蔣鉞一拍武升的胳膊，說「我就說吧，這下面還有一半呢！」

武升：「……」

眾人來到石門前，這是門看着像是個洞口，只容一人單個通過，無法並肩。蔣鉞與武升齊力將其推來，門后遠處的空間一片漆黑，低下頭，只能看見一條貼著牆搭建著往下走的狹窄階梯，階梯外是一片黑黢黢的空洞，一階一階的通往深處，猶如萬丈深淵。稍往遠一點的看，便連階梯都看不見。

能見度極低。

「下去看看？」武升問。

蔣鉞一點頭，提醒眾人「大夥小心些，注意台階，別掉下去了。」隨後一馬當先給大家打頭陣，邁步走了過去。

其餘人緊跟着，武升斷後。十幾人的隊伍被拉長，像一條緩緩蠕動的長蛇。當武升踏入階梯時，身後轟隆隆一聲巨響，身後的石門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合上，眼前頓時變得一片漆黑，連近在咫尺的臉都看不清。

「怎麼回事？」有人不禁感到慌張。

「門怎麼合上了？」

武升回過身去，試圖去推門，石門卻紋絲不動，心中不禁一緊：這門怕是打不開了。

「大家不要慌！」蔣鉞在人流的最前面喊道，聲音在這片漆黑的空間內回蕩，一個回聲接着一個回聲的傳來，最後沒入了黑暗深處，透出一股森然來，使得原本就驚慌的眾人更加害怕。

這時人流中央出現了一簇光亮，照亮了一方。眾人一看，是謝言生手裏託了一顆巴掌那麼大的夜明珠，夜明珠散發着幽幽的光亮，使得人心莫名安定了些許。

蔣鉞見狀，也鬆了一口氣。任誰忽然進入一片漆黑且情況不明的空間都會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慌張。黑暗中人的眼睛不可視物，其他的感官就會被無限放大，就算你現在放個屁說不定都會嚇到人。

「往前走吧，現在也回不了頭了。」謝言生嗓音淡淡的在空間中迴響，其餘人不做聲，但也沒有辦法，只好跟着繼續走。

蔣鉞看了一眼位於隊伍中間的謝言生，拿出火摺子點起火來，即是照明，也是為了讓後面的人能夠跟上。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去拿火摺子照明，卻被蔣鉞制止了「有照明物的先留着，萬一走到後面依然找不出路，我們可不能就這樣摸黑。」

約莫走了將近一個半時辰的樣子，楚南星低聲提醒身後的李含煙小心腳下，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謝言生，想說點什麼，話頭還沒開始，就被謝言生截下了。

「你是想問，我們走了這麼久，為什麼還沒有走到遺跡的底層嘛？」他的聲音回蕩在空氣里，其他人也能夠聽到。

這個問題不僅是楚南星想問，其實其他人也想問。這個空間里看不見階梯底下的情況，也沒人敢把腦袋探出去看，足足走了一個半時辰左右，他們好像一直徘徊在這個遺跡的中游，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

空氣人除了他們的呼吸聲以及腳步聲外，便聽不見其他的聲音，詭異而陰森的氣息在空中瀰漫着。

「嗯。」楚南星點頭。

李含煙也停了下來，回過頭來「可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整個遺跡都是不對勁的。」謝言生一語出，其他人頓時慌了。他向階梯邊緣邁出半步，目光看向底下無盡的深淵。

秦翊趕忙拉住謝言生，防止他掉下去。

謝言生拍了拍秦翊的手，以示安撫「可能一開始就走錯了。」

說着，他向虛空中踏出一步，從容不迫的像是走平面，可惜面前的並不是平面。

李含煙頓時大驚失色，驚呼一聲。只見那一道白影衣袂翻飛，身形極速下墜，帶着一抹亮光，在眾人眼中墜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謝言生！！」

楚南星人都嚇傻了，還沒反應過來，余光中又是一道黑影帶起一陣勁風沖入了黑暗中。

「我靠，你湊什麼熱鬧？！」楚南星心臟蹦蹦直跳，整個人從上到下都被冷汗打濕，腦子裏一陣嗡鳴，他用力掐了一下手心，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他向後退了幾步，靠在了石牆上，重重的喘息著。

