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落霞劍譜
從通城商會走出來的狄安心裏滿是疑惑。
師父明明可以隨手掏出一百兩，為什麼在剛見面的時候和自己一樣是個乞丐。
乃至於現在，師父也是和自己找了一個破敗的小房子住着。
師父就像是一個謎。
陳老的手搭在狄安的肩膀上。
「今天遇到拿刀的了？」
「嗯」
「你拿着根棍子就跟人打起來？」
「嗯」
「下次挑棍子也要挑根好點的。你看看你這根，又不直，又不硬……」
夕陽下，師徒二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
回到兩人休憩的小木屋內。狄安像往常一樣去生火燒水。
陳老則拿出了從通城商會處買來的斷續草，揉碎了放進一個小鍋里煮。
一會兒，一陣刺鼻的味道就充斥着整個房間。
「咳咳。師父，這次這個草藥的味道怎麼這麼奇怪。」狄安被嗆的有些說不出來話。
「良藥苦口利於病。你挨了兩個月的揍，要換一副葯，這樣才能給你的基礎打的更牢。」陳老一邊用手裏的筷子攪動着小鍋，一邊對着狄安說道。
「師父，您應該是打算讓我去修道的吧？」狄安不知道為啥，有點支支吾吾的問道。
「怎麼，你覺得你現在做的一切都和修道沒什麼關係是么？」
「嗯嗯嗯」狄安的頭點的和小雞啄米一樣。
「你覺得這世間的修道之人，修道修道，修的是什麼道？」陳老停下了手中攪動着的筷子看着狄安問道。
「修道，那肯定是無上大道。能讓人飛升成神的道。」狄安一臉憧憬的說着。
「無上大道？哪兒有這種道。」陳老被自己的傻徒弟給笑到，「有人一生以劍為伴，一手劍術出神入化；有人一把長刀為伍，抽刀可斷流水；有人一柄浮塵長存，輕掃亦可破敵無數。」
「我知道了師父，道就是要有個趁手的兵器。」狄安恍然大悟的說道。
陳老再一次被逗笑了，「我還沒說完呢，這世間也有許多人僅憑一身修為，飛葉奪花。手邊有什麼就用什麼。就算手邊什麼也沒，吐氣為罡也可大殺四方。現在我再問你，修道是修什麼道？」
「修道？」狄安陷入了沉思。
「來，進瓮里泡著。」
狄安褪去衣服，蹲在瓮里，讓水沒過脖子。陳老將熬好的斷續草湯一起倒了進來。
久違的麻癢感再次浮現在狄安的身上。可現在狄安滿腦子想的都是，修道修的是什麼。
狄安在瓮里露出一個頭來，悄咪咪的對着陳老的方向問道，「師父，修道是不是修的我們自身？」
陳老用木棍撥弄着火堆。笑着也沒有想回答的意思。
狄安看着師父閉口不言，也沒有追問下去，只是老老實實的在瓮里待着。
「明天我要出一趟遠門，大概一個月回來。」陳老對着狄安說道，「這本劍譜你先看着，用木棍練習。記住不可外傳，也不能讓人知道你在練這個。」
陳老拿出了一本泛黃的劍譜擺在地上。
這是兩個月來狄安除了挨揍以外接觸到的第一個與武學有關的東西。
師父說習武是修道之前的必經過程。那現在開始習武，也算是邁向了修道這條路了吧。
「你今天遇到了個神殿的人？」在通城商會的時候陳老沒有細問，現在則向狄安了解當時的情況。
「是的師父。他敢殺人，但是跑不快，兩個搶人的乞丐，他殺了一個。」
「跑不快？」
「嗯嗯，也可能是不太靈活，在樹林里。跑不快應該也算是正常的。」狄安把整件事的經過又完完整整的給陳老說了一遍。
「沒那麼簡單，跑走的那個乞丐沒那麼簡單。」
「死掉的那個乞丐就是兩個月前在橋洞那兒帶頭的那個。」狄安突然想起了這個關鍵點。
「他在你手下撐了幾招？」陳老微眯着眼對着狄安問道。
「十招不到。」
「嗯。我走的這個月，你好好練功。除了練功之外，想辦法找到跑走的那個乞丐。」
「是的師父。」
師父有很多秘密。狄安知道，但沒想過問。就像師父從來也沒有問過自己具體身世。
師父對自己的教導好像總是東一句西一句的。駁雜卻又認真，好像從沒有細節，卻又到處都是細節。
「狄安，這剩下的斷續草，一次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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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碗水煮到一碗水。每天都要泡，還有劍譜上的劍法，一個月之後，我要看到你能完整流暢的舞下來。」
