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換
雲璟瑄回去的時候面色十分凝重，語嫣不敢說話，所有的人都不敢說話，直到雲齊和雲璟瑄兩人單獨進了房間。
雲璟瑄看著牆上那幅畫，背對著他。
雲齊嘆道：「看來他都知道了。」
雲璟瑄說：「知道又如何？當年皇上親眼所見的就是女嬰，他手裡也沒有證據。」
雲璟瑄轉身，盯著他：「阿齊，其實，我們可以不受他威脅的。」
她沒有叫他哥哥，她在人前總要掩飾他們的關係，所以總是要叫他哥哥，人後也多是習慣性地叫他哥哥。
她好久沒有叫過他名字，這樣親昵地叫他的名字。
他說：「瑄兒，不可以，你知道我從未後悔當年讓你入宮。」
雲璟瑄有些動容：「阿齊，你才是皇家尊貴的皇子，這一切都應該屬於你。」
雲齊輕輕搖頭道：「不。我不是尊貴的皇子，我只是一個被皇家拋棄的棄子而已，即便相認，我也永遠不能入玉碟，還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招來殺身之禍，是你，救了我。」
是啊，皇上即便如此寵愛她，以為她是親生女兒，也不肯承認。
因為她的存在只是用來陷害皇后，讓皇后永無翻身之日的棋子。
翊王恐怕也是這麼認為，他覺得皇上一定是明知怡貴妃生的是個女孩，故意說是男孩，想讓皇后的罪孽更重。
他恐怕已經知道了當年之事的大概。
雲璟瑄拉住他的手：「所以，我們真的要幫他嗎？」
雲齊道：「你不要出面，皇上這般忌諱，即便他如今當你是親生女兒，他也一樣會——」
雲璟瑄笑著搖頭：「我不出面，難道你出面就可以嗎？你現在的身份還只是一個國公府的公子，一旦皇上——他會毫無顧忌」
雲齊抱住她說：「沒關係，若我遇到什麼危險，至少你不會有事，反正我才是真正的——」
雲璟瑄在他懷裡搖頭：「不，若是暴露身份，翊王與你自小不相識，也沒有什麼兄弟情分，你的存在是對他的威脅。」
雲齊根本不會用暴露自己身份來保全自己，因為他知道這樣也會讓雲璟瑄欺君事實暴露，他這麼說只是為了讓她安心。
但其實她是不能安心的。
雲齊說：「好了，沈家的事，你不是還在查嗎？這段時間你也很費神了，專心查出沈家的事，不然——」
天家哪有那麼純真的父女之情，先前皇上親弟弟雍王爺的獨子在青樓醉酒殺人，本來這種事他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
可是雲璟瑄偏要管，硬是逼得皇上下旨，新賬舊賬一起算，判了雍王世子終身監禁。
京城百姓當然是拍手稱快，滿朝文武也心服口服。
可是他們哪裡知道其中的曲折。
有舍才有得。皇上對這個弟弟一直愛顧有加，這也是他唯一的同胞弟弟。這個弟弟和他的侄子平時做的事情，他多少是知道的，只是弟弟對自己非常忠心，也幫自己做了不少事，自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況且老來獨子，寵溺些也可以理解。
他是皇帝，想要庇護一兩個人不會做不到的。
可也正是因為他是皇帝，他要的不只是兄弟之情。
他要江山永固，他要皇權永固。
就算雍王世子試圖侵犯她，那又如何？他不是沒成功嗎？她以自己為誘餌之事，皇帝也不是看不出來。
而雲璟瑄說，她可以為這兩個目的做一些事，那就是——扳倒沈家。
沈氏一族就是那個被圈禁在鳳儀殿近二十年的皇後娘娘的母家，沈家先祖沈源是開國功臣，和本朝開國皇帝那是過命的交情，稱兄道弟，後來另一個開國功臣大將軍陸黎因為謀反滅族后，沈家更得到器重，沈源被追封為晉王，沈家後人世代承襲，乃是本朝唯一的異姓王。
沈家人丁興旺，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大周的皇后都出自於沈家，應該說只能出自於沈家。
沈家行事低調，但是卻牢牢把握朝政，沈家雖然沒有什麼位高權重的大官，但勝在勢力遍布全國，遍布整個朝廷，還握有一半兵權。皇上做什麼決定都要沈家的勢力同意。
這就讓皇帝覺得很不舒服了。
