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大選
「公子，臨海縣到了。」
搖晃的馬車緩緩停下，車簾外傳來了車夫的提醒，楚雲麓掀開了車簾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這裏好像是臨海縣郊外，官道兩側只有幾顆稀鬆的木樹，遠處倒是有幾戶人家，依水而建，河邊有幾個女子正一邊說笑，一邊浣衣。
楚雲麓皺了皺眉，哼道:「這不是臨海縣郊外嗎？把我送到城口啊！欺負我不知道路是吧？」
「咳咳……公子，根據規定，做我們這行的，一般都到這停……」
面對不按套路出牌的楚雲麓，車夫有些難堪，無奈的給楚雲麓解釋了會兒。
楚雲麓壓根不聽，「哼！我不管，你給我送到城口，否則我今晚就住你車上了。」
「好吧…」
車夫無奈的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揚起了手中長鞭，驅使著馬車再次前行。
很快便到了臨海縣外的土路，邊上有一位身材瘦小的老婦人癱坐在地，斜靠在一塊巨大的岩石痛哭不止。
「兒啊！這……要我怎麼活啊——」
老婦人哭着哭着，看着路過的馬車，看到車夫的那一刻，渾濁的雙眼明顯的亮了起來。
那是……
官家的馬車！
是某個貴人家的公子來了！只要求助公子，兒就有救了。
「公……」
老婦人剛吐出一個字，馬車便越過了她，長驅直入，只留下尾后的一陣嗆人的灰塵。
車夫剛才自然看到了老婦人，可馬車裏的這位公子壓根沒有要停下詢問的意思，自己也不能直接停下。
馬車一路奔襲，踏過了土路，途徑子處，在一處破舊的涼亭，車夫鼻子動了動，從涼亭北面的樹林聞到了一陣新鮮的血腥味，那裏極有可能發生了命案。
但公子依舊沒有要下車的意思，車夫只好轉南一路往下，很快便看到了臨海縣的北門。
「公子…臨海縣到了。」
車夫停下馬車，很是無奈的嘆道。
楚雲麓不耐煩的掀開了車簾，看到了高聳的北門口，北門口處聚集著三四人，兩男兩女，似乎在爭執着什麼。
那兩個男的一臉的無賴相，應該是本地的潑皮，他們對面的兩位姑娘，長得倒是十分俊俏，其中身着粉衣那位，背上背着琵琶，舉止端莊，氣度不凡，顯然是大家閨秀。
楚雲麓挑了挑眉，說道:「哎，看到那兩個男的沒？」
車夫心中一喜，不動聲色的應了聲，說道:「公子是要去湊個熱鬧？」
楚雲麓搖了搖頭，說道:「給我撞死他們倆！出了事我扛着。」
「什麼？」車夫拍了拍被氣噎著的胸口:「咳咳……這個，不能，公子您還是下車吧。」
「切！」
楚雲麓不屑的哼了聲，也沒賴在馬車上，丟了兩錠銀子給車夫，便下了車，大搖大擺的朝着北門的四人走去。
「喲，這不是紅香樓的仙兒姐嘛，是不是惦記兩我們兄弟了？」
臨近之後，楚雲麓就看到了其中一個潑皮一把抓住了粉衣女子旁邊那位姑娘的手，神色淫邪的出聲調戲。
另一個潑皮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兩位姑娘，搓了搓雙手嘿嘿笑道:「上次去紅香樓沒帶夠銀兩被打了出來，沒想到今日還有如此艷福。」
名叫仙兒的姑娘掙脫了他的手，怒道:「放手！就你這樣的潑皮無賴，也想讓老娘惦記，若再敢伸手碰一下，看紅香樓要不要了你的狗命！」
粉衣女子出聲道:「兩位大哥，
近日紅香樓因花魁大選來了不少達官貴人，小女子還是勸二位三思。」
那潑皮哼道:「哼，我們兄弟兩爛命一條，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賺了賺了。」
「喲！兩位爺挺有文化的啊，我也很喜歡牡丹花啊。」
楚雲麓大笑着走近了人群，雙眼冒着精光，看着兩個潑皮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知己一般，十分興奮。
粉衣女子一看楚雲麓這樣子，頓時有些慌亂，兩潑皮她不放在眼裏，可楚雲麓卻讓她感到了明顯的危機感。
「仙兒姐，若有機會你先往內城走，我拖住他們！」
仙兒也注意到言語輕佻的余年了，神色慌張道:「這……這可……」
話還沒說完，兩人就聽到了「噗呲」一聲，像是刀子沒入了肉身一樣的聲音，尋聲一看，兩位姑娘臉色刷的一下就變得慘白，這是被嚇的啊。