「是的師父。」狄安邊說着邊從瓮里站了起來
現在的狄安，和兩個月前比起來健壯了不少。一塊塊隆起的肌肉下隱藏着驚人的爆發力。
在挨揍的兩個月時間裏，陳老對狄安的體力訓練也沒有落下，而現在「挨揍」的成果也初見端倪。
狄安穿好衣服，在房內站定。
「來背對着我，盤腿坐下。」陳老對着狄安說道。
狄安坐下之後，陳老將雙手搭在其肩上。
一股若隱若現的灰色霧氣從陳老的手中向著狄安肩膀渡去。
狄安感受到一絲奇怪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想要扭動身體。
「守住心神，記住這道氣的行進路線。」陳老一聲冷呵，斷了狄安扭動身體的念頭。
從肩膀到軀幹，五臟六腑再到四肢……
陳老坐在狄安後面，看着狄安體內浮現出一陣黑色的黯淡的光。就像是兩個月前陳老將真氣初次渡進狄安體內一般。
不同的是這次狄安身上的黑光黯淡了不少。
狄安只感覺一股奇怪的氣在體內遊走，自己身體中的一些東西好像被激發了起來，圍繞着這道不屬於自己的真氣也在照貓畫虎的遊走着。
陳老的手慢慢的從狄安的肩上抽回。但狄安身上的光還在亮着。
此時狄安體內，失去了陳老真氣的帶路，自己被激發出來的真氣越走越少，越來越淡。
狄安只能感受着自己體內的真氣逐漸趨於平淡又散落身體各處。
在一旁的陳老看着狄安身上本就不怎麼明亮的光愈發黯淡，沒過一會兒就消失無蹤。
片刻后，狄安緩緩睜開眼。好像還有些沉浸在剛剛的玄妙狀態中。
「這本落霞劍譜，你先看一遍。我去找一個趁手的東西，一會兒給你演示一下。」陳老拿起地上的劍譜就往狄安的方向扔過去。
狄安接過劍譜，盤坐在地上開始細細閱讀。
半個時辰之後，本就不厚的劍譜已經被狄安通讀一遍。
陳老也手提着一柄木劍來到面前。
「來，跟我出來。」陳老對着狄安招了招手。
這是狄安第一次真正的看到師父出手。
明月當空。陳老手持木劍站在院子正中央，天上的月光落在陳老的身上，將陳老襯的更為神秘。
「看好了。」陳老大喝一聲，隨即舉劍起舞。
上挑、斜刺、下劈……一個個簡單的動作匯成一本簡單的劍譜。
一本簡單的劍譜藏着一套不簡單的劍術。
此時的陳老，長髮長須隨着木劍旋轉。簡單的一招一式之間好像是藏着這天地玄妙。
舞劍的動作時快時慢，下肢的腳步一進一退，不時的伴隨着一兩聲冷喝。
持劍的身影左衝右突，手裏的木劍或收或刺，須臾片刻就有劍氣破空聲。
一個飛身對月斜劈，好像要把這明月劈做彎月。
又一個起身向前直刺，好似一條竹葉青飛撲而來避無可避。
「山火燎月」「遠江映霞」「破雲乘風」……
一個個劍譜上記載的劍招在陳老的手中像是最樸實無華的街頭打架藝術，又像是蘊藏武術玄妙的世外高人心血。
一套劍法演示完畢。站在一旁的狄安眼裏滿是痴狂，恨不得現在自己就手提木劍去試上一試。
狄安站起身來，就想着一步上前自己試試這套劍法。
「不急不急。」陳老擺擺手，讓狄安在原地繼續看着，「你不是想知道修道和習武的區別么？看好了。」
一陣灰光閃過，陳老手裏的木劍突然變得靈動起來。
「山火燎月」陳老一聲低喝。突然間，只見一陣灰色的火焰升騰而起，隨着木劍所指的方向快速滑過，地上只留下一道焦黑。
這？這！
這就是修道的真氣么？
陳老想給狄安看的肯定不止這些。
同樣一套劍法，加持了真氣之後，陳老的身形快了一倍。
同樣的劈撩，同樣的刺撥，都會伴隨着一道真氣發出。
此時的陳老，舉著木劍。站在月光里，對於狄安而言，就像是小時候在書本中看到的謫仙人一般。
「有了這等武力，應該能報的了狄家的仇了吧」狄安心裏想着。
陳老揮劍的身影在狄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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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越印越深。一套落霞劍法，就好像是刻在了狄安的腦中。
