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還有誰？！
高台之上，那紗幔的後面是一雙深邃的眼眸。他跏趺而坐，掌心向上，放在膝上。這整個天下彷彿都納入了他的掌心之中，可他卻不得圓滿，不光要做人間的帝王，更要做如來的信徒。
遙看遠方，姜知空緩緩開口。
「開始吧。」
紗幔之外，大將軍點了點頭，忽的抬起手然後重重落下。
號角響起，更有鼓聲震蕩。一眾皇子走出，各自的隨從牽來名貴的寶馬，將弓箭掛在了馬鞍上，鄭重的將手中的寶弓交出。
張自行從李清靜手中接過寶弓，翻身上了馬。
他習武多日，又學習了馬術，這一翻身倒是極為乾淨利落。
「殿下小心。」李清靜關切道。
「放心吧。」張自行哈哈笑著，一拉韁繩，快馬嘶號一聲，轉身便沖入草地深處。
深邃幽暗的森林之中，數道身影被驚動，輕快的躍起，四散而逃。張自行遙望森林，他知道那些輕巧的影子正是這次狩獵的目標。
他對長生鹿充滿好奇，卻並不著急前往尋找。這次春獵他不想引人注意，更不想和其他皇子爭鬥，能夠獵殺一隻，便已足夠。
心中想著，已經有諸皇子皇女自他身邊掠過。
深吸一口氣，瞧著姜明月消失在森林的陰影之中，張自行這才雙足一蹬，拉扯韁繩，不快不慢的鑽進森林。
陽光穿過頭頂繁密的樹杈，顯得有些支離破碎。張自行環顧四周，除了蒼翠的樹木之外，還有斑駁的青苔。
這些青苔覆蓋在樹木，岩石乃至地面，散發著土地濃郁的氣息。若是仔細看去，能看到青苔上密密麻麻的枝丫，不斷蠕動，好似活物。
張自行知道此地暗藏長生氣，這裡的一切都較尋常有所不同，不過只要長生氣不受污染，那就沒什麼問題。
心中想著，張自行低下頭來，搜尋長生鹿的足跡。
很快，他就看到了地上凌亂的腳印。
除了馬蹄印之外，還有另一種如同梅花般的印記，正是長生鹿留下。不過，這些印記太過雜亂，張自行辨認了許久才看明白，便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
樹林越往裡走越讓張自行有種古怪的感覺，像是被無形的人所包圍，甚至能夠聞到他們淡淡的氣息。
難道是這些樹木，青苔在呼吸不成？
張自行哂笑一聲，將腦袋中奇怪的念頭抹去，專註在追蹤長生鹿之上。
「嗖！」
一隻利箭忽的自張自行耳邊飛過，正中樹榦，不住地晃動。
「哎呀，」不遠處有人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啊三哥，我射偏了。」
張自行扭過頭，正是自己目送遠去的姜明月。
他心臟跳動，面上卻不動聲色：「你是打算射什麼？」
「我剛才明明看見長生鹿經過的，奇怪奇怪。」說罷，不等張自行回答，扭頭便走。
張自行默不作聲，忽然舉起長弓對準了姜明月的后心。
「喂！」
張自行喝道，隨後鬆開了弓弦。
姜明月轉過頭來，臉色不由一變，不等他反應過來，那箭矢已經插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
他面容煞白，只覺得生命力似乎在流逝。
下一息，那弓箭忽的落地，砸在凸起的岩石，發出清脆的響聲。
「不會吧，不會吧，一根木頭而已，你就嚇成這樣了？」張自行道。
姜明月摸了摸胸口，
衣服上一個淡淡的圓形印記在他的撫摸下，很快消失不見。
「姜一念！」
姜明月面容微紅，咬牙切齒道。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張自行攤開手掌，將那箭簇隨手一丟，落入遠處的灌木叢中。
姜明月深吸一口氣，冷冷的注視張自行：「你生了大病之後，這性子倒是變了許多。」
張自行揚了揚眉毛，微笑不語。
「換作從前，我恐怕就中箭受傷了。」
「那你還敢挑釁我？」
「反正你又不敢殺我，」姜明月冷笑一聲：「不過你性子有所變化是好事情，我想和你結盟。」
「結盟？」