還有就是，皇后雖然都出自沈家，但是卻無一產下皇子，成為皇位繼承人。
皇帝不是沈家人生的，也不想娶沈家女子做皇后，可是他只能娶沈家女子為皇后，才能穩穩妥妥坐皇位。
但這不代表他不想除掉沈家。
雲璟瑄說：「之前我在京城那樣風風火火，皇上放任，或許也只是因為他想敲打這些貴族豪強。」
雲齊說：「但皇上最想除掉的是沈家。」
雲璟瑄從他懷裡出來，頷首：「可是沈家做事像來滴水不漏，這也是這個家族能夠屹立這麼多年的原因。我居然從沒聽過沈家親戚在外面為非作歹的傳聞，無人來告，更是絲毫實證都找不到。」
雲齊說：「皇上他雖然沒有給你期限，但我覺得他的耐性並不好，你覺得是嗎？」
雲璟瑄突然嘆氣。
皇上的耐心不好，雲璟瑄的能耐有限也是事實。她一時半會肯定查不出沈家的把柄了，她再厲害也只不過靠著皇上的支持，才能在京城裡這麼風光，沈家什麼什麼，連皇上的面子都可以不給的。
她答應下來，皇上答應下來，只是覺得她動手失敗了，也可以把過錯推給她。
反正她只是一個沒有得到承認的女兒。
而且從她現在的表現來看，她還是頗有手段的。
皇上還是比較欣賞這個養在民間多年的女兒的。
雲齊不想讓她涉險，她知道。
所以那天以後，雲齊代替她入宮見她的表姐長公主，她沒有阻止。反正她也懶得再跟她那個固執的表姐說教，讓她最近收斂一些。
之前幾次說了翊王發現的事，她還不以為意。她反正覺得，是她父皇對不起她，就算她犯錯，她那個不受寵的弟弟也不能把她怎麼樣，現在不是也不能把她怎麼樣嗎？
因為雲璟瑄沒有告訴她他們合謀掉包公主的事，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雲齊的說教她也是聽不進去、
她說：「怎麼，璟瑄看我不聽，派你來嗎？」
雲齊嘆道：「表姐，您為何一定要與翊王過不去呢？」
她扯下絲巾，露出脖子上那個可怖的傷疤，說：「因為我身上的疤有一半是他們沈家所賜，當年是沈家一力主和親，父皇才會把我——」
其實是皇上執意吧，才和沈家一唱一和。
可是長公主是聽不進去的。
「但是這和翊王無關。」
「父皇遲遲不敢動沈氏一族，他又是嫡長子，誰知道將來怎麼樣，我當然是要防患於未然。」
「可是，他是你的弟弟——」
「所以我不想殺他，只是想讓他失了心智——而已。」
皇上無論如何不會讓一個心智失常的皇子繼位的，就算他是沈家的皇后所出。
長公主說：「父皇不是也不想讓沈家人生的皇子繼位嗎？不然怎麼遲遲不立太子，我這也是成全了他。」
長公主扭曲的面孔，怨毒的目光。
看到她脖子上那道疤痕，雲齊也是很可憐她，曾經她何曾不是一個得到父皇寵愛，在宮中無憂無慮生活，生活得很幸福的公主。
她曾經也是天真善良的少女。
可是現在的她被仇恨和權力的慾望蒙蔽了雙眼。
可憐又可悲。
他不知道這段時間長公主又做了什麼手腳，反正是沒成功。
後來他才知道，從翊王十六歲封王以後她就一直大大小小的手腳不斷，可是——都沒有成功。
翊王並不簡單。
翊王也知道自己沒法扳倒她，只是用她的事來威脅雲璟瑄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已。
宮裡人多眼雜，這長公主和翊王又一向不對付。
雲齊出現在翊王的寢宮就不合適了。
但是要見面嘛，打聽一下翊王的行蹤，從長公主的那些手下那裡就能知道。
當雲齊在某個小宮道堵住翊王的時候，翊王還是有點驚訝的。
他是端端正正地行了禮，翊王楞了一下以後中規中矩地讓他起身。
翊王看四下無人，說：「竟然是雲二公子，郡主有事，可以在宮外——」
「有些事在宮外怕是不好說。」
翊王笑道：「那，請說。」
雲齊湊近一些，在他耳邊輕聲問，保證只有他們兩個聽到：「舍妹認真考慮了一下殿下的要求，她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哦？」
「她讓我問您，皇後娘娘的清白和您的大業，您想要哪一個？」
翊王驚道：「你——」
雲齊說完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規規矩矩地走了。