「過來，接劍。」陳老對着狄安喊道，隨即將手裏的木劍向狄安扔過去。
狄安一把接過空中的木劍，學着記憶里陳老的樣子開始一步一步的舞起了落霞劍法。
「不對」陳老不知從哪裏撿來了一根藤條，「唰」的一聲就抽在了狄安的左手上。
「左手的位置不對，重新來。」
狄安站定收劍，回想着自己剛剛失誤的地方。
片刻之後，狄安又開始動了起來。
上步、抬手、下劈、退步、格擋……
「不對」陳老說完又是一藤條抽在了狄安身上。
狄安再一次的重來。
「不對。」
「不對。」
「不對。」
每一聲「不對」之後，必然伴隨着一藤條抽在身上。
狄安的身上很快就滿是藤條抽出來的血痕。
要練武，不怕苦。
不知道多少聲「不對」之後。狄安收劍，一整套落霞劍法竟然完整的打了出來。其中竟然沒有一個動作有失誤。
久違的成就感浮現在狄安的心頭。
「還可以，一般。你現在只是勉強做到了形似而已。要做到神似，還得你自己去悟，要真正的掌握神韻，那悟性和耐性缺一不可。知道了么？」陳老一手撫著鬍鬚，對着狄安說道。
「知道了師父。」狄安手持木劍，對着陳老彎腰說道。
夜深。
狄安已經沉沉睡去。
陳老在一旁閉目養神，也是在思考着未來一個月的行進路線與要完成的事情。
陳老看着手心裏運功發出的灰光，嘴角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他又抬頭看了看在一旁已經熟睡了的狄安。
狄安的天賦已經出現端倪。一本落霞劍譜，只是看自己舞了兩遍就能夠照葫蘆畫瓢的學出個六七分相似。
再經過幾次點撥之後竟然還有了八九分的形似。剩下的也只是長時間的練習而已。
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聽到狄安說夢話了。
雖然沒有明確承認狄安就是自己的徒弟，但每一次狄安叫他「師父」的時候他也會欣然應允。
還真是運氣好，能在橋洞底下撿來這麼個徒弟。
第二天清晨。
狄安將陳老送至落劍城外。
陳老背着手在前面走着，狄安背着包袱提着木劍在後頭跟着。
走出五里地之後，陳老對着狄安說道，「就到這吧。別跟着我了，我下邊要做的事帶着你不方便。你好好把我交代給你的事情做完就可以了。」
「是的師父。」狄安說完把手裏的木劍和肩上的包袱都遞給了陳老。
陳老接過之後，轉頭就向著遠處走去。
狄安站在原地看着陳老越走越遠。兩個月的相處，這個老頭已經在狄安本就不長的已經歷的人生中留下了重要的印記。
雖然只是短暫的分別，但是從有人管又到沒人管，狄安心裏生出了一陣失落感。他也想跟着陳老走，但是他知道，自己去了只能拖後腿，還不如留在落劍城，好好的將陳老交與的落霞劍譜練習熟練。
狄安握了握拳頭，師父還說要查一查逃走的那個乞丐。
一下子狄安就像是找到了目標一般。前邊升起的失落感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狄安向著城內走去。半道上，碰到了趙芝。
「少俠。您怎麼一個人在這。」儘管昨天剛遇到的時候狄安在趙芝的眼裏還是一個小乞丐，但是經過小東子被搶一事後，狄安在趙芝心裏的印象已經有了大大的轉變。
「師父讓我出來走走。」狄安沒有說是送師父出遠門，「趙夫人您別叫我小少俠了，叫我狄安就好了。」
「狄安，昨天你說。你可以幹活。我這有份活，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趙芝對着狄安說道。
「趙夫人請講，是什麼工作？」
「給我兒子當老師怎麼樣？教他一點防身技能。」
「對不起趙夫人，沒有師父的允許，我不能教別人任何東西。」狄安拒絕道。
「好吧。那你有什麼需求，隨時來通城商會找我。」
兩人一同往城內走去。
分別後，狄安抬頭看到了落劍城最高的建築。那裏是神殿的會場。
今天是神殿一月一次的布施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