「這些皇子之中，你受武官看重，姜萬里修儒，老大修佛，討父皇歡心，至於其他皇子，要麼年紀太小，要麼沒什麼志向，壓根不必放在眼裡。」
「而我呢。。。。。，」姜明月頓了頓：「這天底下賺錢的生意，都有我母妃家族的身影，銀子對於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你想說什麼？」張自行蹙眉，表示自己並沒有聽懂。
「你不必裝模作樣，」姜明月道：「難道你不知道父皇就要立太子了？這朝堂，這天下，你覺得父皇修佛到現在，還會在乎嗎？他只想找個太子監國。」
「照你這麼說，姜浮生是最好的人選。」
「他確實乖的像條狗，可他跟江湖走的太近，這是他最大的要害。」
「你想參與奪嫡？」
「不，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做了太子后，壞了我娘家的生意。」
「那你為何找我？」
「這天底下什麼最賺錢？」姜明月問道。
「直播帶貨。」張自行喃喃自語。
姜明月沒有聽到，自問自答：「當然是軍械糧草。」
「我知道你不滿父皇沒了擴土封疆的野心，更不滿江湖脫離掌控。」姜明月笑道：「所以你才會得到武官看重，所以我才想和你結盟。」
「你還可以去找姜萬里。」
「哈哈哈哈，文人只想守成。誰要是動了他們的烏龜殼，就連皇帝的話他們都可以不聽。」
「看來我是你唯一的人選？」張自行嘆了一口氣。
「這是自然。」姜明月臉上的肥肉堆砌在眼角：「我倆結盟是最好的選擇。」
「你還是自己做太子吧。」張自行覺得有些頭疼。
「你不必試探我，我們家手伸的太長了，在父皇看來，我們不過是攫取他錢財的小偷，他不會讓我成為太子的。」
「這事我得考慮一下。」
「考慮？」姜明月覺得他是待價而沽，忍不住冷笑：「難道你不想當太子了不成。」
「我不告訴你。」張自行擺了擺手：「等我想明白了這件事情，會找你的。」
「你！」姜明月有些惱怒，自己已經提出結盟，他憑什麼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他不知道，此時的張自行非常頭疼。
這爭奪太子位的漩渦似乎波及到了自己，而且因為自己前身的緣故，此時的他，正處於漩渦的最中心。
對於渴望爭奪太子之位的人來說，自己確實是下手的好目標。
所以，究竟是誰？
看向姜明月，張自行腦海中浮現兩張面容。
姜浮生，姜萬里。
如履薄冰啊！
張自行心中暗嘆，不免有些煩悶。
不再理會身後面色變化的姜明月，張自行御馬繼續往森林深處走去。沒走幾步，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來到了一片空地。
陽光照耀下來，泛著淡淡的金光。一隻頭頂長角，眼眸靈動的長生鹿忽然出現在張自行眼中。
這隻鹿與張自行此前所想的梅花鹿的形象完全不同。
在它的茸角上長滿了細小的生出無數菌絲的蘑菇，身上則有類似梅花花瓣的骨朵綻放，散發著陣陣異香。
明明是一隻動物，卻好似容納了真菌與植物，顯得怪誕卻又充滿魅力。
在它的脖頸處掛著銀鎖，上面清晰可見幾個大字。
——「盜宰長生鹿者抵死。」
此乃皇家之物，哪怕皇室貴人丟出去喂狗，但也無人膽敢去搶。
張自行瞧見長生鹿的剎那，那隻鹿的眼眸也忽的凸起，不斷的跳動，狀若瘋魔，並沖著張自行發出無聲的嘶吼。
但它顯然只是收到了驚嚇，在嘶吼完之後，突然後跳，朝著遠處狂奔而去。
張自行拍馬張弓，動作乾淨利落，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一隻箭矢便已經沖著長生鹿射了過去。
那長生鹿彷彿後背長眼，猛地變向，避開了張自行的箭矢，身上的蘑菇和梅花同時抖動，窸窸窣窣的掉落些許粉塵。
這些粉塵同樣是珍貴的藥物，傳聞可以讓肌膚活化，容顏不老。但張自行此時哪裡管得了這些，他猛地一拍馬背，連人帶馬已經沖著長生鹿沖了過去。
「嗖嗖。」