楚雲麓這瘋子直接就給最近那潑皮來了一刀，拔出了長刀往左臂抹了下血跡，笑眯眯看着潑皮腹部的刀口笑道:「瞧瞧，這朵驕陽似火般鮮艷的牡丹，漂不漂亮？」
「啊！！」
另外一個潑皮被嚇得怪叫一聲，扭頭就跑，邊跑邊喊:「頭兒！頭兒救命啊！」
楚雲麓本來想在對方頭上開朵牡丹花的，但冥冥中有一股不可抗拒之力阻撓了他，導致他只能給對方開個口子，甚至連殺他都做不到，真是令人費解。
「多……多謝少俠！」
粉衣女子到底是大家閨秀，很快便穩住了情緒，朝着楚雲麓道謝。
楚雲麓隨意的擺了擺手，看了仙兒一眼，正想說點什麼，身後忽然傳來一句:「頭兒，你可要為我們兄弟兩報仇啊！」
「我靠？你又回來了？那麼快的？」
楚雲麓驚奇的看着剛才跑開的傢伙，這才多久啊，就又跑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壯漢。
壯漢朝着楚雲麓哼道:「在下海北李大，算不得什麼好漢，但今日……」
「既然算不得什麼好漢，那大夥也別跟他講什麼江湖規矩了，我們以多欺少，幹掉他！」
楚雲麓大聲嚷嚷了一聲，打斷了李大的話，隨後抬起刀就朝着李大捅去，又是「噗呲」一聲，李大瞪大了雙眼，滿眼不可思議的看着楚雲麓。
為什麼…
為什麼這人搶我台詞還先下手為強…
楚雲麓捅完李大之後立馬抽刀，又朝着李大旁邊的趙痞子捅去。
「別，公子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在下認輸。」
李大咬着牙嗡聲說了一句，帶着地上躺着的潑皮，跟趙痞子一塊狼狽而逃。
楚雲麓握刀的手還在蠢蠢欲動，可那該死的不可抗力的東西又攔住了他，讓他沒法把這三個潑皮留下，實在有些不甘。
「哎？你怎麼了？」
楚雲麓恨恨的瞪了一眼遠去的李大三人，扭頭看向粉衣女子，發現她把背上的琵琶取了下來，好像準備彈個曲什麼的。
「沒…沒什麼…」青衣女子神情十分尷尬，獃獃的回了一句話之後，便再次把琵琶別好，說道:「多謝公子替我們姐妹打發了這幾個無賴，仙兒姐，我們還是快走吧。」
「嗯…」
仙兒應了一聲，跟粉衣女子匆匆離去，這個傢伙腦子明顯有病，此地不宜久留。
楚雲麓撓了撓頭:「切，還以為會以身相許呢，掃興。」
擦了擦身上的血跡之後，楚雲麓便朝着臨海縣走去。
「臭癩子，離我遠點。」
「嘿嘿嘿，當年風光的時候誰不跟在我狗頭奉承，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都後悔。」
走進臨海縣小道，楚雲麓又看到了一小痞子，扯高氣揚的踹了腳後頭的癩頭乞丐。
邊上沒有姑娘看着，懶得多管閑事。
楚雲麓心裏叨念了一句，直接右拐，走進一邊的小路。
臨海縣位於北海流域，水鄉澤國，曾經的西涼故地。臨海縣三面環水，這小路一側是粉牆黛瓦，一側是水岸碧波，海中烏篷船來來回回，遠處隱隱可聞西涼小調，讓楚雲麓有種回到了西涼的感覺。
「哎喲，你這人怎麼走路的？」
「失禮…失禮…」
不遠處有一青衣男子行色匆匆，忽然撞了清秀女子一下，連聲道歉之後，那人看了楚雲麓一眼，目光閃爍不定，一看就有鬼。
楚雲麓想跑去阻止他，可因為不可抗拒原因，愣是讓青衣男子抱着手跌跌撞撞的走了。
「呀！我的錢袋，那可是我今朝賣完花枝的錢啊！」
這時候清秀女子也發現了自己身上了錢袋子被偷了，看了眼青衣男子離開的方向，那邊人群混雜，根本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清秀女子臉色着急，左顧右盼，看到了楚雲麓，忍不住問道:「儂能幫我追回來嗎？」
楚雲麓忽然一驚，指著自己的臉反問:「我臉上寫滿了『見義勇為』四字？」
一旁的婦人出聲道:「我看着剛才那人往南去了。」
他旁邊的小孩扯了扯婦人的衣角:「娘看錯了，明明是往東邊跑了，東邊南湖邊的糖葫蘆可好吃了。」
清秀女子被楚雲麓的話嗆到了，一時間漲紅了臉，不敢坑身了。
楚雲麓聳了聳肩:「唉，誰讓你是姑娘家呢，你說了算，你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去就來。」
說罷，楚雲麓便往南追去，只給清秀女子留下了一個偉岸的背影。
一路追到了小路的盡頭，楚雲麓看到了一條狹窄的小巷，最多只能容納兩人并行，楚雲麓抬眼就看到了青衣男子的背影。
二話不說，立馬拔刀追了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亂砍幾刀。