「怎麼回事？」蔣鉞在前面喊「誰在喊謝言生？」

「有人掉下去了！」有人不明其中緣由。

「屁，這他媽是自己跳下去的！」有人看得很清楚。

「誰？！！」蔣鉞慌了，這一聲喊得直接劈了嗓子。

「好像是白衣服的那位小公子。」

「還有黑衣服的那個乞丐。」

「乞丐？」蔣鉞一時沒反應過來「我們隊里哪來的乞丐？」

有人提醒他「就那衣服破破爛爛的那個！」

蔣鉞看了一眼腳下那烏漆麻黑的一片，心裏直發顫，他咽了咽口水，沖底下喊了一句「謝言生？能聽到嗎？聽到回答一聲！」

「這麼高，摔下去不得砸的稀巴爛？」

「怎麼可能還聽得到，可憐那小公子了，就這麼沒了。哎！完了我們被困住了，我老婆孩子還等我回家吃飯呢！這可怎麼辦呀！」

「你慌什麼，我們這一大批都沒有老婆孩子呢！」

蔣鉞此時腦子裏全是」稀巴爛」的畫面，周圍人聲吵吵嚷嚷的，若是有人能夠注意到，必然能夠看見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楚南星盯着那一片漆黑看，腦子裏想起了之前謝言生說的話，他說「我等你還我一條命」

不知怎麼想的，楚南星猛的站直了身子，走到階梯的邊緣來。

「楚少主？」李含煙皺眉擔心起來。

「謝言生不會做些沒有理由的事，直覺來講，他現在肯定沒事，而且已經進入遺跡內部了。」楚南星目光明亮，可惜對方並不能看到「我不信他會做送命的事。」

在眾人的注視下，楚南星深吸一口氣，克服無盡黑暗帶來的恐懼，最終跳了下去。

「祖宗！！！」蔣鉞已經開始抓狂了。

失重感包裹全身心，耳邊是呼呼的下墜風聲，眼前也就是一片漆黑。這樣的下墜明明只持續了數息，卻讓楚南星感覺過了好久，一時間心頭忽然湧上害怕來。

萬一真的摔死了怎麼辦？

萬一謝言生這次真的衝動了判斷失誤了怎麼辦？

謝言生該不會就是因為已經摔成泥了所以才沒有回答蔣鉞的話？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我連南焱靈院的門都還沒摸到，連家都還沒來得及回去一趟就要折在這了！！！！

阿爹啊！孩兒辜負了你的期待，不能回去為你敬孝了！！！

救命啊！！！！！！！

楚南星死死閉住了眼睛，雙臂抱緊自己的腦袋，希望自己摔下去的時候能夠送的好看一點。

呼呼——

耳邊風聲起，卻比下墜時要柔和了許多，又過了一會兒，楚南星感覺自己半個身子觸碰到了實物，傳來冰涼的感覺。

等了好久，想像中的劇痛並沒有出現，也沒有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更沒有血液流出全身透涼的感覺，什麼都沒有，除了半個身子傳遞來的冰冷觸感外。

楚南星小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視線里光影陸離，有兩塊較大的陰影在他頭頂，擋住了光源。

他抬眼去瞧，就看了兩張熟悉的臉。

謝言生與秦翊就這麼撐著膝蓋，圍在楚南星身邊，饒有興緻的把他瞧著，像是在看什麼稀罕玩意。

而此時的楚南星雙臂緊緊護著頭，縮成一團，活像個被貓盯住並拖到太陽底下的耗子，着實狼狽好笑的緊。

「噗。」謝言生率先笑出了聲。

「呵。」秦翊接了上去。

楚南星猛的蹦起來，惱羞成怒的指着他們倆「你你你你你們」了好半天，憋紅了臉也沒說出個什麼來。

突然，謝言生一吸鼻子，揪著自己的衣袖點了點眼角，一副可憐模樣「你個負心漢薄情郎，我下來這麼久，你都不來找我！你安的什麼心？你口口聲聲說要護我周全，如今我墜入這深不見底暗無天日的鬼地方，只有秦郎不顧一切與我隨行，你竟貪生怕死，自顧著自己！」

他撲到秦翊懷裏，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樣子，看上去簡直比竇娥還冤。

秦翊癱著一張臉，拍拍謝言生的後背，眼睛盯着楚南星，透出責怪的意味。

楚南星震驚，不僅驚於謝言生顛倒黑白，還驚與秦翊居然在配合他。

「別鬧騰了，這裏什麼地方？！」楚南星崩潰道。

謝言生唰的一下抬起頭來，撩了一把甩到臉上的頭髮，淡定的往楚南星後方一指「這裏就是遺跡的真面目，不過應該只是一角，先前我們走的路八成是障眼法，所以我們才會永無止境的走下去。你看那邊。」

楚南星面無表情的盯着謝言生這幅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謝言生目不斜視，抬起手甩了楚南星一巴掌，道「看那邊，你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有遺跡分佈圖啊？」

楚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