箭矢連續不斷的封堵長生鹿。但卻並非是張自行的弓箭。空地的另一處，姜萬里忽然出現，迎著陽光的眼眸散發玉色，精準無比的朝著長生鹿逃跑的路線射出箭矢。
「二位哥哥，這隻長生鹿還是讓給我吧。」嬌滴滴的聲音響起，只見那位靜靈公主忽然縱馬躍出，面帶笑意。
「誰先殺了便是誰的。」姜萬里聲音豪邁，哪裡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
「這次我可不能讓了。」張自行嘖了一聲，雖然不想跟別人爭搶，但分明是自己先看到的東西，他可不想拱手讓人，當下再次拉開弓弦，瞄準了長生鹿。
數根箭矢好似天羅地網，長生鹿靈動的眼眸之中似乎流露絕望。它雖神異，沾染長生氣，卻並沒有強大的力量，面對三把弓，已經走上了絕路。
「啊啊啊啊。」
仰面嘶吼，長生鹿重重跌倒在地上，身上不同的三處地方插著箭矢。
一根在頭，一根在胸，還有一根在背。
三人從不同方向走近，看著長生鹿身上的傷勢，就聽姜萬里笑道：「這根插在頭顱上的箭矢是我的，一擊致命，看來這隻鹿屬於我。」
「五哥哥莫開玩笑，明明是我射中的胸口，長生鹿才死的。」
張自行聞言，看了看自己那根插在後背的箭矢，眼角一眯：「若不是你們插手，我明明可以活捉。」
「哈哈哈，皇兄說笑了。」
張自行看向姜萬里：「我沒有說笑。」
姜萬里微微變了臉色：「這大覺山下長生鹿眾多，三哥莫非要跟我搶？」
「二位哥哥何必生氣，不如把這隻鹿讓給妹妹我吧。」靜靈公主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道。
不等姜萬里和張自行回答，她忽的扯下左臂的衣袖，露出了底下暗褐色的肌膚。
張自行面色差異，靜靈公主的這條手臂隱隱傳來機關轉動聲，手掌泛著金屬光澤，五根指甲更是漆黑一片。
這竟是一條機關手臂！
「我靠，」張自行驚呼一聲：「這是什麼畫風？！」
「妹妹倒是從工部那裡得到了好寶貝。」姜萬裡面色微冷：「不過你捨棄一條手臂換的機關，有什麼價值？」
「妹妹天生殘疾，用沒用的肉軀換這樣的機關，自然是大賺特賺。」
說罷，她張開五指，面色詭異：「我這條手臂精巧無比，更有劇毒暗藏，二位哥哥還要與我爭嗎？」
姜萬里冷哼了一聲，忽的自馬腹處抽出一把寶劍：「看來妹妹需要回去換一條手臂了。」
「你初養浩然之氣，不是我的對手。」說罷，靜靈公主又望向張自行：「你也一樣。」
張自行撇了撇嘴，忽然抬起手掌攥拳，一拳古樸光明，已經朝著靜靈公主砸去。
這一拳堂堂正正，靜靈公主來不及出手，便被逼退，眼瞧著她後撤三步，張自行忽的扭動身子，一臉跨出三步，欺到姜萬裡面前，又是一招大開大合的「金鵬趟爪」。
「你！」
姜萬里有些驚怒，泛著玉色的眸子微微閃爍，腳下一跨便巧妙地避開。可張自行拳風呼嘯，還是讓他臉頰微酸，彷彿被人抽了巴掌。
多年讀書的養氣功夫讓他很快面色如常。但手中的寶劍卻握的更緊了。
「你們最好不要跟我搶。」張自行揚了揚拳頭，嘴角微微揚起。
他的武功何時變得如此厲害？
姜萬里和靜靈公主心中驚疑，看著張自行目光閃爍。
「一起上，」靜靈公主冷喝一聲，左臂咔咔響動，竟有利刃自手骨彈出，斬向張自行。
身側，劍光微寒，姜萬里的劍剎那間已經封鎖了張自行周身要害。
他養浩然之氣，頭腦靈泛，一眼就能瞧見張自行破綻。此刻，張自行已經避無可避。
深吸一口氣，張自行雙腿微微下沉，一拳探向姜萬里，自毫釐之間抓住寶劍，側身借寶劍隔開機關手臂，隨後一拳擊中靜靈公主腹部，將她擊飛。
只見他身子一旋，口中忽的大喝一聲，羅漢拳中的「當頭棒喝」與「沾衣十八跌」一同使出，順勢將姜萬里也甩了出去，
見二人倒在遠處，張自行一腳踏在長生鹿的茸角，拔出兩根箭矢口中大喝：「還有誰！？」
他面上不顯，心中卻對自己的武功極為滿意。可惜自己穿越成了皇子，也不知道真正的鍊氣士又該是怎樣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