砍了幾刀之後楚雲麓才收手，他也不想收手，但因為某種不可抗拒原因，他無奈的收手了。
「小賊！你剛偷那姑娘的肚兜呢？交出來！」
「什麼小賊？在下李清風，你在臨海打聽打聽，我平生最厭惡雞鳴狗盜之事！」
楚雲麓想了想，手上的刀蠢蠢欲動。
「少俠……少俠！不用追了，我的錢袋被沈岳公子取回來了。」
清秀女子追了過來，楚雲麓瞪大了雙眼:「什麼？這都有搶生意的？他在哪？我砍死他！」
「你問我沈公子是誰？他是我們這兒有名的人。」
「多稀奇，誰沒名字。」楚雲麓對於半路橫插一腳的沈某人有些不喜。
清秀女子想了想又道:「你若要尋沈公子，往那紅香樓一走就是了。」
說完，清秀女子抱歉的看了眼李清風，轉身離去。
李清風揉了揉傷口道:「既然是場誤會，在下就告辭了。」
說着他便朝着客店方向離開，走的匆忙，加上被楚雲麓砍了幾刀的緣故，身上的衣服開了好幾個口子，掉了個小包裹下來。
楚雲麓走過去撿起來一看，四四方方的，上邊還寫着「糕點」二字。
「這傢伙，肯定有鬼！」
楚雲麓拿着糕點喃喃自語一聲，剛才李清風被自己砍了幾刀，非但沒生氣，反而是急着離開，要麼是急着拿糕點去送情人，要麼是做賊心虛。
還是去看看吧，正好無聊，看看有什麼八卦能看的。
楚雲麓收好包裹，轉身追了過去，到了客店之後，發現裏邊空無一人，倒是後院隱隱傳來人聲。
「那邊都準備好了么？」
「自然，我們做事大可放心。」
「屆時我就不會出面了，杭州之事……」
「暫且不提，小心隔牆有耳，我先走了。」
楚雲麓眯了眯眼，高手啊，自己特別斂息過去都被發現了。
走入後院之後，發現果然只剩李清風了。
「哦？是你，不知找我有何事？」
李清風神色如常，就好像根本沒發現過楚雲麓剛才在偷聽似的。
楚雲麓也沒拆穿，把小包裹還給了他。
「竟被你撿到了，我還以為落在客店才回到這裏尋找的，這本是給小妹的糕點。」李清風扯了句蹩腳的謊話，又道:「時辰不早了，在下有事趕往紅香樓，先行一步。」
楚雲麓看着李清風匆忙離去的身影，十分好奇的說道:「都聚集在紅香樓啊，看來那邊有大戲啊，得去看看。」
半響之後，楚雲麓隻身來到紅香樓下，這地方聽說是臨海縣最有名的煙花之地，樓中多是以唱曲賣藝為生的姑娘，許多文人墨客都會慕名而來。
不過這裏的把守，有些森嚴，一處青樓，卻在這裏布下這麼多打手，來來回回的光是余年看到的，就有十幾個。
看來這地方很有問題，他們在防備誰？
楚雲麓摸了摸下巴，自顧走去了大廳，裏邊寬敞明亮，中央的巨大舞台上竟然空無一人，不過四周卻擺滿了各色鮮花，楚雲麓想起了北門那兩個姑娘的對話，才知道這裏是準備搞個什麼花魁大賽。
「今夜不知常媽媽會給本公子帶來什麼驚喜。」
「公子，我們還是儘快回去吧。」
楚雲麓看到了一位白衣公子大步走了進來，手執白扇，氣度瀟灑出塵，後邊跟着一位少年，像是僕人，正在勸說那公子回去，神情焦急中又帶着些許期待。
四周的姑娘見了他紛紛圍了上去打招呼，楚雲麓耳朵動了動，喃喃道:「原這孫子就是沈岳啊，長得一本正經，卻不幹好事。」
「公子，頭一次來？」
紅香樓的老鴇常媽媽看到了獨自觀望的楚雲麓，興許是因為楚雲麓衣着華麗，加上氣度不凡的緣故，立馬熱情的迎了上來:「公子，我們這兒花魁大賽馬上就準備開始了，公子要不要參加？」
「嗯，給我找個地吧。」
「好嘞，公子這邊請。」
常媽媽給余年安排了個靠前的雅座，剛好就在沈岳旁邊，她還熱情的解說道:「我們這也沒多少規矩，價高者得，公子待會兒若是看上了，只管跟我說就是。」
「不是我自誇，紅香樓要什麼樣的姑娘都有，保准你滿意！」
楚雲麓一聽就樂了:「真的？」
常媽媽眼前一亮:「公子想要什麼樣的？」
楚雲麓一邊比劃一邊說道:「盛唐閣的四柳知道吧？給我整一個來，嗯……我喜歡柳如煙那種的。」
常媽媽的笑容漸漸凝固，十分尷尬。
「鏘！」
這時候鑼聲響起，幾個紅香樓的小廝將舞台四周的薄紗帷幕降了下來，大廳的燈光也吹滅了一般，這花魁大賽正式開始了啊。
常媽媽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不動聲色的走到了沈岳旁邊，她算是怕了余年了，盛唐閣四柳？開什麼玩笑，賣了紅香樓都整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